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什么？”
“不应该翘班，不应该丢下工作撂跑。”李果老老实实地回答。
张大言看了看李果：“我知道你不是没有分寸的人,但是这次你连续翘班一个星期,人事那边我想帮你兜都兜不住,你说怎么办？”
李果想了想问：“人事会向上汇报？”
张大言无奈地点头：“会直接上报左总。”
李果差点想笑出来，虽然她不知道左颜是不是还是会像以前那样铁面无私地把她拦下来，但是她至少知道左颜不会深究这件事，因为左颜比谁都清楚这一周她是做什么去了。
李果乐呵呵地说：“我听天由命啦。”在敦煌，左颜就是天。
但是张大言显然不能理解这其中的深层含义，只对李果说：“听说左总今天已经上班，日常事务也开始进入正轨，如果你愿意，可以提早探探左总的口风，你也知道，左总一向以工作为重，一点小事都会上纲上线……”
接下来的话就算不听也知道，张大言絮絮叨叨地说着左颜如何铁面无私，冷酷无情，但是在李果看来却根本就是不值得担心的事，左颜心里有自己的度量衡，她懂得什么时候该放水，什么时候该严格，其他人无论做什么都是左右不了的，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去管她。
“我知道啦，左总嘛……”李果打着马虎眼，对张大言的说教只听一半。
张大言看李果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还以为她是担心上司会发飙直接炒鱿鱼，于是放软了声调对李果说：“如果是有特殊事由，向左总说明也不是不行的，毕竟你们都是女孩子，说起话来也不会那么生疏。”
李果点点头，正准备收拾东西，办公室接线员突然说：“李果，设计部黎晶晶小姐找你。”
李果愣了愣，看了看张大言：“设计部怎么想得起来找我？”
张大言说：“可能是紫母水晶设计的事情。”
接了电话之后的内容果然被张大言说中，黎晶晶说上面已经在催稿，以为是设计部负责，结果被告知是材料部全权代理，负责产品形象的张董事非常不满，要求立刻见到设计稿，并且和材料部的设计人员进行对话。
什么对话啊，说得好听，其实就是变相训导。
挂了电话，李果撇了撇嘴，张大言问：“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李果深吸了一口气：“什么怎么办？”
张大言说：“董事会明摆着是要找人出气，你这样算是撞到枪口上了。我看多半是设计部的人在背后搞鬼。”
李果微微一笑：“身正不怕影子斜，而且设计稿我已经准备好了。”
张董事是珠宝设计界出了名的挑剔王，虽然平时他并不过问具体设计事务，但是今天既然已经把事情摆上台面，那就免不了一场鏖战。
李果来到董事会议大厅的时候看到张董事和几位助手，以前设计部经理，首席设计师黎晶晶已经正襟危坐了，黎晶晶含义深邃地看了李果一眼，嘴角扬起一丝似有若无地微笑。李国觉得她现在的样子特别适合再抱一只纯白色的波斯猫，用指尖挠着猫咪的脖颈，然后高傲地扬起下巴，用睥睨的眼神扫射所有出现在她视线范围内的人。
尤其是对李果这样妄图挤入和她同样阶层的虾米，更要施以用眼神杀死你的功力，先发制
人。
对这样用鼻子看人的种类，李果应对的方法就是直接视而不见。
李果绕过玻璃窗，跟着秘书小姐到达指定的位置坐下的时候才发现，左颜竟然也坐在席位之间，正在低头翻阅什么东西，神情很专注，看起来像是坐了有好一会儿了。
李果的视线在左颜身上多停留了几秒，但是左颜连头都没有抬，只专心致志盯着手边的几页纸，完全没有要和李果眼神交流的意思。
李果心里只犯嘀咕，好歹这也是针对她的批斗大会耶，左颜要不要这么熟视无睹啊。
“李小姐，听说你负责这一季紫色系列新品的设计工作？”张董事开门见山地问。
李果点头：“是这样。”
“那么现在我可以了解一下设计进展到哪儿了吗？”张董事好整以暇，心平气和。
李果看了黎晶晶一眼，黎晶晶的眼角微微弯了起来，很明显她是觉得自己占了上风，不知道她从哪里得知自己撂跑一周没有上班的消息，所以才会这样大胆地猜测设计稿根本就还没有完成。
只可惜她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李果很有自信地一笑，拿出设计稿放在桌面上：“初稿已经完成了。”
话音刚落，李果就看见黎晶晶的眼睛明显睁大了一下，李果没理她，对张董事说：“请您过目。”
张董事将信将疑地把设计稿拿过来看，李果注意到左颜的眼神也是愣了一下的，她一定想不到自己是什么时候就把初稿完成了。
“我看不出来它有什么市场价值。”张董事看过之后传给其他与会人员，接着他第一个看到的人自然是左颜，左颜拿着设计稿慢慢翻开着，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李果以为她会说些什么，不管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总以为她会说些什么，但是左颜静静地，一言不发。
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失落，李果不知道什么时候对左颜的期待变得这么多了，以前只要祈祷左颜不会因为什么事情就迁怒于她就好了，但是现在，她明显对于左颜有着不一般的期待。
超出上司与下属的关系，超出普通朋友之间的关系。
这种期待，李果知道，应该叫做喜欢。
但是得不到回应的喜欢，还应该继续存在么，或者说，还有存在的必要么？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喜欢左颜哪一点，就像她完全不知道左颜应该喜欢她哪一点一样，在感情的你来我往之中，最让人无力的就是这个捉摸不定，又似丝线将整颗心包裹起来一般的没有着力点，撩拨人心发痒的感觉。
“我赞同张董的说法。”黎晶晶不失时机，“就我的经验来看，这份初稿并没有完全展现字
母水晶的美。”
张董事皱了皱眉：“虽然初稿已经完成，但是……”
张董事一发话，在座的人员开始热议起来，本来将设计交给材料部这件事就让人很多人不服气，现在交出这样一份初稿，不适时来点儿幸灾乐祸可怎么行。
于是现场就像蒸汽开锅一样嗡嗡个不停，李果正想回应，却突然听见一声清凉的女声。
“张董，现在判断这份设计没有市场价值未免为时过早。”
蒸汽锅一下子安静下来，因为说话的人，是左颜。
连一只趾高气昂的黎晶晶也立刻噤声，只偏着头看左颜。
李果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选择暂时不说话，左颜这是什么意思？
张董事说：“左总，看来你有不同的意见？”
左颜看着设计稿说：“我觉得这样的造型我们之前没有尝试过，对顾客来说具有新鲜感，这是卖点所在。”
左颜虽然年轻，但是无论在董事会还是在公司行政会议上说话都是几句分量的，不知道是左颜个人气质的原因，还是因为左颜本身就是一个神一样的存在，只要是她说过的话，就不会有人当做开玩笑。
就算资历深的张董事也不例外，他再次拿出设计稿看了看，说：“左总的意思是？”
左颜说：“我相信李果小姐对于设计的理念和眼光，也信任她对这件设计所付出的的心血和努力，所以，我希望张董事也能够和我同样拭目以待。”
“这……”张董事看着左颜，又看了看李果。
李果只报以微微一笑。
张董事沉默一阵，终于点头：“左总说的有道理，就这样办吧。李果小姐，我期待你的设计。”
会议结束的时候黎晶晶垫着高跟鞋擦着李果身边很快就飘过去了，李果感觉得到她的眼神像冰刀一样在自己身上扫了一下。
但是像被火炙烤过的冰刀，完全没有威力。
不知怎么地，李果心里登时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这全部得益于左颜对自己的袒护么？
左颜究竟是因为的确欣赏这件作品，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才会如此这般？李果思来想去，只觉得愈发不清不楚了。
收拾东西的时候李果慢了半拍，结果会议室里一下就只剩她和左颜了，左颜不知道是怎么回
事，坐在座位上没有动弹。
李果要出门就会经过左颜的座位，所以要装作完全看不见就闪是不可能的，她只能硬着头皮，说：“左总，您还不走？”
左颜依然没有抬头：“我还有事。”
能有什么事呢？李果看看左颜的手边，总共就只有三页纸，从开会到现在为止她一直盯着看，又不是微雕文件，需要看这么久吗？
李果觉得气氛稍微有点尴尬，她就像一个踩着高压线谨慎前行的表演艺人，不知道未知的危险在哪里，也不知道安全地带是否存在，她只能边走边试，直到排除所有危险因素她才能安下心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