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稍好的农家多少都会养些牲畜,自己舍不得吃也能卖了多挣些银钱,但养牲畜就意味着会有粪便味,到了夏天更是有粪蝇乱飞。
把养牲口的后院跟堂屋隔起来后,飞进来的蝇虫自然就少了许多,屋里的气味能好点,也更干净些。
镇上的金贵人都讲究不净不食,而腌臜里的脏污暗虫本就易使人染病,那些大夫郎中都说过的,如今又是太平盛年,这些就逐渐传开,连村里人都愿意讲究讲究,说出去跟镇上的人一个排场,也算有面子了。
陆谷闻到了一股烧灼的药味,就在地上看到窄道里四处散落着草木灰,还有些没烧净的干草茎,知道是点了青药叶用浓烟和味道来驱扫蝇虫的,阻拦它们在这里嗡嗡乱飞扰人。
后院三堵墙都是泥墙,而非篱笆墙,可见沈家盖房的时候也是费了心的。
鸡鸭分开养,沈家后院也算大,鸡圈是用竹篱笆围起来的,里头十来只鸡正到处刨地啄食。
陆谷一到后院就看见拴着的三条狗,大灰警觉了一瞬,但看见他之后就趴下了,只有两条细犬吠多叫了几声,幸好鸡圈离狗窝远,他不至于不敢进去。
鸡圈两边上都有干草垫的鸡窝和竹鸡笼,陆谷张望着寻找鸡蛋。
也不知这母鸡是怎么下蛋的,竟叫他在鸡窝底下翻到一个。
要摸人家下的蛋,自然是要趁母鸡不注意的,陆谷飞快拾了起来,拍着翅膀赶过来的母鸡没啄到他手,咯咯叫着就走开了。
忽然,大灰“蹭”一下站起来,对着陆谷的方向咬个不停。
与此同时,陆谷背后一寒,转头就看到那条本该拴着的黑色细狗不知何时脱绳了,悄无声息就他到了几步开外,眼露凶光,白森森的尖牙叫人胆战心惊。
第9章
那黑色细狗几步跑来凌空而起,一跃就进了鸡圈,陆谷几乎能感受到一阵腥风迎面袭来。
他哪里见过这样凶恶的狗,连鸡都被闯进来的恶犬吓得到处乱窜,有只笨的一头撞到了他腿上,叫本就脚软手软浑身发软的陆谷一下子晃了几晃,浑身是不自觉的颤抖,连鸡蛋掉在地上都不曾察觉。
大灰吠咬不止,但更像是在喝止细狗。
千钧一发之际,忽然有怒喝响起,却是沈玄青出现在窄道口,这一声就叫到了陆谷面前的狗一下停了攻势。
细狗转头看到沈玄青拿了墙上靠的铁锨,气势汹汹要来打它,神态姿势立马变了,喉咙里发出几声可怜微弱的呜呜叫,夹着尾巴缩到了墙角。
见它退缩不敢来犯,沈玄青才没打过去,拧着眉站在陆谷面前看他如何,有没有被咬。
猛叫了一阵的大灰停歇了,它方才叫声太大,前院的卫兰香也听见了,心里正纳闷,刚想喊一声问怎么了,大门口就进来个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夫郎,提了个瘪瘪的小油纸包跟一捆山野菜。
陆谷回过神,还记挂着鸡蛋,不曾想手里没东西了,叫他登时慌乱起来,一低头就看见摔碎在地上的蛋。
差点被咬的时候他没哭,一看鸡蛋碎了吓得陆谷直掉眼泪。
他其实不常哭,这次掉豆子是纯粹被吓出来的,瑟缩着抬头去看沈玄青,眼睛一眨就涌出泪水,压抑着口中喉中的泣音。
沈玄青如何不知他的惧怕,要是沈雁哭他还有应对的法子,无非就是给弄点好吃的好玩的,糊弄过去就止住了,但陆谷他还不知要怎么对症下药。
蛋黄蛋清全散了,捡都捡不起来,没有补救的法子,沈玄青从一旁铲了土盖在散碎的鸡蛋上,还把蛋壳踩碎了,黄土一盖,再没法分辨鸡蛋在哪里。
陆谷眼泪还流着,见状愣住了,他泪眼朦胧去看沈玄青脸色。
“碎就碎了,你不说我不说,娘就不知道,只当没这个。”说完见陆谷眼泪止住了,沈玄青又去看墙角那边。
黑狗蠢笨不亲人,不如大灰灵,连灰白细狗都比不上,又因猎杀撕咬多了分暴躁,有时脾性上来只能他喝止,不过这几年训出来,跟着他打猎有不少好处。
没想到陆谷头一次来后院干活,它绳索就松了。
如今刚成亲,扔出去不少银钱,这两天就要重操活计进山,现在宰了再养一只不值当,暂且歇了心思。
况且黑狗没咬到陆谷,要是真咬到了,无论值不值都得杀,他们这儿有个规矩,见了人血的狗不能留,会有瘾的,有一次就有第二次。
沈玄青避着他把黑狗拉出鸡圈,顺手用绳索抽了几下,黑狗受疼却躲不开,尾巴一直夹着。
陆谷擦一把眼泪,打起精神继续找鸡蛋,不敢懈怠。
他将鸡圈翻了个遍,一共找到四个,要不是碎了一个,足足有五个呢,陆谷提着篮子往外走,准备关好鸡圈门,沈玄青拦住了他。
“我扫完再关,你先回去煎药。”沈玄青拿了扫把过来,他本就是来后院扫鸭圈鸡圈的,夏天天热,隔两三天就得收拾收拾,也正是因此,陆谷才没被狗咬。
前院里。
卫兰香正在和周香君话家常,将那糟心事说了一说叹了一叹,见陆谷出来,她接过篮子看一眼,只有四个,夏天还没过去,母鸡不好好下蛋,这几个还算可以。
“这是你三叔的阿嬷,以后闲了让二青带你过去认认门,他家也有个小双儿,没事你俩也能在一处。”卫兰香边说边往厨房走,放了鸡蛋后又从放腌咸肉的瓮里拿了一吊肉和两条鱼。
“阿嬷。”院里的陆谷小声喊了人。
周香君露出个笑,就是抿着嘴看起来有点腼腆。
“香君,这你拿回去给老三和玉哥儿他们做顿好的。”卫兰香将肉和鱼递过去,鱼虽说不是什么稀罕物,但这两条都是杀好腌过的现成,回去不用再费手拾掇。
周香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但也没拒绝,说道:“二嫂子费心了。”
家家都有活要干,卫兰香也没留他,说道:“不早了,回去快做了,刚能赶上晌午饭。”
周香君的丈夫沈顺旺是沈玄青兄弟俩的亲三叔,就算他今日不来,回头卫兰香也是要纪秋月送过去一些的,省得天热全放坏了。
药味在院里飘散开,陆谷坐在小药炉前拿蒲扇扇火,没多久沈玄青过来了。
卫兰香在厨房咚咚咚切肉切菜忙碌,准备晌午的吃食。
陆谷垂着眉眼不敢乱看,谁知沈玄青径直朝他走来了,还在他身旁站定。
他俩都没说话,沈玄青顿了一顿,才从檐下拿了根细木柴过来,塞进了药炉里。
炉子里的火正好,陆谷不明白他怎么又添了一根,但闷头没过问,还是沈玄青张了张嘴,解释道:“我引火拿到后院用。”
闻言,陆谷不敢不回应,但只能讷讷点头,说不出旁的话来。
等木柴被引燃的这一小会儿功夫,两人又不说话了,沈玄青视线低垂,目光不由落在药炉前坐着的小夫郎身上。
日头正好,陆谷气色比之前强了太多,许是走回来的缘故,他双颊有淡淡的微红。
双儿眉心都有一道窄细的红痕,人常说越是鲜亮明艳就越好,代表身体好能生养。陆谷头上缠的细麻布挡住了他的红痕,不过在被打伤前,沈玄青见过。
许是人太瘦弱,红痕是不如陆文鲜红的,但也没有过于暗淡。
沈玄青面上看不出什么,视线却定在陆谷脸上,说起来,他也是这会儿才沉下心仔细端详自己夫郎的长相,眉眼五官差不到哪里去,甚至是清秀好看的,就是人太怯懦瑟缩,瘦弱又胆小,总低着头闷声不语,脚步也轻,很容易忽略他的存在。
陆谷越来越不自在,捏着蒲扇柄的手指节都泛了白,让沈玄青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无礼,收敛了视线,弯腰从药炉底下抽出已经烧旺的木柴去后院了。
低着头缓了一会儿,陆谷没那么紧张了,被沈玄青看着,他连走开都不能,如今他已经被买下,沈玄青看他多久都不算失礼。没多久,他闻到一股烧灼的草药味道,是从后院传来的。
在后院用土盖了鸡鸭粪便堆后,沈玄青点了一捆青药叶扔在上边,能驱蝇虫也能冲一冲后院的禽畜味道,烧完后留下的草灰也能让药味存留几天。
——
晌午饭只有他们四个吃,沈尧青和纪秋月还在娘家,要到傍晚才回来。
卫兰香用滚水冲了一碗红糖水,分成两碗让陆谷端上桌,她和沈雁喝半碗,陆谷和沈玄青半碗,坐下后她对沈玄青说道:“这是你三阿嬷拿的,你俩也尝尝。”
糖这东西比鸡蛋都金贵,虽然只有小小一包,但也是周香君一番心意。
成婚那天席吃完后,沈家自家人是不用上灶干活的,也不用留下来洗碗,所以她跟沈顺旺回去得早,又去地里修整田垄,错过了去陆家说理的事。
见卫兰香昨天一天都没出门,她下地时见到沈尧青,问了知道二嫂子身上不好,在屋里躺了一天,今日得闲就从箱子底翻出没舍得吃的粗糖砖,包了些送来。
陆谷长这么大,就亲娘还在的时候喝过几次糖水,闻到甜味后就想起那种滋味,但他不敢随便喝,给旁边的沈玄青推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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