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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阵 (昔日)


  离开谒都之前周跃文就听周逢俍提过这件事,只是后来他走的急,没等到雁南的人到京城,他就去了玉阳,他本以为封后大典这样的大事父亲会接他回来,可不曾想周逢俍铁了心要让他在玉阳学规矩,一直等到现在。
  雁南世子的名声他在玉阳倒听过一些,不外乎是和纪礼,齐青一群人成日在谒都混日子,比起他这位世子名声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今日若是纪礼或齐青,他恐怕真的就认了这个怂,可雁南王恶名在外,纵然贵妃受宠,皇上难道还能管青楼的事不成?再者这里是谒都,怎能让一个藩王世子骑到自己头上作威作福。
  这样一想周跃文胆子便更大了,“雁南世子......”他狠狠啐了一口,一掌拍掉霍闲手里的酒杯道:“什么玩意儿,狗拿耗子,端什么端。”
  “狗拿耗子......”霍闲说:“周公子说好好啊,你这仗着周大人的威名倒是对自己很有认知。”
  周跃文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引来阵阵轻笑。
  *
  阿京赶来的时候,周跃文已经离开了,霍闲手臂上挨了两剑,伤口不深,周跃文并不会武,用的是蛮力,好在霍闲退让得宜,周跃文最后是被友人劝着带走的。
  绿姝给他包扎完伤口就退了出去,阿京道:“还是请秋大夫看看吧。”
  霍闲抬臂看了看说:“事情办得如何?”
  阿京说,“不出一日,刑部尚书之子殴打雁南世子必然会传到朝堂。”
  霍闲扯了扯嘴角说:“你再着人进宫,就说我这几日受伤,不能进宫给贵妃请安了。”
  他在谒都本就没什么好名声,越是胡来,朝廷就越是放心,阿京明白他要将此事往大了闹是一举两得,但对于“不能进宫给贵妃请安”一事却没太明白,小声说:“您伤的是手,脚又没事。”
  霍闲一个眼神把他后面的话瞪了回去,活动了一下受伤的手肘,问他:“侯爷呢,怎么没见?”
  以裴熠的性子,见他受伤,即便不露面也不会不出手,这会儿人都已经散了也还没见到他人。
  “方才见着司漠急匆匆赶来,与他说了几句话,就一起走了。”阿京说:“这会儿......怕是已经到侯府了。”
  作者有话说:
  路过的亲们,投点儿海星哇


第98章 孽子
  “人呢?”裴熠边提着长袍匆匆下台阶边问,“没叫人看见吧?”
  “没有。”司漠说:“我先去牵了马车过来再接的,人一出来便直接上了马车,没人看见。”
  裴熠闻言拳头一紧,咬着牙说:“皇城帝都,恩怨都是隐蔽的,你在哪儿遇上的。”
  “厕溷旁边的柴房。”司漠问:“把他们带回去吗?”
  裴熠也正在思考这个问题,司漠见他不语便自觉的也闭上了嘴。
  此时护城河在各种河灯的映衬下波光粼粼,夜风掀起袍角,裴熠上车前,抬手掀帘却看见一双稚嫩又胆怯的眸子,视线相对,他眼底的恐惧便更深了一些,那双颤抖手仅仅搂着个面色死沉的女子,见着裴熠,双手不禁收得更紧。
  “听说......你要报官?”裴熠见他胆怯,便坐的离他稍远,尽量放低声音让他减少恐惧。
  然而经历了非人的折磨,他对这些衣装得体的京城权贵油然而生出了一种排斥。他脏污的脸上还挂着眼泪,双眼有些红肿,犹豫了片刻,违心地摇了摇头。
  裴熠几乎立刻就洞察到了他的恐惧。
  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那道坎是千百年来士族大夫用双手一点一点堆砌起来的,若要跨越,也要由他们亲手推倒。
  裴熠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转身对石峰说:“先查清是怎么回事,给他找点吃的送去京兆府衙。”
  “去京兆府衙干嘛?”石峰十分不解,“仝大人惯会蒙混,他能管这事吗?”
  这倒是个问题,裴熠想了想说:“他若是不想得罪刑部尚书,那你就把世子搬出来,我想他比起周逢俍,更怕贵妃的枕边风。”
  石峰本来都已经做好了裴熠用定安侯的名号施压了,却不曾想他峰回路转的搬出世子来,石峰也不傻,很快就能想明白其中的原由,世子是朝局之外的人,他遇到了这种事那纯属就是大发善心做了件好事,若是定安侯府出面,日后不免惹人猜度。
  交代完,裴熠又吩咐司漠去找人将那早已没了气息的女子安置在义庄内。
  *
  霍闲从不羡仙出来的时候,由于没来得及上药,手上只是简单的裹了层布,临上马车前,阿京有些担心的提醒:“是否先回府换件衣裳。”
  霍闲抬臂看了一眼,满不在乎的说:“脏了衣裙就换又不是女人,不换。”
  阿京于是沉默的闭上了嘴,不再提换衣的事。
  裴熠先霍闲一步回来,霍闲进门的时候,他已经喝掉了两开茶水,裴熠心很细,那双眼更细,霍闲一进门裴熠就觑见了他缠在手上的布条,他心里咯噔了一下,可很快就平静了,因为霍闲全身除了手上裹着布,就连衣服都没皱,这说明他手上的伤并不是不敌对方才留下的。
  “苦肉计?”裴熠嘘嘘抬了抬眼,视线落到别处。
  霍闲挑眉一笑,说:“是啊,英雄救美的好戏你错过了。”
  裴熠轻笑了一声,转身去找来金创药,他小心翼翼的揭开那随意裹着伤口的布条,还乘机凑近了细细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说:“连脂粉味都闻不见,你救的是哪门子的美人。”
  “涂脂抹粉的美人庸俗。”金创药一涂,原本火辣辣的伤口瞬间就清凉了不少,霍闲本能的动了一下。
  “疼了?”裴熠说了句废话:“对自己下手也这么狠。”
  “既然是做戏,当然要做足了。”涂了药霍闲就把手抽了出来,这时他才想到问裴熠:“刚刚走的这么急,发生了什么事?”
  裴熠说:“司漠救了个被周跃文当街纵马踢伤的孩子。”
  “这么巧?”霍闲一惊,他皱起眉道:“会不会是个圈套?”
  裴熠说:“有这个可能。”
  关于这个可能他仔仔细细的想过,这个圈套更像是有人比他更想要置周逢俍于死地而设的。
  可是,是谁那么迫切的想让周逢俍死呢?周跃文这一年来在玉阳犯过的事就够让周逢俍无翻身之地,账本已呈交御前,天熙帝派耿东核查账本,若有人想在耿东查清此事之前,以其他罪名先除掉周逢俍,这账本便成了无用之物。
  裴熠忽然感觉无形之中一双伸向他的手已经在一点点的顺着他的思路,在他之前给他铺上了一条他一定会毫不犹豫踏上去的路。
  而这条路上的荆棘和鲜血从来不是铺路人考虑的。
  人命不过草芥,即便是在皇城帝都也是一样。
  “既然登了台,那我们就陪他们去演完。都离院审人有的是手段,周逢俍的傲骨还不足以熬得过去。”裴熠也隐隐生出担忧来,但他不能让人看出来连他都不确定。弃子无用的道理谁都懂,如今周逢俍被推了出来,必然不会有好下场,可此时,谁能在此事上占得先机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
  而在尚书府,弃子周逢俍将滚烫的茶水砸向周跃文,他雷霆大怒。
  把周跃文从玉阳接回来是卢氏的意思,他忙着囿在朝廷的事情中无暇顾及家里的事,周跃文纵马踢死了城中的百姓一事发生在大庭广众之下,当时踢翻了好几个摊子,不少人亲眼所见这事他无可辩驳,不仅拦住了要报官的人,还自报家门以恐吓,私自将人关了起来。
  才回府的下人战战兢兢的上前禀告,附身弯下腰在周逢俍耳边嘀咕,谁知话才说到一半桌上的另一个茶盏也瞬间晒了个粉碎。
  按照周跃文所言,周逢俍已经派人去藏人的地方找了一圈,可人已经不在,按照回来禀告的人所言,柴房的门是遭外力损坏,显然是被人救出去的,周逢俍的怒火再一次被点燃,他再想动手,桌上已经没了供他再砸的茶盏了。
  他就这么举着手,有刹那的惶神,他绝望的发现似乎就连老天都在把他往死路上逼。
  若说他这一生有什么遗憾,最大的败笔便是在于没有好好教养周跃文,让他在卢氏的纵容下长成了这样的一个废物。
  而那废物丝毫没有察觉到他老子的绝望,甚至还大言不惭:“不过就是个无名小卒,杀了便杀了,爹你这么害怕做什么,就像从前一样,给一笔钱赶出谒都就是,在再者不然干脆一了百了,我打听过了他只有姐弟两人,把人找到送去跟他姐姐团聚不就行了......”周跃文跪在花厅,无所畏惧的将人命说的比纸还轻。
  他脖子上顶着的虽然只是个摆饰,可四肢却反映灵敏,方才周逢俍情急之下砸向他的那一盏热茶,他偏开头躲掉了,只有茶水撒了些在他肩上,也没烫着皮肉,周逢俍向来这般,每次他犯错都惹得他雷霆大怒,可最终都会替他挡去这些灾祸,他并没有意识到一回有什么不同。
  不等周跃文把后面的话说完,周逢俍直接抄起丫鬟手里刚端进来盛放果子的琉璃盏,再次砸向周跃文,这一回发生的太快,周跃文没来得及躲开,琉璃盏直接砸破了他的脑袋,血沿着伤口往外渗,周跃文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父亲这一回是动了真格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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