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笑呵呵的, 心里蓦然升起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触。
皇上是私服出宫,整个行程都是保密的, 根本没几个人知道他参加了外孙的百日宴。因此他很快要回宫去了。等颜楚音匆匆换好衣服,皇上已经走了好一会儿。小孩儿觉多, 康儿喝了奶, 待在沈昱怀里, 揪着六元的衣襟睡着了。
颜楚音轻轻地走过去, 用指腹在康儿的鼻子上刮了一下:“小坏蛋儿!”语气中透着亲昵,被康儿尿了一身,他压根没有生气,还觉得康儿和自己有缘。
康儿在睡梦里动了动鼻子,小模样儿别提多好玩了。
“你看,康儿这鼻子和大表姐夫一样一样的。”颜楚音示意沈昱和他一起认真观察,“嘴巴像谁呢?像表姐吗?快看,嘴巴也动了,梦见了什么好吃的?”
沈昱便也低头认真看了起来。
颜楚音和沈昱挨得近,他们低头看康儿时,脑袋都凑到了一块儿去。未免吵醒康儿,两人的动作都很轻,说话时恨不得要用气音,于是凑得越发近了。
等到大公主和大驸马相偕走来,远远便看到了这温馨的一幕。大公主抽了抽嘴角,眼中被笑意盛满了。怎么回事呢,那明明是她与驸马的孩子,怎么和音奴与六元一起那么像一家三口呢?这个画面是不是有点儿过于温馨和谐了?
百日宴到半下午才开宴,等到宴会结束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钱家主回到家中,下马车时,整个人有些踉跄,哪怕旁边有人扶着,他依然一脚踩空,差点就摔了出去。好在下人反应快,用整个身体撑住了家主。钱家主靠着下人,努力了好一会儿都没能站直,大半的重量全压在了下人身上。
他无比狼狈地被人扶到了正堂。他这一生,从未这么狼狈过。
正堂里已经有宗老等着了。宗老们是来“纠错”的,家主之位岂能让给钱驰月那个白眼狼?若钱驰元不能上位,家族中还有其他的优秀的年轻人,不是非要钱古云的儿子不可!即使钱驰月得皇上看重,但皇上干涉不了钱家的家事!
他们世家就是有这样的底气!
钱家主摆摆手,十分疲惫地说:“我知道你们要说什么,但是……”
不待他说完,宗老们就七嘴八舌地反驳起来。家主交接是大事。宗老们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反驳钱家主。这些宗老的年纪普遍比钱家主大,在外人面前许是要给钱家主一些面子,如今在家族正堂,他们身为钱家主的长辈,钱家主做错事在先,送了把柄给他们,他们完全可以直接用家族礼法去压制钱家主。
钱家主已经独自承受了好久的压力,这会儿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能由着宗老们说着。
这时,钱家主的嫡长子钱驰元从外头跑进来。这位得家族精心培养的原继承人,无论何时都能保持世家子的仪态,这会儿却跑得鬓发凌乱、衣衫不整。
他脸色难看地说:“不好了,柳家被御林军包围了。”
正堂里骤然一静。
钱驰元也非什么蠢货,他既然跑来传消息,显然已经把能打探的都打探过了。他说:“如今消息尚不明确,只说可能是柳太妃在宫里做了什么……”柳太妃具体做了什么,还打探不出来,照这个形势来看,那事肯定小不了!御林军们虽然还算客气,只是围了柳家,不许柳家人外出,但没有行抄家抓捕之事。但凭着柳家在世家中的地位,他们整个被围了,这本身就是一件天大的事情!
钱驰元不觉得柳太妃是被冤枉的。
以当今这位皇上的脾性,他既然敢派御林军围了柳家,围得如此高调,必然是柳太妃真做了什么,他手里掌握了切实的证据。如今只盼着柳家与柳太妃联系不深,一切都是柳太妃擅作主张,否则这个事对世家来说真难以收场了。
钱家主的脸色越发惨白。心口忽然难受了起来。他下意识按了按心口。
钱家主用力喘了口气:“不管柳太妃犯了什么事,你们只需知道,我们钱家犯的事比柳家更大。家主之位……只能由大驸马继承。”亲爹在提到亲儿子时,不说他的名,不说他的字,竟只是用“大驸马”来称呼,显出了他的无奈。
宗老们脸上纷纷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钱驰元的脸色越发难看。
钱家主整个人软在椅子里,闭着眼睛摇摇头,眼角沁出泪来:“你们若不信,只管去老家淮封查一查,有个院子在几十年前失了火……那院里住着一个不该活着的人。就这样吧,此等抄家灭族的大罪,我不可能说得再详细了。”
不把家主之位交给大驸马,柳家的今天就是他们钱家的明天!
一直以来,皇上没能把世家怎么样,不是因为皇上兵力不足,不能把世家血洗一遍,而是因为找不到一个正当的名头去把世家怎么样。没有正当理由,前脚皇上把世家人全部杀了,后脚天下就该大乱。这代价不是明君担得起的!
看,一旦抓住柳家的把柄,柳家不就被围了吗?
钱家主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开祠堂、告祖宗,明日就叫大驸马来继承钱家。此事不宜再拖。”话音刚落,他嘴里便泛起一股腥甜,竟是直接吐了血。
不说世家的人心惶惶,颜楚音正美滋滋地看图纸、挑宅子。
他打算在平国公府和丞相府之间挑个宅子,作为他和沈昱日后的住处。以他和沈昱的身份,两人一起住平国公府不好,一起住丞相府也不好,都会被人说道,终归还是要有一个独属于他们俩的宅子。不过有了宅子以后,他们俩上半个月住丞相府陪丞相,下半个月住平国公府陪颜楚音的爹娘,都是可以的。
那宅子存在的意义只是告诉世人,他们不是对方的附庸。
宅子不需要很大。大了肯定浪费。
颜楚音挑来挑去,还真被他挑到一个合适的。但这个地段的宅子,大多是国有的,不能私人买卖。因为这里离着皇宫很近,周边住的都是皇亲国戚、重臣能将。一般来说,这里的宅子都会由皇上赐给某个人。比如某大儒出仕了,但他在京城里没有住处,皇上得体恤老大人啊,就赐个宅子给他住着。等到这位大儒致仕了,不再京城久居了,宅子就会被收回去,收拾收拾再赐给新人。
颜楚音找到合适的宅子了,赶紧进宫找皇舅舅。
“这个留给我和沈昱,好不好?”颜楚音拿着图纸指给皇上看,“我和沈昱现在可能还欠点资格。皇舅舅您先帮我留着,回头我们立功了,再赐给我们。”
皇上心里疑惑。那么大的平国公府还装不下你这个未来的平国公?
颜楚音嘿嘿一笑:“虽然我和沈昱日后肯定是在平国公府和丞相府来回住着,但婚房不能没有。这宅子小是小了点,好歹精致,地段又非常不错……”
“婚房?”皇上疑心自己听错了。
“我和沈昱……皇舅舅您不是知道的吗,您还允我们了。”颜楚音理直气壮地说,“所以这宅子一定要给我和沈昱留着啊!等我们立功了,就赏给我们。”
皇上:“???”
皇上:“!!!”
第一百八十章
本朝的武勋和清流之间, 互相结儿女亲家的情况十分罕见。
一方面是出于政治上的考量,武勋和清流在政治势力上分属两派,可谓是泾渭分明。更多的则是因为武勋和清流在生活等各方面都不可能合拍, 硬凑到一起容易生出怨侣。举个最简单的例子,颜楚音日常都喊沈昱大名。这在武勋中很常见, 大家都是这么喊的。但文人清流会觉得失礼,你为何不喊我的字?
而说起这种日常称呼的差异, 往前倒一倒还能扯出太/祖时期的一桩旧事。
太/祖并未对自己的身世有过隐瞒, 他就是一屠夫的养子。最早跟着他起事的那些人, 好多都是乡野山夫。这些人别说没有字了,就连大名都取得特别粗俗。有叫二狗子的, 有叫山猪的, 还有一个很坑的, 名字竟然叫“鸡生”!据说是因为他娘生他的时候正挺着大肚子喂鸡, 干脆就在鸡笼旁边把他生了下来。
等到太/祖登上了皇位, 这些人也跟着有了官职。他们倒是想学一些富贵人家该有的做派呢, 但学不像啊!结果惹出了一堆的笑话。在某次宴会上, 便有人因为日常称呼的问题被嘲笑了。你不服我、我不服你的, 事情就闹大了去。
被有心人利用着,这事最后竟然成了需要大家站队的大事!
那时候, 像颜楚音的祖上初代平国公,其实他们和最早跟着太/祖的那帮人不一样, 初代平国公是带着势力来投靠的,他家里原本就已经有些底蕴了。像初代平国公这样的, 即便称不上满腹经纶, 但也正经进过学, 自然是有字的。
但在当时那个大环境中, 武勋得站队啊!
这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称呼问题了,一旦向文臣妥协,那就是承认武勋教化不够!天下初定后,各地没了战事,武勋建功立业的机会渐渐少了,文臣们的重要性反而突显出来了。武勋要是退了一步,那接下来会被逼着退更多步。
这个事情后来的解决方案是——你们文臣习惯于互相称字就称去呗,反正我们武勋不讲这一套!武勋们直接互相称官职,比如某指挥使、某将军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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