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源强压了一会儿,终于冷静了些,回想起方才在三皇子面前的凶险,仍心有余悸,不由问道:“那少年究竟是什么来头,长得也不算好看,可方才不过看了我一眼,我这心里……竟突突地跳!”
红姬噗地一声,毫不留情地嘲笑道:“他是睛部的人,魅术最多不过学点皮毛,你就这点出息。这要是真换了我们羽部的来,你还不得……”
一边说着就把身体贴了上去,丰满柔软的胸脯在赵源身上都压变了形,娇艳欲滴的红唇擦过他的脖子,媚眼如丝,呵气如兰,柔若无骨,如同一条吐信的美人蛇。
似乎除了越来越醇厚的风韵,岁月没给这个已过中年的女人留下半点痕迹,一举一动都有着致命的魅力。赵源心头狂跳,诱人的体香无孔不入地向他袭来,明知不能碰,身体却很诚实地不想动弹,狂吞着口水,目光游移不定。
“你好像很期待?”红姬眯着眼,声音愈发性感,模样愈发醉人,放荡地伸手去捞了一把赵源的下腹,甚至屈指弹了一下那微微隆起的裤裆,然后咯咯直笑,“果真是没出息,我还什么都没做呢。”
赵源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红,狼狈不堪地退开,直贴到了墙角,只想离这个女人越远越好。
“回去告诉你主子。”红姬脸上依旧挂着妖艳的媚笑,眼神却冷冽阴森,“合作是你们提出来的,可是到现在,不仅帮不上忙,反而还让你们三皇子摆了一道。这么没有诚意的话,也别指望我们去帮你们冒险出力。”
她伸出一根纤长白嫩的手指,指尖鲜红如血,“滚吧。”
…………
“那个红姬是云雀的人。”
蓝祈被夜雪焕抱在身前,侧坐在马背上,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她叫红龄,是羽部上一任的羽首,几年前卸任之后就不知所踪,没想到竟是潜伏在这里。”
这个姿势其实很不安稳,受力面很窄;夜雪焕双手看似是圈在他两侧,其实只是握着马缰,没借他一点力,得亏是他多年训练,腰腹柔韧,四肢有力,否则根本坐不住。他清楚这位三皇子是在用尽办法地试探他,但眼下也顾不得这么多。
夜雪焕眉尖挑了挑,似乎也没有特别意外,只问道:“认出你了么?”
蓝祈摇了摇头:“我方才一直没抬头,她似乎对我也无甚兴趣。上任羽首这样级别的人物,要么是已经潜伏多年,要么就是冲睛首去的。”
他轻轻叹息,自己也未曾发觉地松了口气,“如此看来,睛首应该还没被抓回去。”
夜雪焕不置可否,轻笑道:“都说这位归心楼的老板是西南总督赵英的人。我原还在想这位西南总督如此好兴致,找个姘头这般费力,原来是这么回事。”
径自思量了一会儿,兴致反倒更高了,“刘家当真心大胆肥,自己家里玩玩就算了,真敢勾结外贼。狗改不了吃屎。”
重央当朝的局势之复杂,不是三言两句能说得清。若是硬要用一句话概括,便是权臣当道。太子的母妃刘氏,三皇子的母妃楚氏,四皇子的母妃南宫氏,分别代表了如今朝中最强劲的三大家族。三家都是开国元老,权势滔天,根深蒂固,彼此相互拉扯,反倒把皇室夹在中间,束手束脚,无处发力。立朝百余年,如今已是第五代君主,代代都想改变这一局面,奈何这三家虽然互相看不顺眼,但一旦皇室有所动作,又立即抱作一团,往往让皇室顾此失彼,疲于应对。
会发展成这样也实属无奈。重央的立朝之路无比坎坷,前凤氏皇朝历经千年,虽然到了末期已经极度腐朽,到底死而不僵,哪怕是国度被破之后都野火烧不尽,垂死挣扎了很多年,把夜雪氏也耗得七七八八。好不容易安稳了几年,又有亲王起兵叛变,在凤洄江以南拥兵自立,生生划去了将近三分之一的疆域。
当时的朝廷实在无力再打,只有忍辱负重韬光养晦,同意其自立称王。最初立国时的国号原叫大央,一分为二之后分别称为上央和下央,划江而治了十几年。
后来下央时运不济,连续两年大旱大涝,颗粒无收,民不聊生;而反观江北却风调雨顺国富民强,不得已也只有服软求援。上央趁虚而入,与下央朝臣里应外合,多年运作,逐渐分化蚕食,最终挥兵南下,两央重新合二为一,并称为重央。
直到如今,重央境内也还保留着当时的某些地治划分,凤洄江以南称为南境,银龙山脉以北称为北境,而山水之间则几乎都是广袤丰饶的大平原,称作大央原。都城丹麓就坐落在银龙山脉和凤洄江的交汇处,坐山拥水,气势恢宏。
而在整个过程中,楚家是绝对的开国元勋,从夜雪氏起兵之初就跟随左右,说这江山有一半都是楚家打下来的也毫不夸张。楚家家风严苛,代代都出精英良将,追随者更是前赴后继,门卿众多,势力遍布全军,所以也最为强势。夜雪焕能以皇子之身顺利接管西北边军,多少也借了些楚家的东风。
南宫家则是从商界崛起,前凤氏时期就是江东三郡第一富户,夜雪氏起兵时也不知提供了多少军粮军饷,立国之后更是毫无节制地撒钱,终于把自己堆到了朝堂顶端。朝中有了底气,东海本家就更能捞钱,生意做到了大海的另一边,家产堪比国库,真正的富可敌国。按照当地百姓的话说,东海里淌着的都是南宫家的油。
而刘家——就是当年与上央里应外合的下央朝臣领袖。
这家人一直都很识时务,最早是前凤氏的朝臣,凤氏大势已去之后就曾给夜雪氏提供过帮助,天下易主之后却未能得到重用,于是跟着当年的反叛亲王一起去了下央,最后兜兜转转又回到了重央的朝堂上,身价却无法同日而语。
能够收复南境,刘家自然功不可没;但也正是因此,整个南境差不多都是刘家的资源。南境八郡之中,除了南丘郡是定南王的封地之外,其余七郡的官员有七八成是刘家的人,就连西南边军的主帅都姓刘,皇室对其的控制力微乎其微。虽然是刘家一手把下央卖给了夜雪氏,但实际上他们却成了南境真正的掌控者,下得一手好棋。
三家之间互相看不起,楚家和刘家看不起南宫家是土财主,刘家和南宫家看不起楚家是兵鲁子,楚家和南宫家看不起刘家是卖国贼。尤其是楚家和刘家,简直势成水火;南宫家虽然没什么军权在手,但重在掌握了经济命脉,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楚家和刘家处处针锋相对,南宫家煽风点火浑水摸鱼,这样的戏码日日都在朝中上演。
朝堂上硝烟弥漫,后宫里又是另一处战场。三家在后宫皆有一席之地,又各自都有皇子,场面简直可谓惨不忍睹,不动刀不动枪,一地都是血腥。前楚后在世时,手段十分老辣,以一敌二,把刘氏和南宫氏都压得抬不起头,甚至一度到了后宫干政的地步。楚家当时如日中天,夜雪焕也曾被认为是储位当仁不让的人选。
然而这样的楚后,也终究倒在了恶疾之下。
楚后薨后,朝堂后宫又历经几番腥风血雨,最终后位归了南宫氏,储位却归了刘妃所生的大皇子夜雪渊。楚家看似在这场斗争中没捞到任何好处,但却借机把夜雪焕送入了西北军中,成了唯一一个手握重兵的皇子,战功赫赫,名利双收;虽然如今尚未明确表现出争储的意思,但光是他的存在就已经让太子和刘家如芒在背。更不提前些年,楚家又往后宫送了人,便是如今的小楚妃,育有五皇子夜雪镜。虽然年龄与哥哥们相差甚远,但终究是多了一个可能性,也多了一层保障。
三方相互制衡,看似平静地到了如今,但暗地里的互相坑害从来没有停过。南宫皇后年纪轻轻便缠绵病榻,药不离身;刘妃早年受尽恩泽,除了太子却再无所出。更不提楚后的恶疾,至今也没个明确的说法。小楚妃目前倒是温和不争,但若哪天三皇子出了意外,楚家转投五皇子,她会不会厚积薄发也很难说。
皇子之间的关系也极其微妙,太子与三皇子理所应当地相互看不顺眼,但自接了西北帅印之后,夜雪焕也懒得理他,除了年关几乎不回丹麓,径自在西北潇洒快活,从容淡定得反倒让太子越来越坐立不安。
四皇子自幼热毒缠身,天气一热就只能去北境极寒之地安养,目前来看也没什么争储的心思,但漠北一战之后,身上有了战功,逐渐崭露头角;何况他一年有大半时间在北境,与三皇子走得近,自然也成了太子眼中的一根刺。
二皇子倒是游离于斗争之外,其母妃文氏是太医苑的女史出身,无甚家世背景,幼时又因为一场高烧盲了双眼,从一开始就没动过心思,性情温雅谦谨,其他兄弟对他都照顾有加。但文氏去世得早,二皇子实际上是在楚后膝下长大,与三皇子自小亲厚;五皇子又同是楚家背景,看起来倒像是其他所有皇子都倒向三皇子一边,只有太子一人被孤立开来。
几个皇子各自逍遥,只有储位上的如坐针毡。太子和刘家千方百计要坑夜雪焕,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南境本就是刘家自己的地盘,原定也是太子前来南巡;夜雪焕今年难得提前回了丹麓,太子不知怎的就坠马摔伤,右相刘霆公然在早朝上恳请三皇子代为南巡,也是算准了夜雪焕这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性子,阴谋都摆到了脸上,懒得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