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扯了一把自己银白的头发,眼中闪过烦躁,忽然,有什么扑进他的怀里。
左轻越微微垂眸,仇雁自他怀里抬起头,目光不闪不躲,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少主,你做什么呢?”
左轻越避开他的视线,没说话。
这些天也是如此,平日里巧舌如簧,一句话不恨不得把人噎死,现在倒好,一个字都不愿意说,最多发出个音节。
仇雁归火从心中来,他耐着性子平静的问,“少主这是厌弃我了?”
“不……”左轻越立即转头,又匆匆垂下眼。
仇雁归打断他,声音明显压着火,“少主这些天不看我,不碰我,不理我。”
左轻越轻轻叹了口气,“没有,我只是……”这副模样,像个怪物。
“少主,我们出去吧。”
忽然,仇雁归埋进他的颈窝,故意放软了声音,整个人也顺从的钻进他怀里,低声道,“这里好冷,我们去寝宫好不好?”
仇雁归从来没有这样乖顺过,即便是在……也是隐忍的,他的克制和清冷仿佛刻在了骨子里,却又是坚韧的。
所以他很喜欢看刺客可怜兮兮的模样,喜欢变着法儿的折腾他,看他软成一滩春水的模样。
左轻越喉结上下滚动,终于低声开口,久未言语的嗓子低哑,“雁归,我这副样子……”
“左轻越。”仇雁归闷闷的开口,有点像撒娇。
左轻越愣了愣,近日雁归愈发愿意和他亲昵,叫名字都无比顺口了。
“嗯?”他低低应了声,眼眸不自觉温柔起来。
“少主不像怪物,像那种会吸人精魄的妖精。”仇雁归抬起头看他,耳尖微红,“真的漂亮,雁归……很喜欢。”
左轻越暗红色的瞳孔微微一缩,呼吸顿了顿,仇雁归捕捉到他的松动,再接再厉,干脆豁出去了,放下脸皮凑近左轻越,微微仰头,低声道,“你快点好起来,我们……”
剩下的话他没说,但那清亮的眼睛里混着一丝蛊惑,手指暗示意味很强的与他十指相扣。
左轻越呼吸一窒,他这次没躲,暗红色的眼眸紧紧盯着仇雁归,低声开口,“雁归……”
仇雁归期待的看着他,“嗯?”
左轻越磨了磨牙,修长的手攀上仇雁归的腰,凑过去轻吻住他,唇贴着唇一字一顿道,“你给我等着。”
仇雁归勾了勾唇,知道他这是同意了,温声道,“好。”
在仇雁归看来,少主的容貌向来不容置疑,即便这幅模样异于常人,也与“丑”根本不沾边,但他似乎尤为在意,即便是在自己的地盘,也固执的要戴上帷帽。
仇雁归拗不过他,只好由着他去了。
他如今面上不露声色,却心急于少主体内的毒,近日吞云阁的事物都是齐晟在帮忙打理,他不好过多打扰。
只是易老先生送药来时,他都旁敲侧击的打听,易老先生见他拐弯抹角问了几天,终于忍不住轻轻笑了笑,问道,“仇公子,你可知少主所中是何毒?”
仇雁归愣了愣,“自然是蛊毒。”
“那便是了,如今蛊门众人也闭关不出,皆为少主忧心。”易老先生面上风轻云淡,看向他的目光愈发温和,“而你心系之人,是如今江湖名声在外的‘蛊王’,亦是苗疆最年轻的掌权者。”
“他若解不了,那便无人可解了。”
仇雁归愣了愣,忽然想起少主张扬的面容,笑着说,“是蛊,那便有解,不过难易之分罢了……”
易老先生看着他弥漫着忧愁的俊脸,促狭的笑了笑,故作玄虚的叹了口气,“不过确有一事需注意。”
仇雁归瞬间紧张起来,“何事?”
“余毒未了,切忌……之事。”易老先生摇了摇头,笑呵呵的离开了。
仇雁归呆在原地,耳尖腾地红了。
第69章 倦鸟归林(正文完)
“不语阁”一夕之间销声匿迹。
有些消息灵通的也心知肚明,这次他们断然没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那日胡修趁乱带着“阴客”仓皇而逃,左轻越无暇顾及,好在章青立即派人跟上,显然对方并不是省油的灯,牺牲了几个阴客绊住他们后便没了踪迹,但只要在苗疆,他们便插翅难飞。
少主一直不愿露面,齐宗主便只好留下看顾。
“蛊门”下令捉拿阴客,清理门户,几大宗门联手,苗疆南北之界被毁,不出几日便将其绞杀,至此苗疆不分南北,再无敌我。
——
仇雁归近日有些怄气,原以为回到寝宫少主便会同往日一样,不曾想整日不见人影,夜里他睡下了才悄悄钻进被窝,估摸着是使了点小手段,等到他醒过来,身边已经没了人。
或许是知晓他可能会不悦,每日还留张信纸给他。
今日留的这张,上面写着。
——春将至,雁归来。
仇雁归目光微凝,无奈地摇摇头。
归来又如何,现在整日不见踪影的又不是他。
心中如此想着,手上却极为珍视的将信纸叠好放入怀中,而后抬步朝书房走去。
齐晟在屋里逗着小绿,圆滚滚的一团脾气倒不小,不乐意了就狠狠啄两下,见到仇雁归后立即抖了抖翅膀飞过来,雄赳赳气昂昂的立在他肩膀上。
仇雁归用手指轻轻给他捋捋毛,而后忽然一掀衣遖峯袍,跪在齐晟面前。
齐晟刚悠哉的喝了口水,此刻尽数喷了出来,呛咳着慌忙擦了擦,而后匆匆走过来要将人拉起,“仇公子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
让左轻越那吃人不吐骨头的货色知道那还得了?!
“齐宗主于少主而言乃长兄,自然受得起雁归这一拜。”仇雁归没动,他薄唇紧抿,但眼眸坚定,“雁归出身卑贱,除了这一身武功尚且有用,再无过人之处,无权无势,但……”
齐晟看着他,神色愣怔,而后轻轻舒了口气,他没有打断刺客的话,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但只要雁归还在,便能护少主平安周全。”仇雁归仰头看他,“齐宗主那日将少主的过去悉数告知,我便日夜难寐,思虑良久,特来拜见。”
他深吸一口气,递过去一封书信,“在下乃粗鄙之人,齐宗主莫怪。”
“此信是雁归斗胆写给齐老先生的,虽说能跟在少主身边,雁归早已无憾。”仇雁归有些紧张,但面上不显,“但总不能委屈了少主,下月初八便是吉日,雁归愿此生与少主相守,还望齐宗主与齐老先生成全。”
他说完便垂下了头,神色紧绷。
头顶被人轻轻碰了两下,而后一双手将他扶起,两人在桌前落座。
“你二人皆以命相护彼此,轻越寻到命定之人,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如何舍得折腾你们?”齐晟笑着摇了摇头道,“我瞧着的吉日也是下月初八,如此甚好。”
仇雁归愣了愣,“……齐宗主?”
“我一早便知他放不下你,且就留意着了。”齐晟笑了笑,看着他无措的模样,缓缓开口,“轻越刚将你带回苗疆,我便来了一趟。”
“那时我心急于他的态度,便质问了几句,其一若你有苦难言,他此举未免太不是东西,其二若你心怀不轨,他当如何自处。”齐晟望着他,“你可知他如何回我?”
“......不知。”仇雁归屏气凝神,紧紧盯着齐晟。
“他说,无论当初你是何居心,如今也只能是他的人。”齐晟见他愣怔,轻轻勾了勾唇,“我便又问他,可想过纠缠其中的后果。”
“他回,人活着倒也不能总那么无趣,若真有那么一天......”
“那他就不退了。”
仇雁归瞳孔骤缩,嗫嚅着半天说不出话,齐晟目光温和,“我们终究无法陪伴他左右,往后轻越……就托付于你了。”
“雁归,我们留不住他,这世间能绊他的,也只有你了。”
——
银星闪烁,夜幕已至。
仇雁归一整天都心不在焉,心里总想着少主,偏偏又见不到人。
他至今都有些恍惚,那些沉重的情绪尚未完全被击碎,有时他总觉得这一切都没有结束,如今的美好皆是他做的一场梦。
可夜里迷糊着醒来,发觉自己被人抱在怀里,鼻尖浸着特殊的冷香微时,又觉得那些沉重的东西是真的不在了。
此时星辰缀着夜幕,他脑中回想着齐晟的话,娴熟的朝对他行礼的暗卫点头致意,慢慢走到寝宫门口,却发觉里面亮着灯火。
他瞳孔微微一缩,立即抬手推开门。
屋内有人负手而立,一头墨发随意的垂下,身姿挺拔,光是站在那就像是一副活画。
仇雁归愣愣的看着,一时间没有开口,左轻越听见动静回过头来,那显得孤寂的桃花眸里立即溢满笑意,朝他走过来,“雁归。”
仇雁归一瞬不瞬的望着他,虽说二人未曾分离,仇雁归却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身后的门被关上,左轻越抬手将人困在自己与门板之间,垂下头凑近道,“谁惹你不开心了?”
仇雁归摇摇头,清亮的目光紧紧盯着他,“少主,你的伤?”
左轻越眸光闪了闪,“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