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姓陈的找上谢穗,就是想要一个儿子,一个长得像那个人的儿子。”
“谁?”
这种事情完全超出商榷三观能接受的范围,他愕然地看着陆沉,听他语气不屑地继续往下说。
“具体是谁我也不知道。但从小孩的反应来看,他找到那个人了——大概是姓陈的年轻时造的孽,那个男人消失很多年,几乎成了姓陈的心病——这些是何女士告诉我爸的,她只看到过不带五官的画像,所以具体是谁,我并不清楚,但小孩应该知道得更多。”
陆沉目光直视商榷,“联系前因后果——谢穗和商先生气质上是相似的。据说陈光源其他情人也都是在校学生阳光少年,以及那时候小孩对你动手——商先生,我想,那个男人,大概是和你有些相似的。”
陆沉的话像一盆凉水,从头浇下来,明明是大热的天气,商榷周身发凉。
难怪……难怪陈光源第一次见到商榷,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后来更是厚颜无耻地随时随地攀关系。
恶心。
商榷有种作呕的厌恶感。
畜生就是畜生,看似二十余年对某人一往情深,即使结婚生女,还是要在生活中找到那个人的痕迹……实际他在意的只有自己,所谓深情只是自我感动。
何女士母女是陈光源“深情”的牺牲品,谢穗和小时也是,那些少年也是,甚至——
那个消失多年又突然出现,还被傅忆盯上的那个人,又何尝不是受害者。
陆沉等商榷平稳了情绪,继续说:“之所以说古今相似,商先生,你应该是知道的,那两兄弟的皇帝老子,也有个宠爱至极的男人——”
“明月狼?!”商榷讶然叫出那个名字,当时狩猎的动静,他至今回想起来还觉得脸红羞臊。
仔细回忆,皇帝对明月狼好像格外迷恋,并不是只图一时新鲜,后来狩猎结束,竟然不顾后果,带他一个大男人回宫了。
这种行为,确实是和陈光源的举动太过相似。
所以,陆沉之前说,傅忆费尽心机想报复的渣男就是——
商榷和陆沉两相对视,那个名字已经到嘴边,别墅开门声突然响起,两人一猫齐齐向玄关处望去——
傅忆额前碎发湿漉成股,发下冷冽的眸子没有聚焦,空洞得可怕。衣服凌乱,像跟人打斗过,顺着胳膊往下,右手掌心被划破,大滴大滴鲜血往下坠着,在白色鞋面绽开一朵一朵血花……
“小孩,把对方打成什么样了?需不需要赔钱?”陆沉走向玄关处,眼睛看着傅忆流血的右手,抬手揉了揉他凌乱的短发。
傅忆冷他一眼,“手拿开,我不是那种窝在男人怀里,胸无大志的蠢猫。”
陆沉依言收手,转过头来看看商榷和他的猫,“抱歉,小孩没教养,说话不好听。”
确实没教养。自己不痛快,跟猫猫较什么劲?猫猫才不蠢呢。商榷感觉怀里的猫猫身体有瞬间的僵硬,安抚地拍了拍胖乎乎的脑袋。
“看在你是傅思二弟的份上,我们心平气和地谈谈。”商榷说,“我们不一定非要做敌人。”
傅忆死死盯着一人一猫,冷笑起来,“遇见你们这些愚蠢的怂包,算我倒霉。某个多管闲事的人大概已经告诉你不少事了,”傅忆警告地瞪陆沉一眼,“剧透到这种程度,已经让我损失了太多乐趣,剩下的部分,最好能让我满意,否则——”
傅忆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你们,每一个,都会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比较短小,晚上还有一更
第54章 两国宴会
傅忆放下狠话之后,离奇地安分了一段时间,以至于那种令人生寒的威胁像朝雾一样慢慢消散,猫猫和商榷暂缓戒备。
六月很快来临,商榷开始他的博士答辩,而傅思也忙于案牍,被文书工作累得晕头转向。
——这时节,各州府官员进京述职,与楚国相邻的吴国也派了使臣来访。相应文书交接,康元帝都交给了傅思。
又赶上皇帝连日身体不适,越发放了权力给老大,朝堂内外都在猜测,有嫡立嫡,无嫡立长,恐怕皇帝有立安王为太子之意,因此都想找门路攀附。
傅思在四方驿馆待客,吴国使臣大有讨好之意,甚至私下对他说了不少僭越乃至大逆不道的话,傅思当时差点跳起来暴打对方,勉强忍住了。
对此,方正送傅思出门时道:“殿下谨慎些最好,虽然如今殿下风头无二,但风口浪尖也是最凶险之处,殿下且莫在关键之时行差踏错。”
傅思反问:“什么叫关键之时?吴国年年来访,今年碰巧我回京,除此之外,别无特殊。”
方正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书意对殿下赤胆忠诚,殿下对外谨慎,在臣面前不必拘束。”
傅思:“……”
合着这两人还鼓着劲想让他继承皇位啊,谁稀罕啊。
话不投机,傅思懒得再多说,正要离开四方驿馆,忽然记起——当时周墨失忆之症痊愈,说陈州之行反而让他记起一些往事。因为这往事,他放着亲近的表妹婿不支持,反而铁了心要追随傅思……
而想弄清傅忆言行背后的目的,当然也不得不从过去推演到现在。
“书意兄近来可好?”傅思停步转身。
方正微笑,“很好。若殿下能与他切磋武艺,会更好。”
话里意思是让傅思和周墨找时间见面,傅思点头,“等忙过这阵,我会去拜访书意兄。或者,陛下吩咐,要好生招待吴国使臣,书意兄于社稷有功,到时候宫宴自然是应该出席的。”
方正替周墨答应下来,“殿下看重之意,书意自然领会。我国多年前与吴联手消灭草原,后来分庭抗礼,还是频起摩擦。近几年才订了盟约表面和平共处,实则还是彼此针对,有书意在场,吴国人必不敢放肆。”
傅思心想,他只是想找个由头光明正大地和周墨见面,方正却能想得这么远,不愧是进士出身,不愧是周家公子看上的人。
傅思从四方驿馆出来,转头又开始筹备国宴。三日过去,准备妥当,在归雁阁上大办,称病多日不朝的康元帝并众皇子,周家赵家徐家王家等勋贵大臣悉数出席。
皇帝坐在上首,左侧第一位是傅思,然后是傅忆,傅悉最爱出风头,但连日消沉所以并未出席……傅恩之后便是周太傅等德高望重的老臣,周墨在左侧中后位置,坐着特制轮椅,格外显眼。
右席则是吴国使团,为首的叫许屏,左边袖管空荡,右手举杯向皇帝、安王等敬酒之后,又面向周墨。
“数年不见,周将军英姿依旧啊。”目光却是落在周墨不能动弹的双腿上,笑容带着些挑衅。
周墨整理盖在膝头的薄毯,淡淡笑道:“许将军从前能挽千钧弓,几年过去,如今箭术定然更加娴熟超群。”
傅思差点忍不住。
你骂我瘸,我笑你独臂。
这两位对手,战场上谁也没能要了谁的命,各自落了伤残。如今再见,虽没有刀光剑影,言语上都不肯落了下风。
楚国人杰地灵,吴国的糙汉,到底比不过周家书香门第培养出的,说话一针见血。
许屏憋红了脸,瞪着眼,却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反击。
这种口舌之争,无伤大雅,康元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了,咳嗽一声道:“楚吴两国交好,之前陈州地动,朕亦挂心吴国百姓安危。许大使,你国灾情如今都安置妥当了?”
说到这个,许屏就来气。虎眼沉闷地扫过傅思傅忆兄弟俩。
陈州地动,与之相邻的吴国端州也受灾严重。楚国两个名声不显的皇子突然大显身手,一个献出什么地动仪,一个拖着病怏怏的身子,极速将本国灾民安置妥当,甚至拐了不少吴国百姓移居楚国。说有什么天神庇佑。
实在是欺人太甚!
许屏性格急躁,但副使是沉得住气的,示意他不要当场发作,随便用言语搪塞过去就是。
两国宴会,虽是有盟约管束,明面上不起冲突,暗地里却是波澜起伏。
酒过三巡,许屏接着酒劲,红着脸膛将酒杯往桌上一撴,大着舌头道:“听闻楚国陛下近来龙体抱恙……当年——我虽没见过,听过多遍——吴楚联手,将草原蛮族诛灭殆尽……那是何等豪迈!
我父亲时常提起,楚国陛下的箭术精绝,胜过那些马背上讨生活的蛮子千百倍!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青出于蓝胜于蓝!
……”
许屏越说口齿越不清楚,到最后更是一头扣在了酒桌上。宴会后半场便是副使代表吴国致辞,康元帝面色不大好看,不知是因使臣失礼,还是病体未愈。
傅思静默观察宴上众人神情,越发肯定了心头设想——
父皇、傅忆、周墨、吴国使臣……这些人无一例外的与边境有关,与草原有关。
康元帝身为皇子时,曾联吴灭蛮;傅忆,生母不明,据传是边境逃奴所出;周墨则两番在边境受伤,又对皇帝箭术深感熟知……
因此……傅思侧眼扫过傅忆,恐怕,想查明傅忆所作所为的目的初心,首先要从那场两国联合梳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