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以崔呈衍威胁慕远枢,好让他遂了自己的意,与北狄人议和。可谁知道慕远枢就是块顽石,油盐不进,二皇子一心想着安抚边境,早日回到京城,反而忽略掉这当中可能蕴藏的风险。
崔呈律凝神细想,良久之后才说:“崔呈衍手中,怕是也握有一些不可告人的东西。”
苏相一心想要崔家家业,对崔呈衍自然不可能真心。崔呈衍只是表面风光,许多核心机密,他连碰的机会都没有。
“此话怎讲?”二皇子与崔呈衍接触不多,不觉得他能握有自己的把柄。
“崔呈衍心思深沉,既然能先一步反应过来自己被栽赃,那么就必定不会坐以待毙。”崔呈律道。“况且,相爷最近看好的那个新科状元陆明,我总觉得他心思不纯,会坏大事。”
二皇子对陆明的印象还停留在新科状元上,端宜那丫头死活不肯嫁,父皇为此伤透了脑筋。
崔呈律继续道:“之前相爷以私访为名将陆明调离京城,就是为了能暗中联系北狄国师。陆明此人长袖善舞,媚上欺下,为了权势能毫不犹豫地出卖好友……”
虽然二皇子觉得崔呈律此言,大有排除异己的意味,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就是这个陆明掉链子呢?
“挡我者死。”二皇子阴沉道,“你最好给我想个办法解决掉这几个麻烦,最多三日,我要班师回朝。”
三日后,就是北狄人来议和的日子。
二皇子这般急功近利,崔呈律无话可说。
只是,他心底对崔呈衍的恨意,就又多了几分。
第122章 攻心之计方为上
北狄虽为草原部落,但在这场声势浩大的大战中,也并非全无损失。
他们兵分三路,同时攻打容州、肃州、豫州三城,早已倾尽国力。况且,肃州之战又败于大齐,元气大伤,自然也无当初的气势汹汹。
北狄王不是那等眼光狭窄的人,他听从国师意见,发动这次突袭,一是为了扬眉吐气,二是为了夺取资源。现在看来,大齐被他们烦得够呛,三座城的资源也拿得差不多,北狄王寻思着,是不是也到时候该谈条件为自己争取更大的利益了?
可国师却说:“王上,时候未到。”
北狄王饶是再信任国师,也差点被气得吐血——
肃州战败之时他就问过国师的意见,那会国师也是这样回答。现在容州也要还回去了,国师为何还要他等?
北狄王一时生气,硬邦邦地道:“那国师觉得,何时才是最佳时机?”
虽然为了这次大战,他们提前预备好了军饷。可谁知道战线拖得如此之长,百姓怨声载道,再加上近日来的战败,将士们的士气也不如一开始的高涨。
北狄本就不是富庶之地,眼看着这花钱如流水,北狄王的心却是在滴血哇。
“大齐的相爷那边怎么说?”北狄王的脸色沉了下来。“我们与他来往多年,期间收了不少好处。此次议和,不趁机多要点好处,怕是日后也拿不到。”
往日里靠着苏相给的零星情报,北狄在边境过得很是滋润。
北狄王敢这么说,也大抵是料到了,苏相一定会答应自己的条件,毕竟大齐的这场夺嫡戏码,还需要他的推波助澜。
想让北狄给大齐二皇子做垫脚石?也不看看有没有这个能耐。
北狄王性情直爽,对权势滔天还不满足的人向来没什么好感。要不是为了让北狄繁荣富强,他才不会与虎谋皮。
“王上不必担心,”国师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摸了摸自己发白的胡须。“只要是王上想要的,臣都会为您拿到。”
北狄王的面色终于缓和,但他还是阴阳怪气道:“上次你也说一定赢,可是呢?”
当初也是在这宫殿上,国师信誓旦旦地保证苏巧儿定是那大齐军队的克星。
可结果呢?一路赢又怎么样?还不是在最关键的一战输了。
北狄王对苏巧儿这个大齐人本就心怀戒备,更何况,苏巧儿还是苏相介绍的,他更不信大齐的丞相会真心帮助北狄。
国师微微一笑,仿佛一切都尽在他的意料之中。
“输赢不重要,王上。”国师淡淡地看着北狄王。“凡事利为先,虽然赢了更利于议和,但现在北狄也不是劣势。”
北狄王被他这锐利目光一扫,倒显得心虚起来。
“也是,毕竟大齐有求于孤。”北狄王点点头。“现在北狄的情况,只有国师与孤知道,拖上几日不成问题。”
若是议和不成,他们便不撤兵。听闻大齐皇帝身体不太行,这次领兵的又有储君热门,到时候肯定急死。
北狄王与国师心照不宣地笑了笑,谁也没发现门外有一道黑色的身影悄悄地来了,又悄悄地走了。
☆
北狄人虽然没有如约奉上容州,但这议和的地点却定在容州。
议事的帐中,二皇子与慕远枢带着各自的人分坐在矮桌两侧。
“二殿下,世子殿下,请让下官代大齐与北狄谈判。”崔呈律主动站了起来。“下官曾在容州任知府多年,熟知北狄的民俗风情。由下官去招呼北狄使臣,定当不辱使命。”
容州城目前是北狄人的地盘,虽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但二皇子与慕远枢身份尊贵,肯定不能将自己的性命交付到敌人手上。
崔呈律说得合情合理,大有为国牺牲的意思。
二皇子很高兴,毕竟是自己的人。他点点头,又瞥了眼慕远枢:“难得崔大人如此凛然,堂兄,你意下如何?”
那晚刺杀未遂,崔呈衍受惊后休养至今。二皇子也没再提他的事情,只说一切等班师回朝再等候发落。崔呈衍暂时安全,不过帐外依旧有重兵把守。
此举也算卖了慕远枢一个人情,虽说闹大了两败皆伤,可现在二皇子主动退了一步,慕远枢就不能再揪着他不放。
“那就有劳崔大人了。”慕远枢颔首,眼神却看向了柳无言。
柳无言心领神会,也主动站出来:“下官愿与崔大人随行,助崔大人一臂之力。”
大齐乃泱泱大国,若使臣只有一位,也显得寒酸。
而且,更玄妙的是,柳无言的官衔比崔呈律高,二人就算一同出使,也是柳无言为主,崔呈律为副。
崔呈律心里恨得牙痒,却也只能拱手一笑:“能有柳大人鼎力相助,是大齐之福。”
二皇子忌惮柳无言,知他是慕远枢手下最厉害的一枚棋子,但奈何柳无言句句在理,资历又比崔呈律深,二皇子纵有不满,也只能皮笑肉不笑地来了句:“柳大人可真是……能者多劳。”
柳无言微微一笑:“多谢二殿下夸奖。”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坐在柳无言身边的叶孤云看着颇为头疼——他只不过是顺道秀了下天机门的绝活,怎么就被判成慕远枢的人了?
局外人叶孤云觉得自己不该在帐里,应该在地底。他受不了波涛暗涌的气氛,也寻思着这里应该没他什么事,就以人有三急为由逃了出来。
叶孤云习惯性地就往巫雪的营帐跑,可才走了几步,他又停下来。
阿雪最近老躲着他,大概是烦了吧?
叶孤云本来还不错的心情瞬间就忧郁起来,他甚至有些后悔问出那个问题——如果不是因为第二天要跟小师弟决一死战,他不想留有遗憾,不然以他的性格,再等上个三五七年也是可以的!
阿雪脸皮薄,他又不是不知道。虽然平日里阿雪总嫌他招猫逗狗,做事毛手毛脚,可真等他出了事……最紧张的还是阿雪。
他和巫雪之间,隔的不过是层纸窗户。
说不期待是假的,但如果捅破纸窗户会给阿雪造成困扰的话,那还不如让他继续死乞白赖地留在阿雪身边。
越想越郁闷,叶孤云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巫雪,索性又换了个地方去。
可在他转身的时候,不远处巫雪的营帐,门帘竟是不可觉察地动了动。
☆
叶孤云漫无目的地在军营里游荡。
本想去看子行,却想起人家刚恢复,定是小别胜新婚,与温兄有无数的话要说。
叶孤云不想再在桌底,于是放弃了这个选择。
那……去看看高淮也行。
高淮被关在专门为他设下的帐篷里,还有重兵看守。他被喂下软筋散,失了力气,也不怕逃跑。
叶孤云怕他被人灭口,特地叫柳无言把看守的人换成了慕远枢的心腹。毕竟这极有可能是走进小师弟心里的人啊,虽然看上去有点傻傻的,但他这个师兄绝对开明!
叶孤云始终惦记着苏巧儿,他总觉得苏巧儿出现在北狄军营绝非想与他一较高下这么简单。那晚在小树林,叶孤云本来还有话想说,可小师弟却好像很赶时间,匆匆就走了。至于那日的比试,叶孤云回来之后仔细琢磨,也发觉出不对劲的地方——虽然地形限制让小师弟未能发挥出全部实力,可他在能痛下杀手的地方却仍然留出了生门,这……不太像他的风格啊!
莫非……小师弟是……故意的?
故意……让他赢?
叶孤云站在关押高淮的帐篷前,想出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