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夫人也很直接:“不在。”
虽则预料到寻人没有那么顺利,听到宋玠不在,宋则仍有些失望。“如此,叨唠了。”
一个月前宋玠哭唧唧的跑回来,被费夫人臭骂一顿没出息。“人搞不定,驴也搞不定。师父收你何用?神兽园那么多奇珍异兽,你挑啥不好,挑一头驴。脑子被驴踢了吧。当初在凡人界做个采花贼,逍遥自在,如今正儿八经成为她明镜宗弟子,怎么弄得灰头土脸,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她徒弟更好,回她一句:“通玄界的风水不好,和我八字不合。我要回我的凡人界。”
她恨不得揍死这个不成器的。多少年了,就那么一个徒弟,不孝顺倒也罢了,成天气她。叫她去采宋则,她就去和宋则双修。
从那天起,她就等着宋则来找人,左等右等,一等一月。好不容易等到的人,她还没过调侃的瘾,居然那么干脆要走,她哪里肯依,当下不悦道。“等等等等,你这就走了?”
宋则奇道:“不走如何?”难不成留在这听费夫人胡言乱语?要不是觉得宋玠可能在此,她可不想在这时候来找费夫人。
“你这个阴险的女人,我就知道你在阿宝身上做了手脚。”就是不晓得手笔那么大,搭上一个自己。“常剑啊,常剑,你倒是舍得。”每回见到宋则,费夫人总觉得有无数账要同她算一算,一句话间心思起起伏伏,到最后居然有些羡慕她。
“谁叫她师父小气,连把防身的灵剑都不曾给她,我只好勉为其难,代劳一二。”
“放屁!”这女人跟她徒弟一样,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叫人光火。“那不是她一突破就溜个没影,给你骗去隐神宗,我来不及给嘛。你不小气?不小气让她骑头脾气坏得不得了的驴,还要问我收钱。”
“那可不是我让她骑的。”
“我倒是忘了,什么人养什么东西,你们隐神宗的驴都跟你一样脾气坏。”
“不如费长老远矣。”
费夫人待要喝骂,却见她已不再用薄纱遮面,一张面皮素净,眉目开朗。几许光芒照射进来,照到她的脸上,使她蒙上一层生动的鲜活。昔日她总嫌宋则阴郁,时常与她说些有的没的,宋则以前要么嗯,要么就不理她,现在倒好,晓得一来一往与她嘲讽,心下多少有些感叹。
宋则与阿宝这桩事,间中有心无心,机缘巧合,倒像是她一手牵引。那日江繁传信来,提到严子敬惨败于阿宝的常剑之下,她差点没跳将起来。一向觉得宋则冷心冷情,整个人坏掉,半点趣味全无,倒不想会待阿宝如此之真。
罢了罢了。
“你怎的现在才来,阿宝早前来过,没过两日又跑了。”
宋则解释道:“宗门事务繁多,需要交待妥当方能脱身。”再者采花贼不告而别,她心里有气,自然不愿就这样去寻她。
“宋宗主。”没正经两句,费夫人见她一板一眼的样子又想逗她,“如今你和我徒弟也成了秦晋之好,享了鱼水之欢,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怎么也算是你的长辈。你也该随阿宝叫我一声师父了吧。”
宋则冷声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怎不说要我叫你一声娘。”
费夫人:“……!”
宋则拱手告辞,“多谢费长老相告,就此告辞。”
“呸,你知道去哪里找她?”原本还想指点一二,被她一噎,费夫人只等着看她来回奔命,最好白跑。
能想到明镜宗,自然也能想到洛水城。幻境里外,宋玠提到洛水城,总是自豪想念,仿佛那是天下间最好的地方。不难想象,洛水城的宋十一娘是何等鲜衣怒马,英姿勃发。
宋则到洛水城时,正是洛水城繁花盛开的季节,满街时花锦簇,比花更娇艳的是簪花娘子。听说洛水湖畔秦楼楚馆林立,至为有名的是洛水八艳。
不用打听,酒肆茶馆里就有采花女贼宋十一娘与洛水八艳的说书故事。当日严子敬所言,并不虚假,宋玠确实是洛水城里人人知晓的采花贼。说书里头,把宋十一娘说的是天上有地下无,人见人爱,一见倾心,愿荐枕席。
宋则失笑,这是她从没见过,从没想到过宋玠的采花贼一面。
“这宋十一娘淫//荡不羁,终非女子典范,身为女子者,还是居家贤惠,举案齐眉方好。”今儿的说书先生变成了道德先生,正待洋洋洒洒发表一通女德论,就听围栏之外有一女子道:“且住口,宋十一娘为人清正,哪有什么淫//荡不羁。”
说书先生被那绝色女子一说,面皮通红。
不知有谁说了一句:“哟,原来是痴恋宋十一娘的秦娘子。”
那说书先生像是得了启发,连连道:“怎么秦娘子,被宋十一娘养了一段时日,又开始惦记她了?”
秦娘子?秦满衣?严子敬曾经提过,秦满衣因十一娘不愿替她赎身,一连寻了好几个恩客。
那秦娘子倒没有发怒,一派镇定,“你这说书人是不是才来洛水城,说人故事赚钱倒也罢了,怎的还编派起人来。”
说书先生待要说些更难听的话,不妨被人点住哑穴,咦咦啊啊说不出话来。
宋则道:“这位秦娘子所言极是,既然拿人韵事讨生活,怎的好胡乱编派人。我瞧那宋十一娘,很是女子典范。”她出手在先,盈盈而立,自有一股不可侵犯的威严。“嘴这般贱,就先闭上一会儿,十二个时辰之后自解。”
言罢,她走出茶馆,秦满衣跟随在后,欠身致谢。
“这位娘子,多谢相助。奴是挽月楼秦满衣,不知娘子如何称呼,何处落脚,日后好让满衣聊表谢意。”
宋则道:“秦娘子不必如此,眼前倒是有一桩事情,要秦娘子帮忙。”
秦满衣微笑道:“娘子该不会是相中我了吧。”
若换一个人来说,宋则定会觉得轻浮,但秦满衣这人满眼温婉笑意,又有对宋玠的维护在前,怎么都叫人讨厌不起来。
宋则道:“秦娘子说笑了。”
秦满衣道:“娘子要去何处?”
宋则道:“阿宝,宋十一她真住在随园?”
“阿宝?原来娘子是相中了她。洛水城人人都晓得宋十一娘住在随园,洛水湖畔,闹中取静之处。娘子只要到湖畔一见便知。”
“多谢秦娘子。”得知方位,宋则到不急于找人,打算先去客栈落脚。
“不必客气,宋宗主他日可与十一娘同来挽月楼,满衣必以好酒相待。”
宋则惊讶,不曾想秦满衣居然认得她。
秦满衣又是一笑,没有解释。
宋则道:“多谢,一定。”
与采花贼相隔如此之近,宋则倒有几分犹豫,干脆在客栈里叫了热水沐浴,洗去一身尘土。忆起白日里听闻的那些采花贼宋十一娘奇人异事,不知当笑当恼,还有那秦满衣,出身风尘,不坠风骨,我见犹怜,对宋玠痴心一片,也不知那人是怎么想的。
真是个害人无数的采花贼。
倏尔心有所感,警兆顿生,有人在近旁窥伺。
宋则玉指轻弹,凝水成冰,直朝来人袭去。来人不避不闪,待冰锥快要刺到之时,化冰为水,之后“啊”的一声,倒在地上。
那一声啊,惟妙惟肖,不是那气死人的采花贼还会有谁。
倒地之后,采花贼无声无息。
宋则不理,任她倒地不起。
可那可恶的采花贼,直挺挺躺倒在地,一双贼眼却鼓溜溜地盯着她瞧,让她想起身穿衣也不能。
两人一个在地上,一个在浴桶里,四目相瞪,竟瞪出些许旖旎火花。
虽几度缠绵,但叫宋则赤身裸体在宋玠面前穿衣,她却是仍有羞意。
对峙半晌,宋则道:“你起来。”
“我不。”
“那你闭眼。”
“我不。”
“非礼勿视。”
“我们都行过周公之礼了,还有什么不能视。”
“你……”
“你还谋杀亲妇。”
这不要脸的能在离开之后嚷嚷她谋杀亲妇,难不成她还能说她抛妻弃家?
宋则正欲狠狠心取衣来穿,谁知那无耻的采花贼快她一步,将她衣物一卷一抱,丢入储物玉牌之内。
宋则几时见过这等行径,“宋玠!”
“我在。”宋玠笑眯眯趴在浴桶上,“宗主有何吩咐?”
“你疯了。”
“唔,想你想的。”
听得此话,宋则怒极反笑,“想我?你不告而别,一字不留,想的哪门子我。你若是有半点想我,还会如此戏弄于我?”
“诶,我发了雷信给你啊。”回明镜宗时,宋玠就求教过费夫人,可有飞速传讯之法。费夫人言道,可借雷电之力,劈空发信,直指本人。而后她就发了一道雷信,她还记得当时,呲溜一道闪电,承载着她的歉意与惦念,朝隐神宗飞去。
宋玠的情态不似作伪,回想有一日,晴空万里,忽然天空闷雷滚滚,像下雨又没有雨,以为有闪电又没有闪电,门下弟子还以为是有人渡劫,大半日未有下文。
难不成是这人的雷信?
宋则气道:“你这修为能发雷信?雷信俱是宗门大长老、宗主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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