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听出少主语气中的愠怒,垂下眼不知在思索什么。
半晌,他才伸手接过佩剑,“多谢少主。”
刺客忍不住垂眸看向剑身,手指不自觉的捏紧了些,又小心的松开。
这是少主赠他的剑。
仇雁归露出了点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原本冷冽的眉眼柔和起来,那双清亮的眸子尤为剔透。
左轻越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长睫微敛,走到案前拿起那卷看了半月也没看完的书卷,淡淡道,“血阁的事有眉目了,影六。”
“是。”影六应声,转头看向仇雁归,“血阁本不在残阳岭之下,而在吴州莫岐山内,我顺着查了下去,在吴州扩了些人脉,应当很快就会有回应。”
“吴州……”仇雁归拧眉,“那岂不是离衡城极近?”
“是,来回不过几个时辰。”
仇雁归抿了抿唇,原本还带着几分柔和的眉眼冷却,忽而转头看向闲散坐着的左轻越,低声道,“少主,属下有一事相求。”
左轻越动作微不可察的一顿,“说。”
“关于血阁隐情,属下想亲自去查。”刺客神色郑重。
阁主狼狈的模样刻在他心中,那句“螳臂当车,覆水难收”也令他隐隐不安,仇雁归有种莫名的感觉。
这隐情,他得自己去查。
其实他早有疑虑,阁主在他身上花费了诸多心血,为何突然将他拱手让人。
当真仅仅为了个权贵?
况且阁主临终之言似乎别有深意。
让他一定要查出当年隐情,为血阁报仇,可他不过一介刺客,又形影单只,如何能与灭了大宗门的势力对抗?
更蹊跷的是,他不过离开几日,血阁便被覆灭,难寻蛛丝马迹。
这其中关联,或许就是局中关窍。
左轻越目光定格在他仍有些苍白的面容上,一时没有开口。
“少主……”仇雁归冷凝的眉眼一松,露出几分忐忑来。
刺客这才像是回神一般,心中懊恼。
他当真是蹬鼻子上脸了,主子待他好是一回事,原本能帮他去查本就……
“行。”
仇雁归一愣,抬眼看向左轻越微敛的长睫,少主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若是牵动伤处,我唯你是问。”
仇雁归下意识摸了摸胸口,只觉得那里温烫,刺客压下其中涌动的情绪,克制的低声道,“是。”
——
吴州莫岐山。
仇雁归手中捏着影六给的信纸,寻到其中提及的“羽楼”,并非宗门之类,只是个披着文雅皮子的“鸟市”,来这儿的多是中年人,亦或是性子温和的公子小姐。
逗着那笼中之鸟谈笑风生。
仇雁归打听清楚,便换了身儒雅温和的装扮混入人群。
他自然的四处晃悠了片刻,姿态娴熟的逗了逗鸟,又同身侧之人笑谈了几句,这才慢悠悠来到了柜台。
那里有一位不过而立的男子,生的有些粗犷,举手投足却又透露着十足的优雅。
并不违和,反而有种别样的韵味。
“羽公子,别来无恙。”仇雁归将手中的玉佩推了过去,“上次你托我寻的好料子,我这儿可是一到手就给你送来了。”
“的确是上好的料子。”羽迁目光别有深意的打量着玉佩,轻轻笑了,“王兄果然够意思,若是不嫌弃,可愿赏脸移步厅堂,与在下共饮几杯?”
对完暗语,羽迁便随口瞎诌了个称呼,将人约进了楼上的厅堂。
屏退了旁人,羽迁这才收了闲散的模样,“阁下想必是为了血阁而来?”
“正是。”仇雁归也没有跟他绕弯子,直奔主题,“不知公子可知这其中一二。”
“阁下说笑了,左少主金口玉言,自然不止这其中一二。”羽迁轻轻一笑,“羽某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此前阁下之所以一无所获,并非‘血阁’隐情的缘故,而是找错了方向。”
“羽公子,还请明示。”
羽迁不紧不慢的为仇雁归沏茶,将茶盏推到他面前。
“‘血阁’此前其实并非隐世宗门,外界那套说辞不过是授了罗阁主的意,它其实是一个被分裂出来的派系,不过并不能确定是哪个。”
“此事或许与当初的苗疆大乱有关,在下也仅仅是猜测,至于这‘血阁’的前身究竟是当年的哪一派,还得公子顺着这线索自行去查了。”
羽迁说的模棱两可,但仇雁归心中明白,他说的十有八九都是真的,只是既不想得罪“吞云阁”又不想趟门派纷争的浑水,于是只好在字句之中加上几个“猜测”、“或许”罢了。
仇雁归若有所思,露出个淡笑,“那不知当初苗疆下落不明派系,如今还余下几个?”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舒心。
羽迁勾唇,将早已备好的信纸推过去,“阁下拿好。”
仇雁归拿到想要的东西,正要起身道别,腰间从未响过的银铃忽然有了动静,银铃微震,紧贴着刺客的腹部。
是少主传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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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走剧情了
第30章 心烦意乱
仇雁归与羽迁告别,迅速赶回衡城,他尚未注意黄昏,周身就坠入了暗沉,心中有些不安。
主子从未传召过他,不知是遇上了什么麻烦,若是有意外……
刺客思及此难免有些后悔,若非自己请求要亲自去查,此刻便能伴随主子左右了。
衡城的花灯节已过,余韵也散了干净。
待到刺客急匆匆赶回酒楼叩门而入时,却发觉少主好端端坐着,只是脸色略微有些臭,看见他缓缓开口,“我饿了,要用膳。”
“……”仇雁归愣住,迟疑了一瞬这才低头应声,然后下楼去寻小二。
不过还未等他找到,便被早已等候多时的影十逮住。
“见过少主了?”影十没头没尾的问了句。
仇雁归听的云里雾里,但还是点点头,犹豫着道,“是,我收到传唤便赶了回来,只是不知……”
刺客神色为难,贸然打听主子显然不合适,但刺客有种莫名的直觉,主子生气或许与他有关。
看出仇雁归的心思,影十清了清嗓子,给了身边暗卫一个眼神,暗卫会意,招呼小二将饭菜送到楼上。
然后又端过来碗银耳羹,影六递给刺客,沉默了一瞬,似是在斟酌用词。
“少主今日兴致不高,若是有什么,不合……嗯,异与往日的举止,你且担待着些。”影十不放心的叮嘱,“明白了吗?”
仇雁归点点头,小心的接过那碗银耳羹,转身时兀自拧眉。
兴致不高?
可分明他离开时,少主还未如此。
——
屋内。
左轻越斜靠在榻上,眼眸微垂不知在思索什么,莫名有种蔫蔫的感觉。
小二将饭菜送到,便匆匆离开了,仇雁归在门口停顿了片刻,这才迈步跨入门槛,他将瓷碗放置桌上,回身朝床榻走去。
左轻越蔫蔫的抬眼,浑身写着没劲二字,却又带着一种慵懒的韵味,收敛了平日里的锋芒,让人平白无故的想要亲近。
仇雁归倏地垂眸,声音不自觉的柔和起来,“主子可有不适?”
“嗯。”左轻越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只是目光仍盯着刺客,神色瞧不出他心中所想。
“属下这就去请……”仇雁归忍不住拧眉,转身就要往外走。
手腕却被人轻轻扯住,没什么力道,却硬生生让刺客停住了。
“我心里不舒服。”左少主低声开口,轻声细语的听着竟然显露出几分脆弱来。
刺客忍不住慌了神,他嘴笨也不知怎么安慰,只能回到少主身边,犹豫了半晌才开口,“少主所为何事,不知属下能否分忧?”
左少主没说话,垂下的眉眼显出几分忧郁,但说实在的,他也没有完全在装,心里确实不太好受。
这刺客当真是胆大包天,也不瞧瞧时辰,一门心思扑在血阁之事上,眼里究竟还有没有他这个主子。
若非他传唤,恐怕今晚都没人暖床。
真是岂有此理。
今日就得让他好好长长记性。
“不想动。”左轻越微微蹙眉,抬眼看向仇雁归,又看了看不远处的菜肴。
仇雁归瞬间会意,“属下将东西搬过来可好?”
左轻越先是点点头,而后又叹息一声,“那还不是要我动。”
“没胃口,罢了。”
说完他也不等刺客反应,兀自垂眸再度叹息一声,旋即转身倒在塌上,一副无欲无求的颓丧模样。
左轻越身形颀长,即便是如此懒散的举止也没有毁掉他如画的风姿,描红的衣摆就这样蔫蔫的垂在床沿,精瘦的腰腹轮廓显现出来,仇雁归目光落在他不小心露出的腕骨上,白皙骨感,只觉得心跳不听使唤的快了两拍,而后避嫌的垂下眼,为难的扫了一眼饭菜。
银耳羹凉的很快,刺客犹豫片刻,小声问道,“那属下来伺候可好,不用主子动手。”
瘫在床榻上的人动了动,勉勉强强的从鼻腔里哼出一句,“嗯。”
仇雁归无法,只好先端来了银耳羹,然后凑近少主,“少主请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