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明桥就被其中几个年纪稍大的给追上了,“让你跑,让你再跑!”几人朝着明桥的腿使劲的踢了过去,明桥一下子扑倒在地,十几个人对着他拳打脚踢,明桥抱着头身体蜷成虾状承受着猛踹猛踢,五脏六腑似乎都在被殴打被撞击,明桥觉得连呼吸都在发痛,不一会儿,明桥就被打得吐了血。
“快走快走!大师兄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群殴明桥的弟子顿时作鸟兽散跑得干干净净。
“小桥,你怎么样了?”张石山很是紧张的将满脸是血的明桥扶着坐了起来,明桥全身发着抖,鲜血混着鼻涕流了下来,他一张口,一口血就吐了出来,他抬起右手想要擦擦鼻涕,发现手有些异样,再一看,他的一双手因为刚刚护着头被那些弟子死命的踩踏,关节处已经皮开肉绽,右手的手背还高高的肿了起来。
刚刚那么激烈的挨揍中,他根本已经感觉不到手的疼痛了。
“小桥,走,我们到师父那去,他们太过分了,师父会责罚他们的。”张石山将明桥扶了起来,明桥的腿抖得根本无法行走,他软跪下去,喘息着擦了擦鼻子不停流下来的血。
“师兄,我先回去换个衣服吧……”明桥低声道。
张石山看了看他,点头:“好吧,来,我扶你。”
“不用了,我自己能走。”明桥推开了张石山的手,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有些蹒跚的朝寝室走去,
张石山一语不发的跟在他身后。
回到寝室,张石山让下面的弟子提了几桶热水进来,“小桥,洗个澡吧。”
明桥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明桥清洗干净后,换了一身衣服,然后走了出去。
“小桥,如何,身上有伤吗?师兄帮你涂药好不好?”张石山问道。
明桥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师兄,我不去师父那了,我现在很累,想躺一躺。”
张石山叹了口气,“那好吧,你先躺着吧。”
张石山转身离开了,明桥看着他的背影眼底慢慢渗出了眼泪。
他转身去了床上,忍着全身的异常疼痛慢慢躺了下去。
中午的时候,张石山和薛涛来了,张石山还端来了一份中饭。
“小桥,快起来,师父来看你了。”
明桥慢慢转过身,掀开被子下了床,“师父……”
“快来吃饭吧。”薛涛在桌旁坐了下来。
明桥看了他们一眼,走过去坐了下来。
“小桥,你放心,早上打你的那几个混账师父已经责罚他们了,师父让他们跪一天一夜,然后再把门规抄一百遍,不抄完不许睡觉。”张石山将筷子放到明桥肿起来的右手上。
“多谢师父……”明桥接过筷子,忍着右手钻心的痛开始吃饭。
“石山,待会儿帮小桥把手包扎一下,那群混账真是气死为师了,昨日的罚跪真是一点都没给他们长教训!”
“是,师父。”
“师父。”明桥忽然抬头叫了一声。
“嗯?”薛涛和蔼应道。
“师父,您为什么要弟子将功法写下来交给您?”
“我猜那功法或许很长,你若不写下来又长久不练,岂不是容易忘记?”薛涛道,他看了看一脸新伤旧伤的明桥又道:“你放心,你放在师父这,师父会替你保管好的,等到你长大些,身体能承受得住了,师父会还给你的。”
明桥垂着眸,低声问道:“那我把我能记下来的交给师父,师父能解了我的穴道禁制吗?”
薛涛皱眉:“你能记下来的?”
“嗯。”明桥点头,“那心法共有九九八十一句,太难了,我从七岁那年开始背,背了一年才背会前面的十句。”
“才十句?”薛涛眯眼道。
“嗯。那心法都是我不认识的字,而且我根本不懂是什么意思,白姨先教我认字,然后才教我背心法,我背了好久都背不会,白姨还因此发了好大的脾气,还拿鞭子抽了我……”
那晚薛涛让明桥脱衣的时候就曾看过他身上那些已经淡化的鞭痕。薛涛沉吟片刻,“那心法在哪?在你白姨那吗?”
“嗯,在一张残缺的羊皮上,白姨将它带出来的时候就有一小半被烧毁了。”
“你只记得其中十句?你背了一年,怎么可能才记得十句呢?”
“真的师父,我真的就只记得十句!”明桥着急道,“我背了前面十五句,可是后面五句还没背熟白姨就把我送到这来了,她也说等我长大了她会再来教我的。”
“哦?”薛涛盯着明桥,目中若有所思。
“师父,小桥既然说记得清楚十句,不若就先让他写下来,说不定他写着写着能记起来更多呢。”张石山说道。
薛涛点点头,“嗯,不错。去把笔墨纸砚拿来。”
第10章 无间狱2
明桥的右手肿得像馒头,每写一个字都痛得钻心,他艰难万分的写了十句心法出来,然后眼眸凝住半响不动,似乎在努力的回想,想了好半天,才递给了薛涛,“师父,我真的只记得这么多了。”
薛涛大喜,一把接过仔细看了起来,张石山也凑了过去。
十句心法,或许是因为明桥的手受了伤的缘故,字迹有些别扭,甚至还有几个错别字,第十一句明桥写了一个字的部首然后就没有了。
“这一句是什么?”薛涛指着没写完的那句问道,眼神有些急切。
明桥摇头,“我真的不记得了……”
薛涛看了他半响,“那好吧,你先休息吧,若是想起来了,就继续写下来,知道吗?”
“嗯……”
薛涛对张石山使了个眼色,拿着纸离开了。
张石山又拿了一瓶药膏出来,“来,师兄给你涂药。”
“多谢师兄。”明桥垂着眸道。
“小桥,你应该知道吧,你那白姨是阿含教的护法,她可算不上是什么好人。”张石山一边给他涂药一边说道。
明桥半垂着眸,没有说话。
“得了,你身上有伤,赶紧歇着吧,我下午还要练功。”
张石山离开了。
明桥看着他的背影,忽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流了出来。
之后几日,张石山总是想尽办法让明桥回忆心法内容,薛涛也问过几次,明桥则一口咬定他不记得了。
薛涛对于解除他紧制的事绝口不提,甚至以让他养伤为由不再让他跟随练武。张石山除了回来睡觉,和询问他是否想起心法,其余时间也都不在他跟前。
明桥休息了好几日,身上的伤好了七七八八,这日,他正坐在房中研究经脉之类的书籍,几个杂役弟子突然走了进来。
“小桥,先把你的东西搬到隔壁房间去,大师兄要我们帮他清扫房间。”
明桥愕然:“清扫房间?”
“少废话,快搬东西,别耽搁我们的事。”
明桥忽然明白了过来。他一语不发的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来到了隔壁弟子们的房间。
大通铺上已经排的满满当当,只有角落还有半块位置。
明桥将自己的被子放了上去。可是等他吃完晚饭回来的时候,发现他的被子和包袱已经被丢到地上去了,包袱还是敞开的,衣服散落一地。
明桥看了一眼房间中的弟子,默不作声的走过去收拾起来,过了一会儿,他发现他的泥塑小和尚不见了。
“哎呀,我的床上怎么会有个泥娃娃呀?”
明桥连忙回头一看,发现正是小五拿着他的泥塑。
“那是我的!还我!”明桥连忙走过去说道。
“哦?是你的呀?哎呀,你不是一直跟大师兄睡一块的么?怎么突然被赶出来了?”
“你还给我。”明桥不理会他的话,只伸手要泥塑。
“哦,是你的呀,那还你吧。”小五慢慢伸手,好像要递给他,不料还没递到他就故意手一松,啪一声,那只泥塑小和尚摔碎了一地。
“哎呀!不好意思,手滑了一下!”
明桥的脸白了,他蹲了下去,拾起碎片试图拼拢,可是没有用。
这是他唯一的玩具,是他关于鹿河谷唯一的念想了。
明桥的拳头渐渐握紧,关节处原本结痂的伤口被他这样用力绷紧,一下子又崩裂开来,鲜血沿着痂的边缘慢慢流出来。
他拾起衣袍下摆,将碎片一片一片的放了进去,然后苍白着脸站起来静静看着小五。
那双眼睛含着泪,眼神却又无比的平静,但是平静之下,一股极深的寒冷在迅速凝结,仿佛下一刻那些泪光就要成冰。
小五莫名有些心虚,“看什么!不就是个破娃娃么!怎么,还想打架不成?!”
明桥兜着碎片,抱起自己的包袱和被子离开了弟子寝室。
他抱着被子去了一间堆放杂物的空屋子。
他打扫了一下,将被子铺到了地上,一半铺,一半盖。
春夜寒凉,夜里明桥裹着被子冻得发抖,连忙将衣服全都盖了上去。
周围一片漆黑,他连根照亮的蜡烛都没有。
从前在鹿河谷,不管怎么样,他能吃饱、能睡暖,白护法对他虽然严厉,可是终究是对他好的,倾尽全力教他功夫,在那里也不会有人欺负他。原来这世上看起来对你严厉的不一定是坏人,对你甜言蜜语、百般包容的也不一定就是好人。天南剑派,传说中的名门正派,原来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