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显一时间亦是五味杂陈,“当初你不是这样的。”
“当初……”俞雅喃喃,陷入了悠远的回忆。
她与宋显的初见,其实并不是大家所说的落花下一见钟情,无论是落花还是一见钟情,那都是定远侯府和宋显心知肚明的话本。她与宋显真正意义上的初见,更早一些,是在俞雅十三岁随母亲入宫赴宴的时候。她与母亲和奴婢走散,寻人的时候摔了一跤,正巧摔到了宋显的面前。
十三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在陌生男子面前出了这么大一个洋相。俞雅因羞恼对那时下意识地冲自己伸手的宋显语气不善,“别扶我,我自己能起来!”
那时的宋显听了也不生气,他笑着说了句,“我信你,你自己起来。”说完不仅自己负手转过身去,还让跟着自己的奴婢们也都转了过去,等着小姑娘自己踉踉跄跄地站起来。
俞雅眼中的记忆缓缓褪去了颜色,露出命运本来就狰狞不善的面目,她释然般地笑了笑,“事到如今您代我向皇后认个错吧。”
“我没什么可偿她的了,不过一条性命。”
她说着幽幽叹了一声,“我这一生,该是一步错步步错。”又说:“王爷,我知道您一开始就想让我死。雅儿不怪您,您不让漏出口的事情,雅儿也半点没有对皇后提起。”
她说着,又重复了一遍,“雅儿当真不怪您。”
俞雅那张消瘦了不少的面上,露出一个真挚的笑容,“就当全了您当年真心信过雅儿,雅儿当年也是真心喜欢过您这桩没什么所谓的旧事吧。”
俞雅说着站起身,理了衣襟袖口,“妾赴死的样子当不太好看,您的旨意送到,就别看着妾受死了。”
……
宋显回来得很快,萧令明一看便知他是步履匆匆地赶回来的,“你要说什么?”萧令明问得开门见山。
宋显绕过几案,跪坐到了萧令明的身边,继而有些踌躇地自袖中取出了一个匣子递给了萧令明。
那匣子看着朴素,不是什么贵重东西,萧令明伸手接了,一打开,里头的东西也不甚值钱,却让萧令明的动作僵在了原地。
他几乎是怔愣地看着里面廉价的泥塑玩偶,银钗珠花,还有泛出枯黄的竹编小物。
宋显慢声低语道:“是碎儿在我府上住时格外喜欢的小物件。不是赏赐,是完完全全她自己的东西。我想着带给你,也算是想念。”
“啪——”一颗豆大泪珠自萧令明的眼眶中陡然落下,掉到了泥塑的人偶上,浸得廉价无釉的陶土染出了一块深色,萧令明有些无措地抬手去擦,但落下的泪却越来越多。
一双温暖的手覆在萧令明冰冷的手背上啪一声合上了盖子,继而自他的掌心抽出了匣子放到了几案上。
宋显将萧令明的冰冷的手揉在掌心,又抬手去抹他脸上的泪,在他额头鲜红的花钿上轻吻了一下,又低下头柔声哄他,“我在门口等俞雅了断才过来的。你已经为碎儿报仇了,如今想哭就哭吧。”
此话一出,萧令明再也压抑不住眼中的泪意,任由它轰然决堤。
宋显总见不得他落泪,碎儿之事对他来说至多也就是惋惜,可萧令明的痛不欲生却第一次教会了他什么叫感同身受。宋显一把将他扣入怀中,像小时候母妃哄自己一样轻拍着萧令明的脊背。
此举却越发纵容了萧令明的悲泣,他抖着手一点点顺着宋显的衣料摸索过去,结结实实地环住了宋显的腰,将脸全然埋进了宋显温热的颈窝当中,无声又颤抖地剧烈哭泣着。
宋显抱着他,一下又一下地拍抚着萧令明的脊背,神色是前所未有地认真。
然就在这时,外间的转门被推开,发出了细微的声响。浸在巨大的悲伤中又难得得以发泄的萧令明并没有听见,只有宋显听见了,他下意识侧首去看,下一瞬就直直撞上了天子那双深沉又压抑着怒火的阴冷双眼,不由得心下陡然一震。
——他知道了。不,他早就知道了,宋显想。
但宋显没有松手,只是动作顿了一拍,继而又恢复了匀称充满安抚意味的轻拍。
宋聿就这样站在阴翳中,冷冷地看了一会儿,继而听不出情绪地沉声问了一句,“抱够了吗?”
萧令明在听到宋聿声音的那一刻就惊慌地推开了宋显。
宋聿一眼就盯死在了他脸上来自宋显衣领的压痕与濡湿的泪水,三两步上前一把把人拖到了自己的身后,他冷眼看着宋显被萧令明的眼泪浸湿了一片的衣领,狠声道:“还不滚出去!混帐东西!”
宋聿骂完仍不解恨,他猛一甩袖,横指殿外,眼神冷戾如刀,好似就差当场弑子,“你这个觊觎君父所有的孽障!滚去外头跪着!跪足两个时辰!”
第54章
宋显站在原地一时没动,他抿了抿唇,一撩袍角原地跪下,“父皇,与皇后无关,都是儿臣,是儿臣的错,您要……”
他还没说完就被三两步上前的宋聿一脚狠狠踹在了胸口,天子怒极半点没留力道,宋显也不敢躲生生挨了这一下,被踹得脊背重重撞上了三步后的沉香摆台,发出哐一声巨响。
天子踹完似乎气消了一点,他看着倒在地上的亲子,终是咬牙道:“自然都是你的错,现在滚出去,别在朕面前用你那点小伎俩!”
宋显捂着震痛胸口,生生呕出一口血来,扶着地踉跄起身,不留痕迹地看向站在天子身后的萧令明。萧令明对他轻轻点了点头,宋显才放下心来,狼狈地道了声,“儿臣告退。”
宋显退下之后带上的门扉将一切殿外窸窣的声音都隔绝在了外头。宋聿深深吸了口气,又捂着口重重咳嗽了两声,在静谧得只能听见他与萧令明两人呼吸声的殿内,他缓缓转过身,衣袍拖拽过地毯的摩挲声响都清晰得分毫毕现。
天子慢慢看向了站在他身后的萧令明。
萧令明面上兀自带着浸润地湿痕,但脸上显然已经收敛了全部的情绪,他咬了咬下唇,拎了裙摆缓缓跪下,然而膝盖刚碰到柔软的地毯,就被天子抓着胳膊一把拉了起来,语调烦躁,“行了!装什么装,起来!”
天子给的台阶喂到了嘴边,萧令明也就顺势下来,笑了笑,“您跟明儿置气也就算了,和宋显置什么气呀。”
宋聿的神色显而易见地好了不少,他一边走,一边斜眼睨了萧令明一眼,“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别给他求情,不然朕让你出去和他一块儿跪。”又说:“老三那小兔崽子,不给个教训蹬鼻子上脸。”
萧令明被噎了一下,索性闭了嘴,沉默地跟在宋聿的身后向内殿走去。
就听天子冷淡地说了句,“定远侯府的事情了断了。”
萧令明顿了一下,举扇挡了挡帷幔上垂下的穗子,“都清爽了。”
武帝跨过门槛之后呵了一声,“贴加官。还让俞雅亲自去观刑,明儿下手够利索的。”
萧令明无言,只是低低嗯了一声,随着天子步入内室。
天子在床榻边坐下,又抬手将萧令明拉至自己身前,萧令明便乖顺地跪坐下来。
宋聿见他乖觉至此,俯身勾了勾他颊边的碎发,修长的手指顺着萧令明的柔软的面颊滑至他的耳边。佻然地捏了捏他耳朵上那颗饱满的东珠耳钉和饱满白皙的耳垂。
萧令明身上特有的那股子香气萦在天子的鼻尖,令天子一点点理清楚了心里的事情。只见下一刻,宋聿略微倾身看向跪坐在自己前的萧令明,居高临下却又好似漫不尽心地开口,“也是,明儿在这平京流过那么多血泪,该叫别人流一流了。”
萧令明的眼睛因天子伴着龙涎香气的吐息而颤了颤,他一动不动,任由天子揉捻把玩着他的耳垂,直到那颗东珠咔一声在天子绝佳的力道掌控下嘎吱一声,被一捻化作齑粉,惊得他凌厉修长的眉尾不受控制地弹跳了一下。
“当年你杀惠妃,朕觉得你性子像清合,今日倒是觉得你像朕多些,没她那些眼高手低的毛病。”天子悠哉哉地开了口。
萧令明愣了一下,似乎全然没有料想到宋聿会对如今的他说出这样的评价,他甚至一时都没有应对上来,三两张口之后才哑声道:“明儿……明儿二十六年来皆仰您一手调教。您言传身教尽数历历在目,刻不敢忘,这么多年自是学会了些东西的……”
天子瞧不出明显情绪地看着他说出了这些,过了良久才哼笑一声勾了勾萧令明的下巴尖,垂首吻上了萧令明柔软的唇瓣。
被天子亲吻的人顿了一下,继而顺从地松开了牙关,探出了柔软湿润的舌尖方便宋聿施为。
他这副柔顺又勾人的模样,闹得宋聿一如既往地受用,心道:别的学没学会也就这样,这风月上的勾当倒当真是学得不错,难怪把老三都哄成这样。
天子一边漫不尽心地想着,一边将人拖抱上了床榻,让萧令明分腿跪在他的身上,又抬手拆了他发上的金簪,转瞬间厚重冰冷的发丝就像瀑布一般垂坠了下来。
萧令明一边迎合天子粗暴深入带着点儿报复意味的亲吻,一边顺着给宋聿繁复地衣摆摸了上去,轻轻隔着丝软的衣料握住了天子硬热的性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