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亦辰几步过去,蹲下身子轻声问:“老人家,你怎么样?”跟着的月隐见状几步过去,拉起老人的衣袖探查片刻,萧亦辰一直盯着她的动作,只见她轻轻摇了摇头,一脸无奈:“公子,他已经油尽灯枯了,恐怕就这一两天了。”
“什么??”萧亦辰盯了一眼月隐,抿进嘴唇,眼睛不受控制的快速眨了几下,转向躺着的老人,轻轻扶起他,接过玄冥端着的粥碗,递到他嘴边,“老人家,喝点粥吧。”奈何老人已经无法吞咽,一双浑浊的眼睛似乎没什么焦距的盯着萧亦辰,嗯嗯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萧亦辰知道他要说什么,他担心自己走了,孩子那么小,该怎么活下去,萧亦辰垂眸将眼底的泪意憋回去,轻声说道:“您放心,这孩子我会照顾他,他不会有事的。”
萧亦辰话音才落,老人嘴角勾起一抹欣慰的笑,永远的闭上了眼睛,萧亦辰轻轻的把他放在稻草上,快速起身往外走,走到庙宇外,仰起头,憋在胸口一口气终于吐出来了,眼眶中泛起泪意。
破庙内传来小孩子凄惨的嚎哭,萧亦辰再也忍不住了,来到这里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形,一个人就那么悄无声息的在自己面前死了,他心理上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一个人在门口站了许久才回到破庙里,蹲下身搓了搓小男孩的脑袋,轻声安慰,“别难过了,爷爷去了天上,变成了一颗星星,你要是想他了,就抬头去看,就能看到,他在天上看着你呢。”
“呃.....真的吗?”小男孩抬起头眼泪汪汪的看着萧亦辰,萧亦辰伸手擦了一下他的眼泪,声音更加柔和。
“当然是真的,别哭了,咱们去把爷爷安葬了好不好??”
“嗯,好。”
萧亦辰牵着小男孩,玄冥在旁边找了一块席子将老人裹住,扛着出了破庙,几个人出了城门在一个山坡处将老人安葬了,萧亦辰站在小土包前,脸上的表情肃穆,等孩子磕了头,牵起跪爬在地上的小孩儿。
“你叫什么名字?”萧亦辰垂首问手里牵着的孩子。
小男孩抬头看着萧亦辰,一脸认真的回话,“我叫铁蛋。”
萧亦辰听着这个名字有一瞬的惊愕,这是个名字吗?他转头看向跟着的两人,月隐轻咳了一声解了他的疑惑,“公子,乡下的孩子都会起一些贱名,就是为了好养活,他既然没有名字,公子可以给他起一个。”
萧亦辰听了月隐的话,俯首看着手里牵着的小东西,轻笑一声,“那我给你起个什么名字呢?要不你跟我姓吧,叫.....萧....乾安,对,就叫萧乾安,记住了吗?”
小男孩眼里闪过一瞬的困惑,之后冲萧亦辰笑了一下,“我记得了,我叫萧乾安。”
“真好,走吧,咱们回去。”
几人回到城里的时候,粥棚还在继续,远处的灾民闻言也都聚了过来,无奈方源让人又搭了两个粥棚,他长袍前摆朝一边掀起别在腰间,亲自跟着搭建粥棚,宁铭轩在一旁看着,露出些许赞许之意。
萧亦辰牵着萧乾安过来的时候,宁铭轩刚好转身跟玄霄说什么,见他回来了,几步迎了上去,“回来了,没出什么事吧?”
“嗯,他爷爷不在了,我做主收养他了,他以后跟着我,叫萧乾安,乾安,这是四皇子殿下,跟殿下问安。”萧亦辰将萧乾安往前拉了一把,萧乾安不安的瞥了一眼宁铭轩,抓着萧亦辰的衣角往他身后躲。
“当真要亲自收养?将他交给玄霄,也一样能带好他。”宁铭轩盯着躲在萧亦辰身后怯怯的瞅着他的萧乾安,视线转向萧亦辰,萧亦辰伸手轻拍一下萧乾安的不安的手臂,抬眸看向宁铭轩。
“我既然答应他爷爷,就一定会亲自照顾他,把他培养成人。”
“好,你想清楚就好,玄冥,带他去梳洗,换一套干净的衣服。”宁铭轩扫了一眼萧乾安,视线对上萧亦辰,嘴角勾起一丝笑。
萧亦辰迎上宁铭轩的视线会心一笑,蹲下身抚了抚萧乾安的乱发,柔声劝慰:“乾安,你跟这位大叔去梳洗一下,好不好?”
萧乾安有些不安的眼神盯着萧亦辰,手指紧紧攥着萧亦辰的衣摆,许久没有说话,萧亦辰无奈轻笑,“乾安,以后你喊我爹爹可好?我会一直待着乾安身边,照顾乾安......”
萧亦辰后面的话还没说完,萧乾安咚的一声跪在地上,给萧亦辰磕了头,轻声唤了一声,“爹爹.......”
萧亦辰噗嗤一声笑出声,此前的那些阴郁散去不少,伸手将萧乾安从地上扶起来,搓了搓他的膝盖,刮了一下萧乾安的鼻子,“小机灵鬼,爹爹听到了,那现在可以去梳洗了吗?”
“嗯,乾安听话。”萧乾安重重的点头,被玄冥牵着一步三回头的去梳洗了。
“你终于笑了,这些天看你都是一脸沉郁,喜欢那个孩子?”宁铭轩站在萧亦辰身侧,侧首看着他。
“嗯,喜欢,呵呵呵呵.......我以前不喜欢小孩,总觉得麻烦,或许是和他有缘吧,看着就让人心疼。”
萧亦辰转身看着宁铭轩,宁铭轩示意往粥棚的位置过去,萧亦辰跟上去,到了粥棚坐在一旁看着施粥,偶尔过去帮忙递个东西什么的。
天色暗下去,排队的人依然很多,宁铭轩看着一旁使劲揉眼睛的萧亦辰,拍拍他的肩膀:“亦辰,你回去歇着吧,这里我看着。”
“我陪你一起吧,回去我睡不着,还是在这里看着安心,虽然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萧亦辰伸手揉了揉眼睛,活动一下胳膊,靠着宁铭轩眼睛盯着排队的灾民。
太阳彻底落山了,夜色越来越浓,粥棚里方大人准备了烛台,昏暗的烛台勉强照亮前来盛粥的灾民,远处的圆月羞答答的探出头,月光照在屋舍上,粥棚上,灾民身上,仿佛是一层轻纱,又仿佛是一层浓霜,萧亦辰靠着宁铭轩轻叹一句,“又是一个月圆夜......”
第24章 瓜州事变
宁铭轩一行人在金陵县又待了一日,才起身去瓜州城,一日的路程,太阳落山前到了瓜州城。
瓜州刺史秦玉飞带领瓜州官员在南城门三里地等候宁铭轩车架,车架近前,秦玉飞带着瓜州众官员跪地拜见,“下官携瓜州官员拜见钦差大人。”
宁铭轩探身出了马车,朝一众跪地的人扫视一圈,迈步下了马车,几步到近前伸手虚抬,“诸位大人请起。”
众人闻言窸窸窣窣的起身,秦玉飞屈身向前一步,一拱手躬身朝宁铭轩一拜,一脸谄媚相:“王爷,您一路舟车劳顿,先到下官府上歇息吧,下官给您准备了接风宴。”
秦玉飞,瓜州刺史,年过四巡,一脸横肉身材矮胖,挺着将军肚,站在人群中格外醒目。
宁铭轩扫了一身肥肉的秦玉飞,脸上没什么表情,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句,“秦大人,这瓜州城的灾民可安置好了?”
秦玉飞在瓜州可是说一不二的角色,稍微愣了一下后,一脸油腻的赔笑:“回王爷,下官已经着人去办了,基本安置妥当了,请王爷放心。”
宁铭轩嗤笑,不再说什么,转身上了马车,一瞬目光锐利冰冷,萧亦辰觉察出不对,朝宁铭轩身侧挪了挪靠近一些小声问:“殿下,怎么了?”
“秦玉飞怕是这瓜州刺史坐久了,都忘记自己到底是谁了。”宁铭轩一脸阴沉,视线盯着马车帘子,压低声线。
“殿下先不要动气,赈灾重要,灾民是大事,至于这秦玉飞,我们先暗中找证据,一切等回京师再说。”萧亦辰拍了拍宁铭轩的手臂,不住劝慰。
“我自是知道,等这里的事了结了,再收拾他。”宁铭轩侧首看着萧亦辰,脸色缓和几分,压低声音吩咐一声,“玄冥,带几个人暗中摸查一下,以防万一。”
玄冥闻言应了一声在人多时乘乱混入人群,马车一路驶进刺史府中,在中庭前停下,秦玉飞上前施礼,“王爷,请下马车。”
宁铭轩微抬眼皮,走出马车,一个箭步跃下,转身牵着探出马车的萧亦辰的手腕,秦玉飞在握着的两只手上飞快的瞟了一眼,马上垂下视线心下了然。
萧亦辰站稳后,抬头去看眼前的刺史府,比起武成王府的别院自是要差几分,但是一路到这里,只有这瓜州刺史府邸豪华异常,萧亦辰回眸和宁铭轩对视一眼,抬步往正厅走去,宁铭轩坐在主位上,萧亦辰在右侧立着,见到秦玉飞进来,微躬身施礼,“见过秦大人。”
秦玉飞立马回礼,“不敢不敢,见过二公子,二公子请坐。”
萧亦辰在右侧的椅子上坐下,手摸着椅背微颔首腹诽不已,“这椅子怕不是便宜货,这刺史的日子过的不错啊。”
宁铭轩略显深沉的视线看向秦玉飞,秦玉飞瞥了一眼就垂下头,“秦大人,不知道瓜州的灾民都安置在何处?本王要亲自去看看,还望秦大人尽快安排。”
秦玉飞眼珠飞快的一转,躬身颔首,“回王爷,灾民暂时都安置在城北一带,下官安排专人管理,殿下要不先用饭,用过饭,下官送王爷前去。”
宁铭轩端起放在案几上的茶杯,垂眸抿了一口,似在品味茶香,半晌没有说话,秦玉飞抬手擦了一下鬓间的虚汗,两只手在袖袍的遮挡下,不断的磋磨着,宁铭轩武阎王的称号可不简单的就是一个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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