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安静如鸡,就连洛无尘也诧异地看向皇帝。
皇帝没看洛无尘, 而是朝于言摆了摆手。
于言立即站上前, 高声唱和道:“宣——澹台漭觐见。”
澹台漭??
洛无尘微微一惊, 微微抬眸朝前殿看去,就见一人身着黑袍,气势沉稳地从殿门口踏了进来,走得步步生风。
真的是他?
他怎么会出现在乾元殿?为何自己一直不曾看见他?
也不怪洛无尘没发现,澹台漭一直就不曾在人前出现。
“见过皇上。”澹台漭一掀袍子就朝皇帝单膝抱拳跪了下去。
看着澹台漭,皇帝脸上出现了笑意,皇帝扫视了一眼群臣,朝于言摆了摆手。
于言听话地拿出了早已备好的圣旨,当朝宣读。
众大臣再次齐齐跪了下去。
随着圣旨内容的出现,朝中人神色各异。
澹台漭被封为御廷尉统都,原御廷尉统都被调去守卫军做副统。
朝中人谁不知道,守卫军统领是珉武王的人,而原御廷尉统都跟守卫军统领家,那几乎是世仇一般的存在。
凌妄闻言当即出声反对:“皇上,臣以为此事不妥。”
“哦?凌尚书,请问有何不妥之处?”没等皇帝出声,澹台漭便出声质问,“是我做御廷尉统都不可,还是原御廷尉统都去守卫军做副统不妥?如此的话,不知凌尚书可有合适的职位,比皇上派给我的更稳妥。”
凌妄闻言直接被吓得跪了下去,他权力再大,能大得过皇帝?
他的安排,能比皇帝安排得更稳妥?
洛无尘也没想到,澹台漭居然真的胆子这么大,圣旨都还没接就敢跟朝中重臣呛起来。
“皇上明鉴,老臣绝无此意……”凌妄还想再说什么,皇帝根本就不想听他说,像是有些疲惫似的摆了摆手。
凌妄跪在地上也不敢起来,只得保持着磕头的动作。
于言见澹台漭正过身,这才将手里的圣旨递给了澹台漭。
澹台漭全程正眼都没给洛无尘一个。
其实初始进来的时候,澹台漭便看见了那张金色面具,而且位置又那么显眼,他看不见才是真的瞎。
没见着洛无尘的真容,身形又真的单薄,不时还要咳嗽两声,这让澹台漭心里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邵雪月。
同样的纤瘦,同样的不时就要咳嗽一声,可气质不一样。
他的邵兄是温润的,不论是坐是站,都好看得很,绝不会带了几分妖冶气。
接过圣旨,澹台漭才道:“谢皇上恩典。”
“圣旨也接了,何时任职?”皇帝微笑发问,好似澹台漭是什么开心果,转瞬方才的郁气便烟消云散了。
“自然什么时候都可以。”澹台漭现在比私下里跟洛无尘相处的时候,多了几分凌然的盛气,好似他还真就是一个混世魔王,谁也不看在眼里似的。
这样的澹台漭洛无尘没见过,只觉得,他就像个披着狼皮的小奶狗。
很快便下了朝,洛无尘出了殿就被蓼实扶着上了软轿,澹台漭那边拿着圣旨,看着洛无尘渐行渐远的软轿,朝澹台卓道:“老头子,这就是那位丞相兼国师?”
澹台卓知道,这话之后,澹台漭绝对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朝着他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在宫里,凡事记得谨言……”
“慎行嘛。”澹台漭接过澹台卓的话,“我懂,我就是奇怪,他是没脸见人吗?我以为国师当真长得如传言中那般好看,没想到他倒是给我看了一张面具。”澹台漭嗤笑:“老头子,你说,他们传言的好看,不会就是这张面具吧,面具倒是挺好看的,不过我怎么瞧着这面具上的花纹有点儿……”
没等澹台漭叨叨完,澹台卓又是恨铁不成钢的一巴掌,“你给我积点儿口德吧,祸从口出不知道吗?”
澹台漭怎么可能不知道,不由有些埋怨地看着澹台卓,“再打我真的会被你打傻。”
澹台卓又想揍,周围却围上了一群前来恭贺的大臣,两人只得应付去了。
软轿里。
洛无尘问蓼实,“澹台漭是何时进宫的?”
“听说是卯时,你们进殿后,澹台漭便被人领着来了殿外,想必是澹台将军的意思,”蓼实有些犹豫地开口,“毕竟之前,皇帝并未对任何人言澹台漭要入朝为官之事。”
洛无尘一直以为皇帝会一道圣旨直接下到澹台家,而后上任,没想到竟会当朝宣读。
这究竟是澹台卓的意思,还是澹台漭的意思?那一次他不在的时候,澹台卓跟皇帝,到底达成了什么共识?
那一次于言也没有伺候在侧,除了皇帝跟澹台卓,想必只有天知地知了。
“回去吧!”洛无尘今日身上依旧很疼,只是相比昨日好了许多罢了,一会儿澹台卓铁定还得来找他一同去审问傅胜。
辰时初,澹台卓果然来见洛无尘了,不止澹台卓,他身边还跟着澹台漭。
澹台漭已经换上了御廷尉统都的衣裳,腰佩大刀,两人就站在琉璃殿前,等着洛无尘。
洛无尘知道澹台卓找他铁定是去天牢,便如往常般戴上了面罩。
两人见他出来,立即住了交谈之语,两人朝着洛无尘就是抱拳一礼。
澹台漭的表情颇为欠扁,他朝洛无尘道:“国师,此后还请多多照顾了。”
“应该的。”洛无尘清润的声音从面具后传出,朝着澹台漭略一点头,方方面面具是有礼。
看着洛无尘这态度,澹台漭微微拧了下眉,倒也没说什么,而是转身朝澹台卓道:“那我走了,爹,你忙去。”说完就跑了。
澹台漭对宫里很熟,几乎不需要人带路,身边连个人都没有。
这边洛无尘刚准备上轿,白芍就疾疾来报,“大人,抓住霜燧鸟了。”
“看好它,别再让它把链子啄断了。”蓼实话音刚落,就听洛无尘道:“换根粗的。”
白芍:粗的?多粗?
像是知道白芍在想什么似的,洛无尘挑帘朝他看了过来,“压得它飞不起来的。”
白芍立即就懂了,不过心里却为霜燧鸟捏了一把汗,压得飞不起来,那不得锁断了那小腿腿?
不过白芍自然知道,今日一早赤雪趁着洛无尘不适啄断链子自个儿飞了的事惹怒了洛无尘,受点儿罚也没什么。
白芍不知道的是,洛无尘了解霜燧鸟。这鸟贼精,铁定会把这帮小太监骗得团团转,不压得它飞不起来,这鸟转头还得啄,一条链子管不了几日又得断,现在霜燧鸟对洛无尘各种不服,明面上乖巧,私底下可阳奉阴违得厉害。
这次洛无尘去了天牢,澹台卓本想依照原来的法子继续审。
洛无尘捧着杯热茶,轻飘飘地开口道:“将军,照着前几日的审问不痛不痒,你觉着,傅胜还会怕吗?他铁定盼着人来救他呢。”
昨日傅敏跟傅胜虽然嚎得凶,可基本都是痛的,除了傅胜那一纸供述,偶有隐晦地牵扯出珉武王之外,可还有别的有用的东西?
可隐晦,根本就没有丝毫用处。
“大人的意思是?”澹台卓不确定。
“熬够了。”洛无尘手中的杯盖轻轻碰着杯口,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澹台卓神色微变,却无多言。
他原本也是打算熬到中秋后便不再熬了,熬的时间越久,珉武王便有更多的时间做反应。
更何况现在珉武王已经跟雪月阁牵扯上了关系,傅胜能留下的几率便小了很多。
洛无尘原本还想熬傅胜几日的,今日在朝堂上,若不是凌妄忽然开了口。
若不是皇帝竟然在朝堂宣旨侧册封澹台漭,他也不会忽然改了注意。
只是没想到,傅胜在被提出来的时候,比起昨日,身上的部件又少了一样。
“怎么回事?”澹台卓凝眉质问出声,在场狱卒全部都跪了下去。
“情况与前天夜里一样,傅大人是被迷昏之后,才被切去手指的。”
这个狱卒面生,不是洛无尘的人,那便是澹台卓的人了。
他跪在地上,想起今日晨牢房里传来的尖叫声就皱紧了眉。
若不是傅胜的手指就放在傅敏眼前,可能他们任何人都发现不了,原本睡着的傅胜,竟然在睡梦中就丢了手指。
那人来无影去无踪,他们已经彻夜守着了,却依旧什么都没发现。
洛无尘看着跪着的傅胜,他没了手指,没有舌头,能用来招供的东西全都没了,此时整个人都昏沉着,明显被药得不轻,再下重一点点的手,怕是人就没了。
这作风就很邵雪月了。
“为何不早点来报?”澹台卓有些慌了,一直有人守着却都没有发现,雪月阁当真有这等神人么?
“将军,报了,只是……”那人抿紧了唇,“尸体方才被发现,就在天牢外面。”
他们就像被人玩/弄的小蚂蚱,玩/弄他们的人,就在不远处看着,好似将他们的一举一动全都尽收于眼中。
洛无尘闻言,朝天牢的门口看了过去,澹台卓直接命人追去了。
不过澹台卓能把人追回来的几率小之又小。
现今的朝廷再怎么不堪,做事都有一套章法,远远比不上雪月阁那般人见了空子就钻来得狡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