“姨,三碗粉带走的。”
来人是个瘦瘦矮矮的小姑娘,看起来也就八九岁的样子,耷拉着眼皮无精打采的模样有几分可爱,就是那张脸上不带这年纪该有的天真烂漫,木得很,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柚抬起头来这么一看,立刻带上了笑意,“珺来了,又来给榛买早饭么?”
“嗯。”唤作珺的小姑娘乖巧地点了点头,从腰间的皮兜里掏出几个陶币放在桌上。
“呐,给你放在一块儿了,小心点端着。”柚很快煮了一大锅的米粉装进陶锅里,常人家煲汤的锅子不大,但分量却是不轻的,“也不知榛是怎么想的,让你一个人来买东西,要是端不动我让人帮你送去?”
珺小幅度地摇头推拒,“来了这么多回了,我端得动。”
“那你小心着点儿啊。”柚对这乖巧的孩子喜欢得紧,每次都免不了啰嗦这么两句。
“知道了。”
珺端着锅子回家,扎实的陶锅装满了东西有点沉,如果不是天天锻炼,这个年纪的孩子端得动也走不了她这么快。
她是五年前战场上被捡回来的孩子,有一个周边部落中最厉害的大巫师娘亲,来看病的十个人里面救活六七个没问题,温柔又好看,所有学的那些夸奖人的词用在娘亲身上都不为过。
再有一个就是她的母亲大人了。族人总说她是最伟大的人,是先祖的宠儿,然而珺一点都不这么觉得,奇怪倒是真的。毕竟谁也不会像她那样专门跑到野外去烤肉吃说什么情怀,凉飕飕的半夜不睡觉跑去看月亮,今天高高兴兴地种地,三天之后绝对看不见她浇水,大概只有好脾气的娘亲受得了她了。
不一会儿家门口就到了跟前,进门就见自家娘亲从小房间里走出来,怀里抱着一个不小的簸箕,都是拿去晾晒的草药。
“回来啦,快把锅放进去吧,顺便叫你母亲起床。”荆笑着说道。褪去了青涩,看起来比几年前更成熟知性,也爱笑了很多。
珺刚想开口应下,唐筝已经风风火火地从门里跑了出来,紧张地去接荆手里的簸箕,没好气道:“怎么又搬这种东西,着急可以叫我啊。”说完又朝珺瞪了一眼,“你这丫头,知晓你娘亲腿脚不好,还不知道多帮着点。”
“......”端着锅的珺默默垂下眼,脸上没什么变化,显然已经习惯了。
“她给你去买早饭了,怎么又瞎怪人。”荆赶忙打断道,生怕孩子又被教训个没完。
唐筝这才注意到珺手里的锅子,手臂因为重量竖直下垂,背微弯,很重的样子。
“咳。”唐筝轻咳了一声,没什么做家长的架子,走到她跟前将锅子拿了过来,软下声音说:“去帮娘亲拿东西,嗯?”
“嗯。”珺乖巧地点了点头,在得到荆夸奖似地揉了揉脑袋后脸上没有了丝毫的委屈,扬起一个孩子气的笑容,对两位母亲的亲近态度立显。
珺去将簸箕放到院里的架子上,唐筝让荆挽住她的臂弯进屋。荆的腿不至于一个人不能行走,比起以前到底是要不方便很多的,不过她比唐筝看得开,并不在意这些。
“别总是凶她,看她都不敢跟你说话了。”荆略带责怪地说。
唐筝板着脸,“我是为了她好,老是赖着你,总得长大的。”
“她还小。”荆微微叹息道。
“哪里小了,再过两年就十岁了,我那年纪都当家了。”唐筝轻哼一声,“她和别人不一样,都是迟早的事情,现在多学点以后才能轻松。”
唐筝知道珺很聪明也很听话,性格沉闷了点却是个有几分心思、守得住秘密的孩子。她有太多的东西不能一下子套用在族人身上,族里的人数还在一点点变多,流动人口更是以每天可见的速度增加,迟早有一天会同化。可思想的改变是一件非常缓慢的事情,往短了想也得几十上百年,她终究有力不从心的一天,迫切地需要一个或是多个接班人。
珺是第一个。
荆没再说什么,在这方面唐筝表现得异常强硬。
不同于别人家用餐时,唐筝家里总是异常的安静,一如以往的食不言。心性敏感的珺察觉到了气氛的奇怪,喝掉碗里的最后一口汤水讷讷道:“我去训练了。”
她除了学习唐筝教的东西外,还得跟着其他年满十岁的孩子一块儿参加训练。这些孩子中体能好的成为卫兵的预备役,体能差点的也是强身健体。同时还会在课堂里学习识字和一些简单的算数,两年之后开始分化和选择自己今后的方向。
珺的生活比曾今一年到头的采集工作还要枯燥乏味,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基本没有什么玩乐,变化的只有每天学习的知识。
“嗯。”唐筝只是简单地点了下头,荆则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声说:“把水带上,早点回来。”
“好。”珺回应的声音显出孩子的软糯,倾身抱了下娘亲,再偷偷窥了眼唐筝才小跑着出了门。
吃饭的餐桌正对着门口,能瞧见珺一路跑过河(被扩建过),荆这才无奈地说:“就不能好好跟她说话么?小时候你对我可不是这样的。”
唐筝微微睁大眼睛,“你是我媳妇儿,这能一样么?”
荆揶揄地看着唐筝,眉梢一挑,“我记得你那时候把我当妹妹,好像也差不多吧。”
“咳......”唐筝老脸一红,“我只是没反应过来罢了,喜欢自然是一直都在的,一点都不一样。”
“所以,你也对珺好一些啊,”荆轻笑着说,“明明是你自己带回来的孩子,现在最怕的却是你。”
“哪有。”唐筝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可这似乎的确是事实。家里不管是父还是母,一个温柔了另一个总免不了严肃些,她也不想这样。
“知晓你是着急,也别把她逼得太紧了。”荆覆上唐筝的手背,“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呢。”唐筝有唐筝要教的东西,她也一样。
“嗯。”手背上传来凉凉的触感,唐筝反手将荆的手捉在手心,打岔道:“过会儿要去哪儿么?”
感受到掌心有被搔动的感觉,荆眉眼沁出笑意,“想我陪你?”
唐筝哼哼道:“哪天不想你陪?”跟荆比起来,她简直就是大闲人一个,有时候忙起来她看着都心疼。
对面传来明显的、不愉悦的情绪,荆凑上去在她唇上轻轻印了一下,几乎是立刻,积聚的灰色云朵就散了开来,“那做什么去?”
“不知道。”唐筝盯着近在咫尺,并未拉开距离的稍浅唇色心思开始飘忽,在呼吸相闻致使的温度上升中吻了上去。
“唔......”事发不算突然,荆自然地搂住唐筝的脖子,勾着她贴近自己。唐筝站起身离开别扭的椅子,弯腰单手捧着荆的脸,另一只手则覆上了她的腰。柔软的唇瓣百尝不厌,比之更为柔软的自然是那灵巧的小舌,唐筝沉迷于追逐容易害羞的荆,捉住便总不会轻易放过。
分开的唇瓣间呼出炙热而急促的气息,仗着居高临下的姿势,唐筝细密的吻开始朝着其他地方进发。一路时轻时重的啃噬,直到湿濡的气流喷洒在耳背上,激得荆轻轻一颤,身子有些发软,这才回过神来。
拍掉已经挪到奇怪位置的手,荆拉开距离,带着喘息的声调似是娇嗔,“现在是白天......”
“珺出去了。”唐筝不依不饶追过去,吻在精致白皙的脖颈上,留下浅浅的印子,恰到好处的力道只一会儿就会消掉,抬头又想去衔住变得红润的唇瓣。
“嗯......”轻微的刺痛让荆仰起脖颈,微微启唇,像是迎合,下一刻便在唐筝贴来时咬住了她的嘴唇。用上一点点力道让她吃痛退开,再用力却是舍不得的。
唐筝知晓这是没戏了,不服气地在荆嘴角又啃了一口才将她放开,瘪嘴道:“白天不行,那就晚上再说。”
“成天都在想些什么,昨天才......”荆顿住,因为接吻而潮红的脸上泛出更艳丽的色泽,瞪视的眸子里波光潋滟,十足的娇俏。
咽了口口水,唐筝别开视线轻咳道:“明明该怪你太好看。”
“......”
一天的休闲时光并不太长,繁忙的生活环境里离开了工作似乎就没有其他事情可以做,两人坐在门槛上,此时正是院中桂花盛开的时刻,风景正好。
唐筝雕着手里的物件,凿子换成了铜制品,这是无聊时拿一块孔雀石用炭火还原后做的,只供她闲暇之余玩耍,并没有大规模冶铜的打算。
说她矫情也好,时代被拉快了太多的脚步,需要足够的时间慢慢将其消化,所以包括冶铜在内后的置科技她并不准备再搬出来。
打磨恰当的刀锋十分尖锐,又是特意挑选的软木,剥下一片木屑丝毫不废气力。
忽的肩上一沉,唐筝侧头看去入眼的是荆小小的发旋,均匀的呼吸有节奏地挠在她的心头,软成一片。扶着荆的脑袋直了直腰,调试出更舒适的高度,唐筝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继续雕刻木头,圆滚滚的一截逐渐有了轮廓,像是一截树枝。
珺回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恬静的景象,不自觉地便放慢了步调,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她的两位娘亲似乎从未争吵过,感情好时让她觉得自己是多余的,而那些她们两人所谓的吵架,更像是一场无趣的玩笑,最长也不过她一顿饭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