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各门各派的船只开始一一散去,水中一轮圆月原本被划得支离破碎,此时又显露出来,在平江水面上丝绸一般浮动着,盈盈地亮着微光。
肖石晴喃喃道:“平物平我,心平气舒,天成地平;江清江浊,文江学海,秋月寒江……平江夜宴,到底变得不同往昔了。万宗师当年写下的那句横批‘沧海桑田’,当真妙极,只可惜……”
她边自言自语,边倚在窗边出神,忽然阿赤叫唤起来,她凝神一看,才发现一只格外大的船竟停了下来,在江面上十分显眼。
“这是……”肖石晴猛地起身,根本不用辨认,就已经脱口而出,“是北斗山庄的船!”
***
北斗山庄的船上气氛颇为沉重。贺枚刚从钟晚口中得知罗杉与龙思卉的事,脸色苍白,仿佛被冻得毫无生气。沈林和沈沉则进了书房,半晌没有出来。
没人知道沈林是怎么来到鹤船上的,负责照顾老庄主的几个弟子发现老庄主失踪,早就赶了过来,看到不久前还卧在床榻上和死人无二的人如今健步如飞,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差点腿一软跪在沈沉屋外。
棘手的还有龙思卉,她身上有剧毒的牵丝蛊,钟晚放心不下山庄的小辈,亲自押了她关进船舱里。
北斗山庄的弟子们或多或少听到了点鹤船上的事,每次他经过,都要偷偷看他几眼,称呼他时候更是支支吾吾,像是想叫“夫人”,又实在叫不出口,最终还是贺枚领头,继续叫“时公子”。
过了一会,有弟子登登登地跑来,对钟晚说道:“老庄主请您过去。”
钟晚不觉得他们父子俩争权,自己有什么插进去的必要,但沈沉在,他没什么不放心的,还是跟着那弟子向书房走去。
刚要开门,那弟子摇了摇头,道:“时公子,这里请。”
两人进了另一个空空荡荡的茶室,那弟子对他拱了拱手便离开了。钟晚不知道沈林葫芦里卖了什么药,刚打算四处看看,便听见茶室的一侧墙后传来了些许响动。
他轻手轻脚地摸过去,将墙上的暗门一翻,便看到眼前一排红宝石珠帘,华贵非常。珠帘后是几个书架,书架不远处有两个青铜香炉,香烟袅袅,朦胧烟雾后正是沈沉、沈林父子两人。
奇怪的是,沈林此时躺在床上,脖子以下全部僵直,仿佛被套进了一个壳子里,一动也不能动。沈沉坐在床边,膝上摆着一卷银针,正在为沈林点穴施针。
他们似乎没有发现有第三个人,始终一言不发,空气中只有银针刺破皮肉的轻微响动。
半晌,沈林的身子总算不那么僵硬,软塌塌地垂下来,却依旧是以前那瘫痪无力的模样。他吃力地转动脖颈,对沈沉冷笑道:“我当你会趁机点我死穴呢。”
沈沉轻轻转动他穴位上的银针,连头也不抬:“我若是要这样做,几年前便可以要了你的性命。”
沈林吃吃笑道:“那可不一定。那时候你不杀我,是要我一辈子就这样生不如死地活着,而如今我神功大成指日可待,这样的好机会,可是不多了。”
沈沉低低一笑,不置可否。
见他明显不信,沈林也不多言,看他将银针一一拔出收好,手法与当年的陈乔月如出一辙,不由叹道:“归泊,我的好儿,若不是你看时晔的眼神,与你母亲当年看我时无比相似,我也想不到,你居然就这么给自己找了个坤泽。”
他看着床帐,又幽幽叹了口气:“乔月一生傲气,即使对我也总是十分冷淡,不像其他坤泽一样百般讨好。我也是看了她许多年,才看出她看我的时候,与看旁人终究还是不同的,唉……”
沈沉“啪”地将那卷银针合上,冷冷说道:“你说这话,只让我替母亲觉得恶心。”
钟晚极少听到他用这样的口气说话,不由一愣。而沈林似乎已经听惯了,无所谓地眨了眨眼,继续说道:“听说天山的朱宛白对你颇为倾心,昆仑的李梦华也十分属意于你,在这两个里随便娶一个,也比找了个不明不白的坤泽来好得多。”
他语气残忍而冷漠,仿佛朱宛白、李梦华这些坤泽都是任人挑选的器物。钟晚在珠帘后越听越反感,眉头早已紧锁。
见沈沉一言不发,沈林放缓语气,学着慈父循循善诱,说出来的话却如毒蛇般绞在人心头:“你既然舍得打断脊梁骨,做你以前最看不起的左右逢源、操纵人心之事,就应该知道,这条路一旦走上,就绝无可能回头。想要世俗情爱?那于你而言早已是奢望,是累赘。你打小聪明,怎么连这个也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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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不经传的坤泽”一个可以打你们十个哦【不是】
说着可能只更新两次,但突然发现自己上了首页榜……那么这周就有硬性更新要求1w字了orrrzz
一些痛苦的快乐
李梦华指路三十八章霜雪宴,是李仁的妹妹,拜在昆仑门下,第一章 也提到过她,是沈庄主的忠实粉丝了
感谢大家阅读!
第59章 卷珠帘
沈沉背对着钟晚,远远坐在床边,钟晚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只感到屋内一阵静默。几段烛光潦草地落下,使沈林的面庞笼罩在阴影里,只有两人衣袍上用金线绣成的北斗七星微微发亮。
他一向最不在乎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的话,此时却心跳如鼓,再也顾不上掩饰气息。
屋子里静得可怕。
不知过了多久,沈沉将那卷银针缠好收入怀中,语气平静:“矜而不争,群而不党,与天山联姻两次,本就不妥;七巧兴起,昆仑式微,此时与李梦华结亲,也是一步无用棋。找一个无人知晓的坤泽,反而无功无过,不惹他人口舌。”
钟晚浑身发抖,明明知道沈沉这番话很有可能是假的,但依旧忍不住想道:“沈林现在已经这般虚弱,沈沉有什么理由与他虚与委蛇?到底是他父亲,是上一任庄主与他谈心,会不会,会不会他现在说的才是实话?”
沈林听罢点点头,依旧是那副慈父的模样:“好罢,你觉得这样好,就这样吧。但若是昆仑熬过这一回……”
沈沉接道:“那么,归泊会去向昆仑的李梦华提亲。”
沈林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对。好了,你走吧。”
沈沉面无表情地应了声是,便向门外走去。刚经过书架,却听见轻微的一声“啪嗒”,仿佛珠玉撞击。他心觉有异,往后看了一眼,见沈林服完药,已经阖眸昏睡,便悄悄调转脚步,朝那个方向走去。
他越走越觉得心跳得飞快,好像有谁在等着他。绕过一排书架,却见那后头藏着一帘晶莹剔透的红宝石,有个人影影绰绰站在帘后。
他一步步走进,却见玲珑宝石后一张分外熟悉的脸,正是他的坤泽,钟晚。
钟晚刚刚本想转头就走,但不知为何,还是故意拨动珠帘,引得他靠近。然而真的见到他了,却什么也不想说,只是隔着帘子,直直看入他眼里。
沈沉垂眼看了他一会,珠帘在二人之间微微晃动,钟晚的面庞被垂落的宝石串错落地分割着,望在沈沉眼中,除了微蹙的眉,狭长的凤目,下垂的唇角,还有几块半透明的浅红色光斑,随着珠帘晃动,在他肌肤上游移。
沈沉低声道:“刚才的话,你信吗?”
为了不惊动屋里睡着的沈林,他的声音很轻,仿佛情人耳语。钟晚的目光一寸寸描过他年轻俊朗的脸,最终停在黑沉的双目中,也同样轻声地答道:“我一句也不信。”
他话音刚落,沈沉便拨开他们二人间的一小片珠帘,倾身吻了他。
他的吻罕见地没有声音,也并不激烈,只是含着坤泽的双唇,十分温柔地吮吸舔舐着。半片珠帘几乎都压在了二人中间,硌在他们并不厚重的衣物上,有一串甚至没来得及被拨开,就停留在钟晚唇侧。
钟晚僵着身子不敢动,一动就会让珠帘哗啦作响,吵醒屋内睡着的沈林。不管不顾地吻了一会,等心中情绪渐渐平复之后,沈沉似乎也觉得那粒珠子碍事,轻轻松开他,伸手摘了去。
随即,他却莞尔一笑,在钟晚脸颊上被硌到的地方戳了戳。
他笑起来,那种疏离的高不可攀便消散了许多,使人突然想起,他也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乾元而已。钟晚顺着他的手摸过去,果不其然,那粒珠子在他脸上留下了浅浅一个凹痕,叫人怪尴尬的。
沈沉又戳了戳,眼中笑意满盈,道:“像个酒窝。”
钟晚故意咧开嘴笑,指着腮边说:“谁说的?喏,我酒窝在这儿呢,比它深多了,你瞧瞧?”
沈沉果然凑近了看他,状若认真地盯了半晌,盯得钟晚都笑得有些僵了,忍不住道:“你看完了没……”
他还没说完,沈沉便不偏不倚地在他的酒窝上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眨了眨眼,道:“现在看完了。”
说罢,他长手一伸,将珠帘撩开,一下子来到钟晚这一侧,利落地翻了暗门,两人便都回到了茶室里。
没了方才的顾忌,再亲热时就方便了许多。钟晚任他揭开自己后颈的衣领,在那块信香浓郁的皮肤上若有若无地闻着,却还是忍不住顶他两句:“沈庄主,不是说要去向昆仑提亲吗?不是说朱宛白和李梦华都倾心于你吗?怎么在这里同我这个不知道哪儿跑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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