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A大宿舍年头久远,门锁老旧,但这一下子还是让商榷挫伤了脚踝。
踹开门,商榷一只脚跳进去,见宿舍里毛发纷飞,有黑的、白的、狸花的,最多的还是自家猫猫橘黄的毛发。
地上放着好几个笼子,笼子里都是各有残缺的猫,笼子中间,跪着个黑短袖黑眼镜的男人。
后来,商榷时常将这一幅血腥而英勇画面与傅思率军抗击吴国的恢宏战况相联系——
猫猫耳朵一角染着鲜血,人立而起,和商榷对视一眼,然后矫健地飞身而起,甩腿一个回旋踢,后爪精准地蹬在男人脸上。前爪顺势一个勾拳兜着下巴往上重击,对方门牙顺势飞出。下一秒,那男人头一歪,脸砸在了墙上。
男人动了动,没起来,烂泥似的歪倒在地。脸上胳膊上腿上,都是深深的爪痕,蹭得墙上瓷砖上都是血迹。
猫猫打完收工,从容不迫地从男人身上扒拉出钥匙,商榷会意,拿过钥匙,一个一个打开囚/禁猫咪的笼子。猫猫则轻车熟路地跳上商榷肩膀。
撞墙的动静不小,时间也到凌晨,隔壁寝室有人醒了,凑过来看叮叮铛铛的到底什么情况,被现场局面惊呆了——
光着脚,穿着睡衣的气质男神蹲在地上,逐个打开牢笼,放出瘦弱憔悴的猫,而他肩膀上,蹲着一只毛色漂亮过分英武的大橘——
这不就是那只有腹肌的猫教授吗!
隔壁宿舍的同学凭着猫,认出了商榷,“是历史学院的商师兄!”激动之后目光又扫到瘫倒一旁的黑衣男子,“刘堃?……啊这,商师兄,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
商榷站起身,将肩膀上的猫摘下来,环顾脚边那些或残缺了耳朵或折断了尾巴,甚至是烫坏了皮毛的小猫,拍了拍傅思的脑袋。
“大概,我家猫英雄半夜逃家,路见不平,所以见义勇为。”
猫猫用已经结了血痂的耳朵去蹭商榷下巴,“喵~”
见义勇为勉强称得上,但不是逃家,至少刚才没那样想。只是心里烦,想出来散散心,没想到你会醒得怎么早。
隔壁同学这下明白了,早就在校园论坛上看见有人怀疑变态偷猫虐待,没想到竟然是隔壁寝室的!
A大研究生宿舍都是单人间,本来是给学生的福利,结果竟然成了这种人施/暴的秘密基地!同学当时就义愤填膺,招呼几个寝室的一起,把被揍得烂泥似的刘堃扭送到保卫科去了。
受害的猫猫们则由商榷通知周野,救助收留到店里。
经过调查,该生不是初犯,在他的宿舍里还藏着好几张完整剥下的猫咪毛皮,还查出了管制刀具若干。
对于这种品行败坏的学生,A大绝不姑息,处理结果很快出来,退学。
后来,有人谈起刘堃,说真是报应活该,虐猫虐得自己脑子出毛病了——总念叨猫会回旋踢、上勾拳,还会掏钥匙开锁……
真正知情的一人一猫则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一蹦一跳走在回家的林荫道上,商榷还在生猫猫不告而别的气,不肯抱他,眼睁睁看着可怜巴巴的某猫,小心翼翼地跟在自己脚边。
现在就蔫了,刚才的威风劲哪去了?大晚上一声不吭地跑出来做英雄,就算你再厉害,你现在是一只猫啊!对方宿舍里还有刀,万一伤到怎么办?商榷赌气地快跳几步。
猫猫赶紧跟上,拦在商榷面前,用爪子轻轻按在他脚背,“喵~”
商榷心瞬间软了。
作者有话要说:
猫猫:别人掉马我掉毛[摊爪.jpg]
第65章 失恋
猫猫柔嫩的肉垫轻轻按在商榷脚背上,凉飕飕痒酥酥,再加上那澄澈的目光凝望过来,商榷瞬间什么气都没了。
俯身去抱,猫猫没往他怀里钻,而是前爪合拢握住他右手。
商榷怔了一瞬,蹲下低头,与猫猫视线平齐。
“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商榷叹息一声,用左手轻轻触碰猫猫受伤的耳朵,“大皇子啊,别伤心。你爹糊涂,又狠,但我在呢。”
夜风清凉,猫猫看着商榷湿润泛红的双眸,眼睛里也湿湿凉凉的。
“喵~”
猫猫叫声有些沙哑,他用左爪摊平商榷手掌,右爪收起锋利的指甲,慢慢在商榷掌心勾勒笔画。
“傅思永远不会不要商榷。”
毛茸茸的爪子在掌心来回滑动,酥痒的触感从手掌传遍四肢百骸,商榷红了眼圈,收拢手掌,握住猫爪。
“说话要算话啊,大皇子。”
一只猫的寿命能有多长,十年?十五年?
楚国和华国隔着多少时间,一千年?两千年?
一个人和一只猫,能相伴多久?
能怎样相伴?
商榷努力不让自己去想那些没有答案的问题,只专注于当前。猫爪颤抖了一下,然后拱开商榷手掌,继续在掌心书写——
“但商榷应该和能陪伴你一辈子的,人,在一起。”
绿琉璃一样的眼眸凝视商榷。
尽管写下这些文字对猫猫而言太过艰难太过残忍,但这是猫猫思考了一路得出的答案,也是必须面对的现实。
商榷很喜欢傅思,但在这个世界里,傅思给不了商榷任何实质性的回应——
他甚至不能开口叫一声商榷的名字。
而他也不能自私地让商榷抛下这里的一切,住进囚笼一样的皇宫。
猫的寿命不长,这只猫本来也不算年轻,在短暂的寿命里,猫猫什么也给不了商榷。
那些短暂相伴的时光,甚至可能在猫猫寿命终止后,成为一道枷锁,把商榷禁锢在遥不可及的失落与遗憾中。
与其这样,长痛不如短痛。
所以啊,傅思永远不会不要商榷,但商榷值得拥有一个至少能以人的形态陪在他身边的伴侣,在他从小长大的这个美好世界里,和他白头到老。
天空渐渐明亮,猫爪从商榷掌心滑落,他的心也跟着一点一点沉下去。
所以,猫猫的意思是,分手吗?
——人生第一次恋爱,还没正式开始,就结束?
猫猫错开目光,不敢看商榷红肿的眼睛,垂下头,默默走开。
商榷沙哑着嗓子喊他:“傅思,别走……”
猫猫顿了顿,感觉心都被撕裂开,但还是没回头。
拂晓时分,朝阳将温暖的光芒投下,从梧桐树枝叶间漏下,洒在校园道路上。
没走出几步,猫猫看见面前拦着一双黑色皮鞋,下一秒,就被人捏着后脖颈提了起来。猫猫瞬间恼怒,谁这么不知好歹敢抓本喵,知不知道猫猫刚刚痛下决心作出多大牺牲!
猫猫龇着牙抬头,却看见商榷父亲商教授,以及站在他背后用手巾掩着口鼻的宫教授。
猫猫瞬间就萎了,温顺地喵叫一声,“喵~”
知道商榷父母要来,没想到这么巧,刚好撞上一人一猫分手现场。
商教授皱着眉头,看了看猫,“瘦了。”又看商榷,眉头皱得更紧,“怎么穿着睡衣就在校园里游荡?鞋呢?”
宫教授观察得更细致,绕开猫猫,走上前,用手巾替商榷揾了揾眼角,“怎么还哭上了?是毕业不顺利吗?没事啊,妈妈带了博士服,怎么也能让你穿上。”
猫猫心虚地看向商教授另一手挽着的行李箱,里面装着商榷父母的博士服,他们专程赶来,为商榷庆祝毕业,拍全家福,而猫猫要离开商榷,让他这么伤心。
商榷没想到父母会突然来到学校,又碰巧在路上遇见。
家里从小家教严格,这是商榷第一次白日里,穿着睡衣、赤着脚,完全没有任何形象可言地行走在校园里,还被父母看见。
商榷觉得委屈。
他把自己弄成这样子,是为了谁?那只负心的猫,在两位长辈面前倒是顺着毛,听话得很,你不是要走吗,接着走啊。
商榷活了二十五年,一向理性克制,头一次使起小性子,抿了抿唇,握住母亲的手,“毕业没问题。”
“我想也是。那是为什么难过啊?”
“失恋了。”商榷目光瞟着某猫,他这边话音刚落,明显能看见大皇子同志本就圆溜溜的眼睛瞪得像铜铃。
“啊?”宫教授大为震惊,向来不苟言笑的商教授也惊讶得松开了大橘后颈,猫猫更是傻了,一屁股摔在地上,翻了半天才坐起来。
“什么时候谈的女朋友啊?姑娘对你不满意?怎么上次来都没听说……怎么回事啊?”宫教授急得一连问出几个问题,商教授对她摇摇头,“让商榷自己慢慢说。”但他自己语速都比平常快。
不怪两位教授激动,商榷从小内向温吞,别人家孩子沉迷早恋不可自拔时,他清心寡欲,简直不染红尘,完全没有那种世俗的念头似的。
从本科到博士,有的同学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他还单着。
好不容易有点动静,还是直接失恋了。
两位教授深感焦虑。
但更让他们焦虑的话还在后头。
商榷看着已经懵了的猫猫,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道——
“而且他是男生。”
作者有话要说:
猫猫被提起来:谁那么不知好歹挡了猫大爷的道,刚失恋,烦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