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明令缉拿的踏血寻梅本人倒是不甚在意,牵着马儿信步前行,言谈仍在忧心之事上,道:“那位侍女应当死不了。”
时晏又笑:“自然,她被金廉喂了化劲散,剩下的几分气力不至于抢地而亡,况且官府之人紧随其后,又怎会让她平白死了呢?”说着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脸上的笑意愈发浓了。
提及官府,贺凝闻不由多想了些,但很快又因周围寂静而思绪回笼。贺凝闻回头看了时晏一眼,仍是动容一瞬垂眸才接话:“也就不会有这张半真半假的通缉令了。”
通缉令虽画像不符,却点明了于天都行凶之人名号踏血寻梅贺凝闻。
二人往江城而行,再有半日便进了城门,虽说这通缉令不成事,但二人仍是谨慎小心不引人注目分开进城。
江城位处往来交通要塞,城内一片欣欣向荣鱼龙混杂之态。商贩走夫、武夫墨客应有尽有,熙熙攘攘之声尽入耳。贺凝闻不过信步走了几刻,一阵春风过,他在桥头缓了脚步人群中便忽地伸出一只手拍在他的肩胛处:“可教我好找。”
贺凝闻闷哼一声,果不其然转头瞧见正兴致勃勃的时晏。
他暗叹了口气,竟有些艳羡连日以来时晏的自在。
还未及多思,贺凝闻便被后者拉着进了间铺子,定睛一看却是卖些胭脂水粉,屋内来来往往连同侍者都是姑娘家的,倒显得他二人格格不入。然而贺凝闻还没跟时晏说句话,时晏便撒开手又顺着人群左看看右看看,惹来旁人频频侧目。
……怪哉。
贺凝闻退了一步倚在柜边,却是难以揣测时晏所思所想。时晏身为越陵十八郡的世家公子,吃穿住行皆有用度,如今表现却有些未见过世面了。
这些胭脂水粉又有什么值得在意的?
如若是为家中女眷购置而来,那时晏又为何如此兴致盎然?
然而贺凝闻觉得自己还是想早了,客栈中他眼见不同店家一而再再而三踏入自个儿所在雅间,自己这一盘自奕棋走至如今确实难以为继。
他推门而出,旁边店小二正擦汗,见他面色冷淡连忙赔罪:“打扰公子,公子莫怪。不知公子有何吩咐?”话音暂落,贺凝闻点了点头,目光在大小不一的各式木匣包裹道:“不必惊慌,再给我开间雅间便是,那位公子若问起领他来见我便是。”
店小二点头哈腰:“好嘞,公子稍待。”
财大气粗,树大招风。
贺凝闻摇摇头便又回屋了,难道时晏意识不到他们二人此时境况并不乐观吗?不过……通缉令上毕竟只有踏血寻梅一人,时晏如此‘心大’倒也算不得什么。
他并非恶意揣测时晏心思,也确实不太了解这位世家公子,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论是时晏有意还是通缉都可安然处之。贺凝闻无奈笑笑,又给自己倒了杯茶,便等小二将他这一盘棋搬去清净雅间。
等待途中,对面茶楼人影纷杂,热闹如市集,灰衣长褂说书人又醒木拍桌诵了定场诗后娓娓道来:“各位看官且听我分说,上回说到那昆仑将军领兵大胜莫兰将领呼兰野,班师回朝却又马不停蹄出征……”
贺凝闻分出心神侧耳听了片刻,这故事虽被说得天花乱坠,仍能教人猜出背后真实,又或许本就只是为了避讳稍加改动,有心人都能猜测出到底讲的是哪一位的事迹。
若贺凝闻所记不错,前镇边大将军章绮南其所率昆仑军所向披靡,贺凝闻也曾听闻他的传奇,而今二十多年过去,章老将军已逝,其子章修子承父业戍守边关。
“……昆仑将军只身夜赴约,却是夜黑风高四野无声。突然,夜枭惊鸣,枝杈颤动,一个熟悉的人影让昆仑将军大吃一惊……”
第8章
午后整备过便又要再出发,贺凝闻先行至先前相约渡口等候。本应是来往船只停泊之地,却因水灾严重而萧条不少。
见他伫立,便有头戴斗笠船夫打扮的黝黑男人谄笑着走近:“这位公子可是在等船?”
贺凝闻简单扫视船夫一眼,身上风霜痕迹确实是常年风吹日晒之果,“我尚在等人。”
说曹操曹操到,清隽公子哥信步而来,不是时晏又是谁?
“贺兄。”时晏一拱手,又看向船夫,“船家即刻便可出行吗?”便是把他当作是贺凝闻找来的人了。
船家顺杆而上,点头哈腰:“正是正是,我的船就在岸边。”
时晏便道:“劳烦。”
船家连忙说声不烦便跑去自个儿的船只生怕这单生意跑了,贺凝闻瞧着二人三言两语却不做声盯着时晏,后者愣怔片刻又展颜笑道:“好怀负何以瞧我入神?”
贺凝闻原先只是看着时晏面容,听了这略有轻佻的话才真正仔细打量了时晏。这人眉眼带笑,唇红齿白又相貌英俊,不声不响都像个游戏人间的浪子,但真说了这般的话却也不让人感觉冒犯。原因无他,初春之际,时晏穿着简单不失精致,只多添了一个小而短斗篷,一举一动活脱脱是话本里走出的潇洒少侠。
“你的行装呢?”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后贺凝闻失笑着收回目光,又瞧他两手空空便问。
时晏正摇扇,衣穗玉饰同扇坠相映而动,听言便合扇一指身后:“来了。”
脚夫果然搬着大小行李而来,时晏替他们指了船的位置,途径身侧时时晏不知想到什么,从中拎出一小叠捆好的纸包递给贺凝闻,贺凝闻心里有了猜测:“药?”
时晏见他接过,笑道:“正是。”
“你……”贺凝闻正要问时晏如何知晓,却又想到他二人正是因为祁昭而相识,时晏能知晓自己伤势未愈也并不奇怪。去岁他曾重伤一场,足足在赤月山庄躺了三月有余。毕竟受人恩惠,言语间便多了一份真实,贺凝闻勾唇一笑,“多谢。”
时晏笑笑摇头。
那船夫备好了船正往这边走来,忽然一阵骚动,自镇中有一壮汉急匆匆跑来:“老林,老林!不好了,你姑娘晕过去,现在进气多出气少了!”船夫老林自是脸色大变,心上焦急却又看着时贺二人犹犹豫豫,贺凝闻知晓他这是担心应承了他二人又反悔招来事端。
虽说水灾后往来萧条不少,但也并非就独缺了这船夫不可。贺凝闻正欲宽和开口,时晏却取了块银锭出来,道:“既然船家赶急,我等又需出行,这些银子应当买得下你的船只了吧。”
十两银子,何止是足以买下这一只渡船,寻常人家吃穿住行多少年也不过这些银两。
船夫手掌心捧着银两大惊失色,说话讷讷:“这,这,公子,这可使不得……”
“诶,使得。”时晏以扇将他的手推回去,“船是你安身立命之本,在下却横刀买走,多花些银两也是自然。”
话是这么说,但谁人不知他施恩于人。船夫咬牙想到家中病女,眼眶发红:“多谢公子救命之恩。”说罢连忙跟着壮汉跑了回去。
……
贺凝闻眼见时晏心满意足往船只走了,记起祁昭当初介绍时晏与他相识便曾提过时晏为人很好,动了动嘴却没说话,跟了上去。眼瞧着大小行装摞在船舱,贺凝闻扶着船篷,忽而问:“时大公子,没了船夫你要如何去京阜?”
时晏转头望着他脸上略有诧异,贺凝闻心觉不好,便听:“我买了船,怀负还要我亲自动手吗?”不知是否是贺凝闻耳朵出了问题,话越至后竟还含了些委屈的意思。
委屈?
贺凝闻又仔细打量时晏,居然是真的。
时晏眉眼出挑,一颦一蹙便足以动人,让贺凝闻一再想起话本——喜形于色之人易善受人蛊惑,听人唆使。纵时晏不是个故事里的精怪贺凝闻还是会无端想到,若是换了贪慕美色之人得时晏之托必然是走不动道的。
贺凝闻知晓时晏出身世家大族,平时行事或是多由他人代劳,或是对随从颐指气使惯了,此时作态也并非刻意。
“我并非这个意思。”贺凝闻掩下笑意,回首望向凄凉渡口,“或许我们还能再雇个船夫。”
时晏便对他眨了眨眼,好声好语:“好啊,你试试。”
贺凝闻轻易便看出时晏落在自己身上似笑非笑的目光,似乎对这种做法并不看好,贺凝闻左右思索半信半疑地问:“你是信不过,还是担心路遇不测?”
他能看出时晏情绪并不意外,能猜出几分时晏所想也算惊奇,可真正让时晏笑容转实的却是贺凝闻当真问出了口。
“官府一时如此,却不会一直如此。”时晏敛了些笑意,却更让人觉着真诚。
“柴无首身份并不简单?”贺凝闻慢慢道,他早有感觉,但这种感觉并不真切,只是虚无缥缈的一霎灵光。真正身临涤风宴时那种微妙的怪异感才真正落到实处,处处是人,处处都不是为了金榜题名的人。
“那两个西影人,前来缉拿的又是内卫,浮光司似有所动……天都诸事繁多啊。”时晏话似无意。然作为这一切事项的中心,柴无首又怎会是个简单人物,更何况……
“话是不错。”贺凝闻话锋一转,“这又与船夫有什么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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