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别有洞天,一个偌大的拱形石室里整齐排列着张张石床,床上或坐或躺着形形色色的女人。
这些女人都还很年轻,却枯槁消瘦,面无人色,由于一只手被床头一根细细的长铁链锁着,所以她们终日的活动范围仅就一张石床而已。
玉尽欢一眼扫过去,目测有女二十余人,他瞧见了熟悉的面孔,花意浓,西门凝烟——
还有白衣沈墟。
沈墟正盘腿坐在床上,闭目养神。
玉尽欢心下稍宽,忽而闻到一股幽幽香气,甜蜜馥郁,沁人心脾。
这暖香……他眉心微蹙,瞥向石室角落里青烟袅袅的炉鼎,心中登时一凛——是酥骨软筋散!
反应过来的瞬间,他调动内息,暂闭气口。
“没用的。”只听白荷在旁咯咯娇笑,“这是毒寡妇新配的酥骨软筋散,只要接触到肌肤,就能由毛孔侵入肌肉骨髓,想不中招,除非你堵住全身毛孔。”
玉尽欢无言,心想又是这个倒霉岚姑。
“且好好在这儿待着吧。”
白荷收了铃铛,推他在一张空床上坐下,用铁链子锁了他左腕,这便扬长而去。
鸳鸯蛊有距离限制,母蛊若离公蛊远于十丈,就再无操控之力。
玉尽欢于是不再假装中蛊,放松下来。
白荷一走,原本静默的石室内就窃窃私语起来。
不少人在打量新来的倒霉鬼,玉尽欢懒懒倚靠着石壁,由着她们打量,他左手边的石床上便是花意浓。
因多日来未梳妆打扮,花意浓鬓发凌乱,倦怠憔悴,但风姿不减。
“玉哥儿,你来啦。”花意浓何等眼力过人,打玉尽欢一进来,她就认出了他,此时虚弱地扯了扯泛白的唇角,倾身低语,“这回我们姐妹不小心全着了道,给尊主添麻烦了。”
神色间颇有些惭愧。
“你还活着就好。”玉尽欢淡淡道,“沅芷已死,凌霄宗宗主之位空悬已久,还需你回去主持大局。”
他三言两语就宣告了噩耗,花意浓先是微微一愣,随后两行泪水滚滚而下:“沅姐姐她终究……终究还是……”
她自小与沅芷同门学艺,十余载相依为命,沅芷于她亦姊亦母,今日听闻讣告,她却身困于此,连她最后一面也没能见上,悲从中来,不禁埋头大哭起来。
女人最是感性多愁,善共情,她一哭,连带着石室内多半女子也都跟着啼哭起来,哭突逢厄运,哭前路未卜,哭囚禁以来遭受的种种委屈与不甘。
此前她们还在互相安慰鼓励,因都是习武之人,心性自比寻常女子坚忍,要哭也是偷偷躲着哭,不肯见笑于人前,但伤感绝望这等情绪一旦爆发蔓延,哪怕是铮铮铁汉,也遭之不住。
一时间,姑娘们哭作一团。
“别哭啦,哭有何用?不如想想如何出去吧!”此时,一道清亮的嗓音突兀地响起。
玉尽欢抬眼,原是西门大小姐。
她自小养尊处优,心性极高,最是见不得女人哭哭啼啼。
有人见她盛气凌人,心下不满,反驳道:“怎么出去?别说我们现在使不出力气,挣不开铁链,身上还中了那劳什子的蛊,出了这间石室,他们只要随手摇个铃铛就能轻轻松松将我们制住,况且,外面还有个闹鬼的槐树林,如何穿过去?有些大小姐不知人间疾苦,站着说话不腰疼,身陷绝境,连哭也不许人哭上一哭,未免太霸道!”
“就是,这每天死一个的已经够让人提心吊胆的了,还不让我们发泄一下?”
“快哭吧快哭吧,说不定今晚被带走的就是自己了,到时死了,连哭都没地儿哭。”
西门凝烟原是为了鼓舞士气,被她们一顿抢白,闹了个大红脸,一屁股坐下,气鼓鼓地面壁去了。
被她这么一闹,哭声反而渐渐止了。
玉尽欢坐了一阵,忽然扭头对花意浓道:“喂,你帮我传个话儿给你隔壁那位,问他是不是在生气。”
花意浓一脸莫名,隔壁?是那位打进来后就一言不发闭目打坐的白衣女子?
玉尽欢用眼神肯定了她,没错。
花意浓于是扭头,上下打量左手边女子,心想此人乃何方神圣,竟能入得凤尊主的青眼?嗯,虽蒙着面纱瞧不起面目,但这份清淡雅致的气质确是不可多得,应是位绝代佳人,就是,不知为何,有些眼熟。
她酝酿一下,刚要如实传话,那女子开口道:“你告诉他,我没有生气。”
声音较寻常女子低了些,倒挺别致,也很耳熟……等等……这不是?
“沈墟?”花意浓倏地瞪大了盈盈美目,“是你?”
沈墟启唇,尚未作答,玉尽欢又凉凉道:“你问他,既然不气,为何要跑。”
花意浓道:“他问你……”
沈墟道:“你告诉他,我没跑,只是暂时离开而已,否则他们如何见机下手?”
花意浓又把头扭回去:“他说他……”
玉尽欢冷嗤:“哼,自作主张,你跟他说……”
“……行啦!”花意浓举双手投降,翻起白眼,“你俩在置什么气?就隔了这点距离谁听不见谁说话?还拉老娘当传声筒,两个幼稚鬼!”
被她一通埋汰,两人都没了声。
玉尽欢凉飕飕一眼瞥来,花意浓说完才觉得僭越了,缩起脖子吐了吐舌尖,心脏怦怦跳。
刚才那一眼差点送她上天。
完全不敢多看,她连忙调转视线望向沈墟,眼神中满是钦佩之色,毕竟,敢这么阴阳怪气跟凤尊主说话的,他可能是古往今来第一人。
这人要么是胆大包天,要么就是有恃无恐。
花意浓想了想,更倾向于后者。
三人一动不动僵持一阵,沈墟和玉尽欢是在闹别扭,花意浓则是不敢动,最后还是沈墟不再拿乔,先开了口:“眼下进是进来了,如何带她们出去?”
玉尽欢的脸色瞬间解冻,掏出怀中黑匣子:“先解蛊,以免后顾之忧。”
他打开匣子,放出金光蛇,花意浓骇了一跳,差点原地蹦起:“呀!这小畜生有没有毒?”
“以毒攻毒,能杀蛊。”玉尽欢道,“当心别踩到,这是三昧和尚的宝贝蛇,我不过是借来用用,要还的。”
“三昧?”沈墟疑道,“他也来了?”
玉尽欢:“只是凑巧碰到。”
于是,趁小金蛇给众人解蛊的空隙,玉尽欢将遇见三昧和尚的经过始末与沈墟讲了。
“若岚姑果真被挟持在此,我们需帮三昧救她出来。”沈墟道,“为报他解蛊之恩。”
“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花意浓插嘴道,“眼下我们自己能不能出去还是个大问题,这改良后的酥骨软筋散确实厉害得很,我此时半分力气也使不出。”
像是为验证这句话,她苦笑着抬手,晃了晃腕上铁链。
只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她都做得十分吃力,放下手时脸上已香汗淋漓。
沈墟进来得晚,酥骨软筋散尚未彻底入体,但只浸淫了短短不到两个时辰,四肢已酸麻无力,可见药力之强。
“其实这世上许多事,有些也压根用不上什么武功与力气,花点巧劲就行。”玉尽欢在旁轻飘飘地道。
花意浓不解:“什么意思……”
喀喇——
只听一声突兀轻响,玉尽欢轻描淡写地折断了左手拇指指骨,缩小手掌,挣脱出铁环,再喀喇一声,将骨头归位,而后掸掸袍袖,长身而起。
眨眼间断骨接骨,下手既快且狠,干净利落,没有丝毫迟疑。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望着他。
玉尽欢无视众女子恍若瞧见怪物的眼神,朝沈墟走去。
“你不疼吗?”沈墟看着他一步步走近。
玉尽欢展颜一笑,不以为意:“这点疼算什么?”
沈墟蹙眉,目光胶着在他那只手上。
“怎么?心疼我?”玉尽欢挑眉。
沈墟抿了抿唇:“没有。”
玉尽欢撇嘴:“你的剑呢?”。
沈墟:“被那位姓白的姑娘收走了。”
“嗯,待会儿我们就去抢回来。”玉尽欢道,“先恢复气力,铮断这链子,我可不想你也用我这法子。”
说着,他走去角落,一脚踹翻了那燃烧酥骨软筋散的香炉,香气一时大盛,转而迅速消散。
地下暗无天日,也不知过了多久,众人气力逐渐恢复,沈墟内力深厚,最先尝试聚力一铮,铁链应声而断,花意浓紧随其后,而后他俩便逐个去解救其他女子。
待轮到西门凝烟时,她并未认出沈墟,还是沈墟提醒:“西门姑娘,是我,沈墟。”
西门凝烟原本无神的眼睛顿时一亮:“是恩公?你怎么……”
打扮成这副样子?
“为了混进来,只好如此。”沈墟苦笑,以掌力震断铁链,“叫我沈墟即可,裴大哥还在外面等你,这些日他为你吃了不少苦。”
念起裴毓,西门凝烟眼眶霎时红了:“我还以为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了。多谢恩公……多谢沈少侠再次相救……”
“别谢啦,快走吧。”沈墟拉她起身。
西门凝烟连连点头,忽而抓住沈墟手臂:“少侠可知抓我们来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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