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卫心灰意冷后 (不见阿兰若)
- 类型:古代架空
- 作者:不见阿兰若
- 入库:04.09
“我听说,你在殿下面前告我的状。”
提眉的嗓音和他那张脸一般美丽动人,只不过现在每个字,每句话,甚至连尾音都充满着鄙夷,听着便失了几分韵味。
“你以为伺候过殿下几回,就能凌驾于众人之上了么?干涉殿下的决定,你好大的胆子。若非殿下心慈,要是落在我手上,我必教教你知道叫做规矩。”
云绯盯着提眉的眼睛。
那双眼里燃烧着怒火和不屑,似乎真的因为他那句失言而怒不可遏。
提眉双眉倒竖,咬牙切齿:“要不是殿下大发慈悲,你早就死了。殿下如今最中意的人是谁,上上下下没一个不清楚。以你犯下的罪行,死上千次都足够了。”
“我警告你,你以后给我安分守己点,别老想着爬殿下的床。现如今担着锦衣营领主一职的人是我,殿下最宠信的也是我,你一个奴才就好好遵守你的本分。以色侍人,传扬出去只是丢锦衣营和殿下的脸。”
照提眉这副恨不得将他食肉寝皮的架势来看,要不是在静北宫,他还得顾忌着其他人,只怕他早将他大卸八块了。
云绯暗想,论到以色侍人,提眉平素最珍惜自己的皮囊,他方才那话,不是将自己一同骂进去了么?
他面上不显,轻轻叹了口气。
“领主的教导,属下铭记于心,不敢忘怀。”
他抬起眼帘,睫羽下的眸子湿润,覆着柔和的光泽,很容易让人沉溺进去。
“只是,领主疲于为殿下分忧解难,难免会有所疏漏。窥探殿下行踪的事,领主日后还是不要再做了。”
提眉起先还认真听着,听到后来觉出不对,登时大怒:“你竟敢污蔑我!”
云绯慢慢摇了摇头:“属下不敢,领主亲口承认,属下只是道出实情罢了。”
“属下向殿下进谏之事,如果不是领主蓄意窥探,那么,便是殿下信任领主,前脚说完的话,后脚便告知了领主。”
提眉脸色青红变幻,像是打翻了颜料瓶。
楚明歌站在静北宫大门后,将那二人的唇齿切磋尽览于耳。
他本来要往正殿处理政事,看见提眉气势汹汹地闯进静北宫,不知怎地便停驻了脚步。
提眉心高气傲,仗着他的宠信无法无天,他想看看,云绯被刁难会是怎样的情况。
提眉口齿伶俐,是楚明歌意料之中。让他没想到的是,一贯跟个闷葫芦似的云绯也会有牙尖嘴利,逼得人下不来台的一天。
尤其是听到那句“前脚说完后脚告知”时,楚明歌险些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个木头是开窍了么,倒是件稀罕事。
那边厢提眉怒气冲冲,找不出可以反驳的字词,因此益发恼怒,丢下一句“你给我等着”,愤然离开。
楚明歌盯着院落里的人影看了会儿,也转身走了出去。
一回正殿,提眉便迎了上来。
他红肿着双眼,张嘴叫了声“殿下”,就哽咽得说不出话。
楚明歌看得好笑,依旧缓和了面色,道:“怎么了?”
“属下听说云侍卫惹您不高兴,本着情分去看望他,谁料他非但不领情,甚至还出言辱骂属下,属下受些委屈不要紧,可他竟敢冒犯于您,属下实在气不过。”
楚明歌望着提眉的脸,心想,这人武功手段皆平平无奇,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倒是暗卫里的头等。
“所以,你想让孤如何惩治他?”
楚明歌笑得更加温柔,眸里的神色明明灭灭。
提眉眸子转了转,抿出一缕小心翼翼的喜意:“对这等刁奴,理应拔了他的舌头以儆效尤。”
楚明歌不置可否,走到桌边坐下。
“你是个脑子灵光的,识人精准,心计颇深,只是——”
楚明歌勾起唇角:“提眉,你何时才会有点自知之明?”
提眉面色一僵:“……殿下?”
楚明歌神情转冷,指间银刀飞出,擦过提眉的面颊。
提眉不可置信地触上脸颊刺痛处,指腹上的血痕无比刺目。
“孤之所以宠爱你,是觉得你还算乖巧,值得抬举,如今看来,是孤看走了眼。”
第十八章
这话说得严重,提眉瞬间换上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重重跪了下去。
“殿下,属下知错,属下知错。”提眉跪伏委地,甚至不敢抬头,“求殿下宽宥。”
楚明歌嘶然一笑:“宽宥,就不必了。”
“不必”二字轻轻落下。提眉如坠冰窟。
他根本弄不明白,前几个时辰还对他和颜悦色的楚明歌,为何会突然变了态度,他的地位,就这么脆弱么?
事到如今,提眉只能抑制着嗓音里的颤抖求饶:“属下狂悖,只求殿下看在属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给属下一条生路。”
“你这是在挟恩威胁孤么?”
提眉后脊像是爬过密密麻麻的小虫,冷汗一下子打湿了中衣。
“属下……”
他连话都说不利索了,眼睛里全是恐慌。
看到云绯被罚跪时,他的内心还隐隐有些欢喜,想不到一转眼,跪在坚硬冰冷地面上的人就成了他。
虽说楚明歌喜怒无常,也并非是翻脸不认人的主。
莫非楚明歌听到了他训斥云绯的那些话,还是云绯偷偷告了他的黑状?
提眉咬住后槽牙,心中怨恨一波高似一波。
此时此刻,他浑然忘却了,若不是他挑衅在先污蔑在后,他不会遭受这场无妄之灾。
楚明歌看着地上的提眉,眉头皱了几皱。
平心而论,他对此人没有半分留恋,看见他也觉得碍眼。
一个连他的床也没爬上的狗奴才,也敢仗着他的恩宠为非作歹,欺辱他人。
那人还是只有他才能欺负的云绯。
云绯纵有千般万般错处,也不是他能嘲讽的。
楚明歌自己也没发觉,他对那个人有多么重的占有欲。
他冷眼打量着提眉,下意识将他和云绯做比较。
性子没有那人乖顺单纯,武艺不及那人十分之一,皮囊就更不必提了。论起心智稳重,做个棋子也不够格。
不过,今夜他倒是发现了提眉的另一个用处。
索性留着他的贱命,激激那个不解风情的木头。
想到此,楚明歌眉宇舒展,斥道:“滚吧,以后无事不要出现在孤面前。”
提眉如逢大赦,紧绷的神经陡然松弛,他低低应了声“是”,拖着两条发软的腿逃了出去。
云绯一直跪到深夜,沈琢玉从窗子里看见他的身影,用脚指头也能想到这是楚明歌在做戏给他看。
他只冷笑了一声,什么也没说,吃完晚饭就安然自得地进入了梦乡。
半夜,天上飘起了细雨,沈琢玉不知怎的惊醒了,眼光不经意扫过窗外,那抹黑影还跪在那里。
……沈琢玉惊叹一声好演技,深深折服于那个奴才的耐力。
他缩回被窝,那抹细瘦的,弱不胜衣的黑影始终在眼前晃荡。
其实,他也没做错什么,就是蠢了点。
难道他还能容不下一个蠢货么?
沈琢玉翻了个身。
楚明歌的奴才,等同于楚明歌,他在楚明歌身上讨不到好,拿他的奴才出出气无可厚非。
沈琢玉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忽略那道身影,那抹影子却挥之不去,像魔咒似的在他脑海里萦绕。
睡不住了。
沈琢玉猛地跳下床,没穿鞋子,径直冲进了雨里:“喂,你有完没完!”
云绯僵硬地抬起眼帘,第一眼先看见沈琢玉那对白得刺目的脚。
他动了动嘴,发出的声音犹如裂帛,嘶哑嘲哳:“公子,请您回去,您的身体要紧。”
沈琢玉音量很高,像是生气了:“我的身体是身体,你的就不是了?给我进屋去!”
云绯跪着没动:“这是殿下的命令,公子不要为难属下了。”
“楚明歌,又是楚明歌,你能不能别这么听那个畜生的话啊!进屋,不然我生气了啊。”
云绯迟缓地摇了摇头:“恕属下不能从命。”
沈琢玉对上他的脸,乌黑的睫羽上挂着雨珠,眸子里依稀笼着层雾气,一副泫然欲泣,楚楚可怜的模样。
分明没哭,却比哭了更让人难受。
宫女听到动静纷纷追了出来,有拿斗篷的,有提鞋的,还有打伞的,围在沈琢玉周围劝他回屋,沈琢玉心生一计,道:“你真不听我的话?”
云绯低下头,沈琢玉哼了声:“那好,你不进去,我也不进去,省得我看见心烦。”
云绯立时错愕不已,沈琢玉果真打定了主意,没打算回屋,宫女急得团团转,这位小祖宗出了事,受累的就是她们的脑袋。
有几个过来劝云绯,让他想想办法,云绯只得低声下气道:“公子,请您回去吧。”
沈琢玉瞟了他一眼:“那你呢?”
云绯头也不抬地扯谎:“再过半个时辰,属下就会向殿下复命。”
很显然,他不是撒谎的料,沈琢玉更气了
楚明歌批完奏折,才发觉外面下着冷雨。
他心底有种莫名的焦虑感。
他忘了时辰,那个不懂变通的奴才,恐怕还跪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