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祝知折也正是二十的年纪,他的武学天赋本就不低,只怕……
反正仇夜雪是能看出,就算没有他看破罗山的功夫,祝知折也总能将罗山拿下,只是需要些时间。
但祝知折这功法,最不怕的就是消耗。
仇夜雪本以为自己这话放出去后,祝知折会要故意同他唱反调说他可不会出手——毕竟他二人的关系本就如此。
可令他意外却又不惊讶的是祝知折没反驳,反而是将食指和中指并拢在一块儿,显然做好了罗山一说不就直接出手要他命的准备。
仇夜雪微扬眉,看样子他那句算他欠他一个人情的话是说不出去了。
罗山显然也没想到祝知折这般「听话」。
故而罗山沉默了会儿,问道:“不如世子先与我说说你要做什么?”
仇夜雪挑唇:“那不如前辈先告诉我您为何会参与到这些事中来?”
罗山没说话。
仇夜雪也不介意,只道:“前辈且宽心,若是需要您出手时,我自然会联系您。”
“你找得到我?”
“当然。”
.
马车上。
仇夜雪望着又不请自来的祝知折,已然懒得去说了,也没力气再说了。
因为仇夜雪的原因,他们并没有第一时间启程回京。
踯躅三人都进了马车里,藕荷从小柜子里头拿出了新的外袍准备给仇夜雪换上:“世子将就一下。”
方才黑衣人那一刀,直接将他袖袍的衣襟划破,连里头的袖箭都露了出来,仇夜雪也只能先换个新的外袍遮一遮。
祝知折倒是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手臂上露出来的袖箭筒。
那上头有好几道划痕,新旧不同,深浅不一,足以窥见它帮它的主人挡了多少伤。
仇夜雪换了身素色云纹底的披风,遮住了袖箭。
因他面色太过苍白,藕荷又顺势给他把脉,不由微蹙了眉。
“世子。”
仇夜雪靠坐在软榻上,因不想在祝知折跟前露弱,故而强撑着回了句:“无事。”
鸦青在一旁看着,却不觉得没事:“世子,奴婢用内力……”
“不用。”
踯躅有点急:“世子。”
仇夜雪低叹了声:“我就是脱力,养几天就好了。”
能不能不要在祝知折面前这样……
仇夜雪的心声还未说完,就忽觉手上一紧,他整个人就像是被雷劈了似的猛地睁开了眼朝旁侧看去。
只见祝知折垂着眼,在他与踯躅三人拉扯时直截了当地握住了他的手。
三女也是一愣。
仇夜雪下意识想挣开,奈何祝知折握得太紧,而且有一道霸道却又被控制得温柔的内力直接从两人的交汇处涌入。
“别动。”
祝知折还随意地提醒了句:“我头一回给人输内力,还是给没内力的人,你小心些。”
仇夜雪:“??”
这究竟是谁要小心点?
这玩意儿最是容易出岔子,仇夜雪自然也不好再动。
而听见祝知折这话的踯躅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太子殿下,您……”
“嘘。”祝知折极其敷衍地赶人:“别说话,我没法静心。”
三人还能说什么,自然是乖乖闭嘴。
仇夜雪望着祝知折,心头发恼。
祝知折抓着他的手很紧,他掌心和虎口的茧也很粗粝,抵着他就像砂砾一般。
但许是因为祝知折是习武之人,阳气旺,亦有可能是经过方才那一遭,他的手太凉,总而言之祝知折手上的温度于他而言太过明显。
叫仇夜雪浑身不适。
他晓得让人用内力在自己体内转一转对他好,尤其是在这种情形下,能快速让他还酸麻着的手臂恢复过来。
可仇夜雪……真的不喜和人肢体接触。
心头泛起的异样感几乎要将他吞没,偏偏他又能够感觉到祝知折的内力在自己身体里走。
难以言喻的感觉混杂在一块儿,让仇夜雪不住拧眉。
祝知折还要说:“你闭上眼感受一下内力如何走周天。”
仇夜雪能感受到个屁。
他先天不足,最基础的功法都无法修习。
非要说感受,无非就是能够感觉到有一股滚烫的力在他的四肢百骸游走。
仇夜雪不想说话,也觉着被祝知折握着的手碍眼极了,于是干脆闭上了眼睛。
踯躅三人对视一眼,留了藕荷在里头守着,鸦青和踯躅去外头放风。
马车内静谧了瞬,仇夜雪都要在那股暖洋洋的「烘烤」下快睡着了,就听祝知折又道:“我以为你会下不了杀手。”
哪怕神思倦怠,仇夜雪的脑袋依旧超越常人:“人要杀我,我便杀人。这是最简单不过的道理,我不是神佛,做不到以德报怨。”
“若罗山不点头,你真要杀他?”
“当然。”
他既然问了,仇夜雪就也有问题:“我还以为殿下会借此机会逼问罗山。”
祝知折扬眉,又错了重点:“当着人面一口一个前辈,背地里就直接大不敬了?”
“非要说的话,大不敬的是他。”
仇夜雪轻嗤:“我可是世子。”
罗山就算是前辈,见了他也该行礼。
祝知折勾唇感慨:“阿仇,你这性子,我当真喜欢。”
仇夜雪完全能够做到左耳进右耳出了:“殿下还未回答。”
“我在你眼里就有这么鲁莽?”祝知折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你也知道,罗山身上还有别的秘密,若我问了,打草惊蛇了怎么办?”
果然。
仇夜雪思绪又转了转。
他觉着祝知折这个「对手」当真不错。
若是平时,仇夜雪肯定还要和祝知折说几个来回的,但现下他的身体实在是吃不消。
尤其被输送内力这事儿……太难说了。
祝知折大概是真没给人干过这活,他将量都控制得很小,故而速度很慢,却也有着说不出的舒适。
仇夜雪是真困乏到极致了,懒得多言。
但闭着眼睛安静下来后,他脑子习惯性的复盘方才的「战局」。
回想起的第一幕竟是祝知折打马而来的模样。
林间斑驳的树影落在他身上,他一身玄色衣袍,过于锋利的五官凝神时充满了压迫感。
还有他手持长丨枪站在他身前护他的模样,是那样肆意潇洒却又那般令人安心。
都说少年鲜衣怒马,祝知折及冠前的少年时,应当就是如此吧。
仇夜雪的思绪逐渐混沌,在祝知折再次开口才说了四个字「对了阿仇……」时,他就没撑住,到底还是偏头睡了过去。
祝知折的话瞬间停住。
听见动静的藕荷飞速抬了下眼,微顿后又飞速垂了下去。
就见仇夜雪也不知为何彻底没了戒心,直接栽在了祝知折肩头阖上了眼眸。
他呼吸平稳,显然是睡着了。
倒不是仇夜雪不想往别的地方靠,可问题是他的手被祝知折抓着,往后仰又不舒服,就只能挨着祝知折小憩一下恢复精力。
且他睡着后,凝固住的就是祝知折了。
他垂眼看着仇夜雪,那淡淡的清香又飘了过来,祝知折这才注意到仇夜雪的眼睫很长,被他握着的手不能说小,只能说纤弱。
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双手,无情地将那些杀手反杀了?
祝知折盯他许久,想自己今儿做的桩桩件件都出格了。
但这么有趣的人若是真没了,也挺可惜。
就算要死,也该折在他手上。
他这般想着,却又不由得想起……
方才仇夜雪的脑袋落在他肩头上时,他的第一反应竟是——
还好他坐在他的左侧,不然仇夜雪就得压着那银牌睡,回头醒来不是红印就是淤血。
.
仇夜雪醒来时,人躺在软榻上,身上还盖了床薄被,熟悉的上好沉木香就萦绕在他四周。
他稍微侧了侧脑袋,睁眼看去,就见马车内只坐了藕荷。
藕荷跪坐于下首,正漫不经心地将小香炉里燃烧殆尽的香料换过一道。
仇夜雪就瞧着她将里头的香灰倒出来收到一个锦囊里,缓了会儿,才慢半拍地察觉到自己浑身的酸痛都已消失殆尽。
他少时经历过一次极其险恶的暗杀,虽说活了下来,但半条命也被折腾没了。
当时他父亲就请了最好的江湖郎中给他输送内力替他走周天恢复。
因为仇夜雪先天不足,若是受了伤——尤其是牵涉到肌肉这方面——会极其难愈,必须有人用内力替他推导。
可偏偏仇夜雪不喜与人接触。
那时那郎中给他走了几天周天后,仇夜雪身上的暗伤倒是好得差不多了,可同样他也能够感觉到自己看原本过窄堵塞的经脉被硬生生用内力冲刷后隐隐作痛。
包括之后他阿弟和阿爹也都给他输过内力走过周天,事后他都会觉得不适。
他的身体没法承受内力。
可这一次祝知折强硬地给他输过内力后,他身体里也没有什么异样感。
仇夜雪有点发怔。
“世子。”
就听藕荷轻轻柔柔地声音响起:“可休息好了?还要再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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