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大祥,我早就跟你说了,这儿子你算是白养了十几年,白眼狼一个,这些年光是吃我们喝我们就花了多少银钱,得了势就翻脸不认人,真真是好样的。”
沈尧青一出来就听见她在叫骂,高声道:“哪里来的泼妇,在这里拿话脏人。”
沈玄青气极,对大灰轻喝一声:“咬!”
大灰当即就冲了出去,尖牙外露,猛地一口咬上陆大祥小腿,它是头狗,一动家里其他大狗也纷纷露出恶相,低声嘶吼冲将过去。
“啊——!”杜荷花见那条黑狗冲她而来,吓得尖叫一声逃窜起来,陆大祥也在喊叫呼痛,一时间狗叫人叫声不断,连村里人也渐渐引了过来。
沈尧青冷笑一声,说:“你的好陆文为攀上高枝儿去勾搭富贵人,做下见不得人的勾当,人常说没有什么就眼红什么,你看不得谷子干净,就拿话来脏他。”
陆谷只见过狗撕咬猎物,比起猎物,咬人就显得太残忍,连忙走到沈玄青身旁拽拽他衣角。
不用说沈玄青就知道他意思,吹一声口哨,四只大狗都松了嘴,只是依旧在呲牙,瞧着就十分凶恶。
杜荷花吓得魂都快散了,哪里还顾得上骂人,捂着腿哎呦哎呦倒在地上叫起来,陆大祥被大灰和乖仔围着,跌坐在原地动也不敢动,脑门淌下黄豆大的汗珠。
斜路上站了几个人,大陈和他媳妇也在其中,眼见狗不咬人了,便扯着嗓子喊道:“大青,这是怎么回事?”
沈尧青脑子转得快,不愿落下话柄,扬声说道:“无妨,逮着两个来偷兔子的贼,这不幸好养了狗,抓他们一个现行。”
这话一出,叫陆谷愣住了,缓过神才觉得大哥说得当真在理,不然杜荷花肯定要栽赃他们。
大陈哪里不懂沈尧青的意思,连声惊叫道:“这还了得!贼人胆大包天,青天白日就敢出来作怪,快快,将他们扭送去府衙,咱们这么多人都看见了,县衙老爷定然不会轻饶。”
杜荷花一听被安上贼人的名头,吓得连忙辩解:“放屁,什么贼不贼的,我们是来找人!”
“你这泼妇,来找什么人,我家与你素无瓜葛,你分明是来做贼的!”沈尧青冷声说道。
陆大祥见势不对,有心想逃离,便开口骂杜荷花:“别他娘的乱叫了,还不快来扶老子。”
“大灰,乖仔。”陆谷走出院门,沉默一瞬后想把狗喊回来。
猎犬撕咬猎物时向来听沈玄青的,但是他一叫,狗全都有些犹豫,不知该听还是不该听,见状沈玄青吹一声口哨,让它们回来了。
杜荷花这才敢上前把陆大祥扶起来。
陆谷看着他俩,脸色依旧不好,说话还带了点鼻音:“你们将我卖了,典的还是死契,如今我没有爹更没有什么后娘,我与你陆家,早就恩断义绝。”
有些事,还是断清了为好。
他说完转头去看沈玄青,要将这两人如何他拿不了主意。
沈玄青会意,走来低声说道:“放心,不会真送他俩去官府,就吓唬吓唬,自古以来咱们平民百姓告官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没有人赃并获就去随意告官,弄不好咱们也受牵连,这样,你先进去,这里有我和大哥,把他俩赶走就好。”
陆谷有点犹豫,转身三步一回头,还是沈玄青推着他往家里走,这才喊了乖仔一起进去,顺便将两只方才对着陆大祥“吼叫”的狗崽崽揪回去,省得万一打起来它俩被踩到。
沈玄青冲着不远处大陈使个眼色,大陈看懂,拽一拽媳妇袖子,招呼着旁边的婶子和阿嬷,笑着说:“哎散了散了,狗都不咬了,没热闹瞧咯,对了阿嬷,我娘昨天还说想问你借个鞋样子剪,让心蕊同你去取。”
斜路上再没有人围看,也没有两邻家相扰,沈玄青大步上前,拦住了想跑的陆大祥二人。
他面色冷硬,一只手攥住陆大祥衣领就将人往屋旁边的泥墙下拽,另一只手还拎着长门闩。
这架势唬的杜荷花当即就要叫救命,跟上来的沈尧青威胁道:“若敢叫,连你的腿也打断。”
杜荷花再泼辣,这里是清溪村地盘,只她和陆大祥两人过来,连帮手都没有,沈玄青又真的打断过陆大祥一条腿,她哪里听不出沈尧青话语里的狠意,是真的会打她,便一声都不敢言语。
面对一个比寻常汉子都高大的年轻人,陆大祥个头不及沈玄青,这会子被抓着衣领往阴影处拖拽,吓得腿脚都在哆嗦。
待停下后,走在最后面的沈尧青冷笑开口:“从前我们与你不计较,不曾想今日送上门来,贼被抓了扭送进府衙可是要剁手的。”
杜荷花想说话,可此时情势不对,只得将嘴里的话憋了回去,一双眼贼一样滴溜溜转,带了几分警惕和惧怕。
一旁沈玄青没言语,他松了手不再拽着陆大祥衣领。
然而下一瞬,一记重拳捣在陆大祥肚子,疼得他当即弯腰捂着肚子哀嚎,却又被一拳打的偏过脸去,嘴里登时便有了血腥味道,口水黏连着血水吐出一颗牙。
他模样凄惨,沈玄青神色不变,冷声道:“说,为何而来?”
第161章
农闲时分,远处耕地里连个人影都看不见,沈家新宅子附近也并无四邻,陆大祥又是被狗咬又是被打,疼的那叫一个钻心,可这会子就是想呼救都看不见一个人,更何况也不敢,简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恐惧害怕的同时,看一眼旁边撺掇他过来打秋风要钱的杜荷花,更是恨不得咬她一口肉。
见他不言语,沈玄青没有留情,朝着肚子又是一拳,冷冷道:“不说?”
陆大祥一看他举起手里的木门闩,当初被打断腿的一幕又在眼前浮现,连忙嚷道:“我说我说。”
沈玄青这才放下手里的门闩,他知道陆大祥今日过来想打秋风,可这都过去一年了,之前也算相安无事,成亲那日买下陆谷后,他就和陆家人说了,自此再无任何纠葛。
他卖兔子卖猪肉已有不少时日,安家村离得又不算远,陆家人肯定能听到风声,以前没见腆着脸来找陆谷要钱要东西,今日却过来了,若不问清楚了,哪能放他俩走。
沈尧青见杜荷花动了动脚,一副想逃又不敢逃的模样,便出声呵斥:“老实点。”
杜荷花到底是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平时嘴上没把门胡咧咧叫骂,眼下却不敢乱动心思,缩着脑袋不敢再动,心里直叫苦连天,这该死的沈家兄弟。
旁边陆大祥惧于威胁,他手指都在抖,指着杜荷花骂道:“这狗娘养的,要不是她撺掇,说你们有钱,叫谷子孝敬孝敬我,我也不敢过来啊。”
然而杜荷花虽害怕沈玄青沈尧青,可对陆大祥是不怕的,跳着脚回骂了几句:“好你个没良心的贱种窝囊东西,这会子倒栽赃我,来这儿不是你自己走的?是我用刀架着你?”
陆大祥气得手抖的更厉害,朝地上呸一口血沫就要骂回去,沈玄青不耐烦他俩骂骂咧咧,声音微扬:“够了!说别的。”
两人都闭嘴后,陆大祥这才开口。
原来三天前,他和杜荷花从镇上李家碰了一鼻子灰回去,在村口撞见一个穿着锦衣的老爷,还带了两个小厮,原以为是哪家的富贵亲戚,看清了那人脸之后才知道是姓徐的。
陆大祥曾在十年前见过徐延荣,那会儿陆谷娘还在世。
沈玄青听得迷惑,什么姓徐的,见陆大祥脸色铁青不愿再往下说,杜荷花还在一旁冷笑,便逼迫陆大祥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个明明白白。
乡下没见过世面的泥腿子,挨了揍恐惧武力,自然什么都说了。
他俩三天前去李家想问陆文要点钱粮,谁知连李家后门都没进去,就被家仆说府里有事陆文不便来见他俩给打发走了,自是一肚子气。
至于那徐延荣,却是和陆谷娘叶玉珍有关。
十年前徐延荣跑到安家村来打听陆谷娘的消息,两人在陆家院门口见了一面,陆大祥从屋里出来,看见了陆谷娘眼里的泪水,他那会儿正年轻气盛,直接将上门的生人汉子撵了出去,自那以后,徐延荣再没出现过。
虽然只有一面,那两人连话都不曾说一句,但陆大祥还是觉察到不一般的东西,陆谷亲娘别看素日里温和,可完全不是柔弱的性子,吵嚷起来很是硬气,一点不落下风,陆大祥曾问她是不是和姓徐的有染,两人当场大吵一架,陆谷娘差点动了剪子,他便不敢再问,只能偷摸跑到她娘家定河村去打听。
这一打听可不得了,原来陆谷娘在绣坊跟师父学绣艺时,与那镇上徐家的公子送过荷包,徐家公子也接了,还送了她一枚玉佩,这不是定情信物是什么。
可徐家是什么家世,能看上她一个乡下来的绣娘?
徐家人还算厚道,没有把事情做绝,只是勒令徐延荣禁足不许再去找陆谷娘,绣坊那边徐家打了招呼,让师父寻了个不大不小的错处将陆谷娘撵回家里,倒没有损她清白,只暗地里派婆子到叶家施威,让叶家人快些将她嫁出去,也好断了心思。
那婆子走时将陆谷娘手里的玉佩要回去了,还了她那个荷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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