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周棠阴、阮刀还有楼鹤一同出去,本来预计下午就能赶回来的计划,没想到天公不作美,很快就下起了倾盆大雨,雨水混在山路上,变得泥泞难走。
三人故而推迟了一天回来。
当夜气温骤降,夜里睡梦时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从指尖溢出,陆怯咽了咽干涩的嗓子,起身走去点灯。
手指扶上桌角的那一刻,他面前瞬间一片漆黑,接下来是双耳嗡鸣,然后五感尽失的感觉瞬间席卷而来。
倒在地上的那一刻,他沉默的闭上了眼睛,死亡的感觉降临时他以为自己是无所惦念的。
然而脑海里面走马观花的一切,都在诉说着他这悲苦的一生。
解脱了……
带着气音的三个字夹杂着屋外雨水,电闪雷鸣,如同尘埃归于平静。
--------------------
作者有话要说:
五号的
第95章 后怕
金碧辉煌的皇城之内。
大殿上灯火通明, 执灯内侍立了两排。
静谧无声。
陆臻身为天子,稚嫩的年岁下眼神是被磨练出来的锋锐,此刻他正站在男人身边虚心求教。
“傅叔, 临源和永洲两地不论是经济还是民俗民风都十分相似,为何不能采用同一政策?”
傅呈辞接过问题,浓黑的墨眸一阅, 反问他:“陛下既然说两地经济相似, 那不如先告诉微臣他们各自的经济架构。”
陆臻被问住了, 这个原因他没有了解过,底下的人呈现给他最终的结果, 并未告诉他送上来一样多的钱, 却有不一样的赚钱法子。
将问题原封不动的递还给他,傅呈辞提点道:“遇事不能只看表面, 若是陛下解了这个问题, 这题的答案自然也就有了。”
陆臻有些羞赧, 并不是傅呈辞驳斥了他的问题而不服,而是感觉自己简直有愧对方的悉心教导。
遇到事情不能只看表面,是对方教导他的话术,可他屡次都未有放在心上。
之后他还没有走,而且先收了问题在一旁学着傅呈辞一起翻看奏章, 奏章大多是傅呈辞亲自批阅,遇到典型例子会来问他。
陆臻不得不打起万分精神来应对。
同时有些佩服傅呈辞,处理起这些事游刃有余。
也难怪当初先帝会封他为摄政王。
然而下一秒,他就看到一向镇定自若的摄政王在笔尖落下奏章的时候突然就定住了动作。
对方似乎恍了神,陆臻看了他好久都没反应, 直到奏章上晕了一大片墨迹在那,陆臻才轻唤了一声:“傅叔?”
傅呈辞恍惚, 只不过注意力无论如何都批阅不下去这些奏章,心头被压的沉甸甸的。
他当先撂了笔,疲惫道:“今日先到这吧,陛下早些休息。”
陆臻看的担忧,以为对方是旧伤复发,连忙关切道:“傅叔您当心身子。”
傅呈辞点了点头,离开的背影萧索寂寥,站在高处能俯瞰万家,偏偏没有一处是值得他流连的,紧接他就收到了卫野快马加鞭送来的讯息,“南桥降了暴雨,好多个村子给淹了!”
南桥……
陆怯安身的地方就是南桥县城下的一个小村。
那种恍然感瞬间找到了源头,陆怯遇到了危险!
按理来说那个地势不容易被雨水淹没,只不过傅呈辞始终惶惶不安。
而且陆怯身边还有周棠阴三人守着……
按理是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个屁!
无名的焦躁笼罩着他。
他要去见见陆怯,只有亲自见着人了才能安心。
这个念头一起就再也抑制不住的生根发芽,这个时辰从京城出发,若是去到那估计也要天明。
此刻他才第一次生了悔意,当初无论如何就不应该轻易放手,就算陆怯恨他也好,怎么样都罢只要把人留在身边,他都要亲自看着才能安心!
现在宫里面还丢着一个小皇帝不能不管,次日还有早朝,傅呈辞顿时焦头烂额,□□无术。
然而这时原本应该身处正殿的陆臻找了过来,在前朝一众吃人不吐骨头的老臣里面,能跟着傅呈辞学习的小孩心里面怎么可能会单纯如镜。
看出傅呈辞如今的状态不佳,他尚能保持冷静,彬彬有礼的朝着对方说:“傅叔可是遇到了什么急事?”
傅呈辞见到是他,虽然感觉有些诧异,只不过这会心乱如麻同理也忽略了为什么这个时候陆臻会找出来。
点头垂眸,声音带着几分心力交瘁的疲倦,“微臣有些私事。”
陆臻十分的善解人意说:“傅叔这两月以来陪在朕的身边兢兢业业,如今被琐事烦身朕也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傅叔只管前去,明日早朝朕可以独自一人的。”
傅呈辞还是不太放心,毕竟前不久陆臻才是被前朝那群给狠狠的欺负了一通。
才过去几天,难不成就忘了后怕?
陆臻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冷静道:“傅叔辅佐朕稳坐基业,不仅需要您费心也更需要朕自己成长起来。”
听他的语气坚定不是作假,傅呈辞欣慰一笑。
这个江山要落在这个年轻人的肩上,他能陪着对方走上这一段路,却不是一辈子。
得了陆臻准允,傅呈辞很快的就收拾好了行囊启程上路。
然而宫内接到消息的陆臻始终勾着唇角,还未彻底长开的眉眼,笑起来时偏像是一双狐狸的眼眸。
他在宣旨上练字,此刻墨笔落下,跃然纸上两个字:甚好。
说来肯放傅呈辞离开,他也有点私心在其中。
那何不成人之美,各自图利呢。
……
傅呈辞赶到的时候,这边已经乱做了一团,几个村民在那里哭天抢地,进村的唯一一条路被封上了。
那些人都是前夜离村的,现在进不去,可不着急。
傅呈辞翻身下马,身上披着的大氅随着他的动作鼓动的猎猎作响。
浑身散发着骇人低沉的气势。
他一来,那几个村民只管愣愣看着人,也顾不得在继续哭喊了。
一个眼神给向卫野,身后的人连忙带着一众跟随而来的护卫开始清路。
恰好此时碰上了周棠阴三人。
看到周棠阴三人都在,独独不见那人身影,他心底咯噔一声:“怎么只有你们三个?陆怯呢?”
“他还在村子里面,”周棠阴也被这封路弄得焦头烂额,说完他又极其不自信的补充了一句,像是自我安慰一般,“不过你不要担心,村子里面不会有事,只是外面的路被封上了而已。”
傅呈辞愤怒的出离,几乎是咆哮道:“你们三个都出来了,就只留他一个人,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周棠阴此刻也有些后悔,三人都不在是常有的事情,只不过谁也没想到偏偏昨日就遇上了大雨封路。
他心里面的担忧不比傅呈辞少一星半点,此刻被这么一吼,也没顾得上反驳。
属下跑来傅呈辞面前复命,“主子,被淤泥堵住的路都清的差不多了,只不过大风刮倒了很多树,还在处理。”
事情有进展,几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傅呈辞寒着面走到那人面前,“被拦下的地方在哪里,带我过去。”
“主子请随我来。”
傅呈辞一过去,身后紧跟周棠阴三人,都不甘落后。
多了傅呈辞带着的人帮忙,加上一些附近村民,很快整条道路都被疏通了。
按理来说刚刚疏通的路不适宜立即通行,只不过四人无论如何都等不住了。
一路策马狂奔抵达村口,好在村子里面的确如同周棠阴所说相安无事,风平浪静。
比起之前临路过来所见到的村子简直好上太多。
四人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傅呈辞去敲了陆怯的房门,等了很久房间里面都没有动静传出。
就在他不厌其烦敲第二遍的时候,周棠阴也皱着眉走了过来。
第三遍……
第四遍……
两人下意识的对视一眼,彼此的眼里几乎是在同时流露出了一阵不安。
傅呈辞直接一脚将门踹开,动作干净利落,木头门支撑不住这个重量挂在栓上摇摇欲坠。
下一秒,让人背脊生寒的一幕就赫然印在自己眼前。
从脚底窜上头顶的寒意瞬间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他抿着唇走过去,从冰凉的地上抱起陆怯,那一瞬间心脏撕裂般的疼。
那人闭着眼睛,肌肤瓷白胜雪,脆弱的让人感觉只要一碰就会顷刻裂开。
他的双手有些无处安放,最后小心翼翼的捧起了陆怯的脸颊,看向周棠阴,目眦欲裂:“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找人!”
周棠阴愣了片刻,连忙夺门而出。
傅呈辞在原地抱着陆怯,眼尾发红,声音哽咽,用着最温和的语气不厌其烦的一遍一遍喊着他的名字。
他有太多忏悔没做,太多罪孽没有赎清。
他不允许陆怯就这样死了!
很快楼鹤就赶来了,他让傅呈辞将陆怯抱到床上,然后开始把脉。
在所有人担忧的目光之下就听楼鹤缓缓开口:“他昨夜体内两种毒发,若是今夜子蛊在不入体就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