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风忙让其他人都下去,上前一步说:“世子,可能是有什么误会,我不知道是他……”
“行了,”阿彦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他,说,“世子都在你们手里,还有什么好装的,要杀要剐给个痛快话。”
花照水看向盛见微,说:“是你派人要杀他吗?”
盛见微抿了抿唇,说:“反正你只相信他,我说没有你会信吗?”
花照水胸口发闷,抬手捂了捂,说:“我分不清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我也不知道该信谁。”
阿彦猛地挣了一下,说:“世子,你不想知道为什么他要杀我吗!”阿彦看向盛见微,字字如刀:“有人亲眼看见你去过私牢——不知道公子身上是不是有烙铁的疤痕?”
花照水眼皮狠狠一跳,看向阿彦,说:“这是什么意思?”
阿彦笑了声,说:“皇家暗卫身上的刺青,除了烙掉,别的办法都没用,而那天和你待在一起的,是皇上身边的贴身侍卫,你跟他在公务上没有任何交集,为什么那天会和你一起来到深牢里?公子,你能解释一下吗?”
阿彦说着又想起了什么,说:“我算了一下时间,那疤痕的时间应该不会超过半年,不然请位大夫来看看,我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盛见微看向花照水,说:“我跟你解释过了,当时是配合调查……”
“配合调查也会动刑吗?”花照水声音凉飕飕的,自嘲似的笑了笑,说,“我当时真的很怕在你身上看见什么不该有的东西,所以我看见是疤痕反而很开心,就没有多想,现在想起来,如果你当初卷进了什么要动刑的案子里,我怎么会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爹也该知道。”
盛见微有些慌了神,想去握他的手,花照水却躲开了,看向阿彦,说:“你确定是他想杀你吗?”
阿彦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世子一定还活着,就四处打听,给他写了封信,想回到世子身边,但自从那天以后,我就被一路追杀。”阿彦说着看了看盛见微,说:“会这么巧吗?盛大人?”
盛见微说:“这与我无关,我为什么要杀你?”
阿彦耸了耸肩,说:“我本来也想不明白,担心现在想明白了。”他说着看向花照水,说:“在戏楼我的确见到了世子,看你把他守得那么紧,像看管犯人一样,我就明白,你应该是不想让我回到他身边的,他身边的旧人,有你一个就够了。”
盛见微的脸色不大好看,又下意识地去看花照水,花照水仍然是那副表情,又问:“你今天冒险来找我,应该是有什么话想说吧。”
阿彦挣开阿风压制他的手臂,站起身说:“我记得当初王爷把他捡回家时,说他以前是武行里出身的,武行办不下去,他就只能四处漂泊,王爷看他合眼缘就带了回来。”
花照水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还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阿彦说:“虽然刺青已经看不到了,往来信件估计也是阅后即焚,但有一样东西一定在——一枚私印,每个皇室暗卫都会有的私印。”
阿彦看向他,说:“你敢承认吗?从你第一次见到王爷就是皇上布下的局,这些年你待在王府,要做的就是搞垮王爷,让宁王府毁于一旦,有些暗卫会用数十年参与一个局,你的局已解,你就迫不及待地去交换条件,用外调并且永远不转为明处,带走了我们世子,是不是?”
花照水的眼神都放空了,此时才有些迟钝地想,皇上的眼线遍布天下,伪造死亡这种低劣的技俩怎么能逃过他的眼睛。
阿彦看向花照水,说:“世子,如果他是真的想保护你,我宁愿你永远不知道这些事情,但我觉得与其过着这种被人成天关在屋子里的日子,那还不如都说出来。”
花照水仍然没有什么反应,很慢地抬眼去看盛见微,说:“那你愿意让我找一找吗?那枚私印。”
盛见微脸色很难看,说:“不用找了。”他看向阿风,说:“你们都先下去吧。”
待院子里重新归于宁静,盛见微半蹲在他脚边,说:“我一出生……就注定了要做别人的棋子,我没有办法,我只能尽力去弥补,所以我把你带了出来,我可以一辈子生活在暗处,只要……”
“你有没有想过,”花照水把被他握住的手抽出来,说,“我本来不用过这样的日子的。”
盛见微说:“就算不是我,还会有别人,皇上铁了心要除掉宁王,这不是我能控制的。”
“如果你不听他的,会怎么样?会死吗?”
盛见微愣了愣,说:“没有用处的棋子会成为弃子。”
花照水闭了闭眼,说:“我爹娘对你不好吗?你做那些事的时候,不会有一点的犹豫吗?”
盛见微又想去握住他的手,急切道:“我说了,就算我不做,迟早还会有别人……”盛见微有些无力,放弃了解释,说:“对不起,我从来没想过能走别的路。”
花照水脸色苍白,说:“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们本来就不该走到一起,我们之间除了互相折磨,还能剩下什么。”
盛见微几乎跪在他面前,伸出手去抱他,说:“我一直不说,是我害怕,我不想你恨我,我也不想失去你,你知道的,我真的爱你。”
花照水推了他一下,很无力地说:“我也是。”
盛见微愣住了,猛地抬起头,说:“你说什么?”
花照水怔怔地掉眼泪,说:“其实你不用一直试探我,我很早就喜欢你,但你一直忽远忽近的,我就害怕了,我怕你觉得我是个怪人。我们把所有事情都变得太复杂了,本来我们面前只有一条丝线,现在变成了千丝万缕,把我们缠得束手束脚,说话做事再也没法遵从本心了。”
盛见微有些手足无措,亲了亲他的手背,说:“只要你心里有我,什么都没关系,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好不好?”
花照水呼吸有些急促,开始剧烈地咳嗽,盛见微忙给他递过去手帕,站起身给他拍背,说:“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别激动。”
花照水咳完,白色的手帕上都是血,嘴唇也染红了。盛见微吓了一大跳,手足无措地摸着他的脸,说:“这是怎么了?我去请大夫。”
花照水拉住他,还笑了,说:“最近看着院子里的树叶都快掉光了,我就总觉得我好像快死了,但除了胸口闷也没什么别的症状,现在看来,临死的人总是能预感到自己的死期的。”
盛见微声音都在发抖,胡乱给他擦了擦,说:“瞎说,你是一时生气,叫大夫来看看就好了。”
说完就忙让人去请大夫,连轮椅也不要了,把人赶紧抱回了屋里。
花照水呼吸声越来越沉,眼神空荡荡的,手被他紧紧握住,说:“其实我也不想恨你,我知道你身不由己,但是我也不能原谅你。你身不由己,我也身不由己。”
盛见微坐在床头抱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听花照水叹了口气,说:“如果你早几年说爱我,你不逼我我也会说我爱你的。这段时间过得太累了,我每天都好想一觉醒来就能回到王府里,就常常做梦,梦见你偷偷亲我的那次,我没有装睡,睁开眼睛把你吓一跳……”他说着又咳嗽起来,然后就歪歪头不说了。
盛见微这么多年头一次觉得有些后悔,有些慌张地亲他的脸,说:“我是太怕你恨我了,我不知道……”
说着话大夫进来了,盛见微擦了一下眼睛,忙让开让大夫看,大夫看完拉他到一边去,说:“咯血是因为气急攻心,但瞧着这位小公子似乎郁郁很久了,有些郁结于心,心病也是病。不知道小公子最近用膳用得多吗?”
盛见微皱着眉,说:“吃得很少,总说没有胃口。”
大夫叹了口气,说:“先开些药吃着吧,若是愿意吃饭了就没有什么大事。”
大夫没说后半句,盛见微心里却明白,更觉得心口沉闷,送走大夫就坐在花照水床边发呆。
花照水迷迷糊糊地看见他,说:“我是不是真要死了,你这个表情。”
盛见微回过神来,忙说:“大夫说好好吃饭就行,你别瞎想了。”
花照水就不说话,盯着床帐看了好半天,才开口道:“其实你那些事我多少猜到了,我只是想听你说,可你总是骗我。”
盛见微俯下身亲他的额头,说:“我再也不骗你了,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再也不拦着你了,好吗?”
花照水像是认定自己没有几天好活了,也不想再说什么,就靠在他怀里,说:“其实我很想好好跟你在一起,我也不想总是怀疑你……”
他话还没说完,猛地吐了一口血出来,脸色变得铁青,像是突然被人猛击了一拳。
此时的四梵天上乱成了一锅粥,三清天突然派来了使者,不知怎么将那盏枯灯拿到了手里,已经到了八星盘旁。
宁沚吓得原形都被逼出来了,支棱着两只鸟翅膀挡在八星盘前,急道:“有什么话等他们回来再说,八星盘里历劫本就极为损耗心神,这会儿要是再强行召回,你就算把他收了也做不成灯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