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苏婉儿端的是副千金小姐的模样,却背地里讥讽他,让他与牲畜同住。
“小杂种……不就应该去他该去的地方么?”
苏婉儿捂嘴笑着,笑意明媚,可对苏巧儿而言,却如同落入冰窖,生不如死。
住在漏风的柴房,吃着发霉的窝窝头,连病了都无人知晓。
就在苏巧儿以为自己就快死了,一个清朗如竹的身影闪到了他面前,屈膝抱起了他。
“少爷,属下来迟。”
是……他……高淮。
便宜爹拨给他的暗卫,平日里从不轻易现身。
不过是一个监视他的人,怎么还管起他的死活来?
“不……不要!”苏巧儿竟使出吃奶的劲推开他,倔强而坚持。“滚……滚……”
高淮却像拎小鸡仔一样,轻轻松松地又将他抓了回来。
“有病治病,天经地义。”他的语调毫无起伏,就像他这个人一样,一板一眼。
苏巧儿却是一怔——
相府上下,无人不想看他笑话,可就是这个监视他的人,才在意他的死活。
一滴,两滴,三滴……泛红的眼眶含着泪,苏巧儿本就生得好看,这样一哭,更显得我见犹怜。
“哎……哎!少、少爷……”
向来沉稳的暗卫却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眼泪吓得手足无措,差点连话都说不利索。
“你、你……别、别……哭……”
紧张结巴的话起了反效果,苏巧儿哭得更凶了,仿佛要将这些时日所受的委屈全部倾泻而出。
到了医馆,大夫见苏巧儿生得瘦小,还以为他是高淮的弟弟。
“哎,你这小兄弟哭得梨花带雨,老朽我脑瓜子疼啊!”
明眼人一听都知道是玩笑话,可高淮却当了真。
“别、别哭了。”他怕耽误大夫诊治,笨拙地哄道。“下、下次,我、我给你,带、带个……”
还好只有苏巧儿一人听见了,不然准得被人笑话。
……
苏巧儿看着手中的小木偶——这便是当年高淮送给他的礼物。
明明是清风朗月般的侠客,却在他面前,像个不谙世事的稚童。
苏巧儿在天机门做过那么多木偶和木人,却独独只留下这个木偶在身边。高淮对于他而言,是不一样的,他知道,苏相也知道……
所以……才会拿高淮来威胁他。
苏巧儿的脸上爬过一丝冷笑,他还未来得及有所动作,却感觉胸口一滞,顿时五脏六腑都剧烈疼痛起来。
疼,好疼……
他盘腿而坐,顺气调息,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滑下。
师兄猜的没错,他的确有苦衷。
☆
月明星稀,夜幕深沉。
苏巧儿的帐中传来一声哐当巨响,却不见有人说话。
“先……生?”
帐前守着的侍卫觉得奇怪,他小心翼翼地掀开门帘,警惕地环顾四周——
咦,一片狼藉,怎么没人?
侍卫皱眉,还未来得及多想,便觉得颈后受力,眼前一黑,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苏巧儿却从一侧出来,眉眼中充满冷意。
这……就想困住他?
不一会儿,一个低着头的北狄士兵从帐中出来,行色匆匆地往营地边的小树林走去。
“喂!你干嘛去?”
“我……我肚痛!”
问话的人一脸嫌弃,仿佛已经闻到味道。
他挥挥手:“速去速回!”
行至树林深处,确定四下无人之后,他才卸下帽子。
“出来!”苏巧儿厉声道,一双潋滟的桃花眼中渗出几分凶狠。
身着月白长衫的高瘦男子却是摇着折扇,从参天大树的背后而出。
“你们要的东西!”
一道弧线划过,精巧细小的卷轴便落入男子的手中。
陆明看后,赞叹道:“不亏是老门主的得意门生,小玩意做得甚是精致。”
“不敢当。”苏巧儿哂笑。“大人莫不是消息有误?师父的得意门生从来只有师兄。”
卷轴上画的,是北狄军营的机关布防图。
陆明笑笑,回抛给苏巧儿一个小瓷瓶。
“这次的解药,能保七天。”陆明说。“苏相要我提醒你,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怕我给师兄放水?”苏巧儿吞下|药丸,眼底透出一丝冷意。“呵,我巴不得能与他堂堂正正地比一场。”
这些时日都是陆明与苏巧儿接头,他自然知道对方是什么脾性。
“希望如此。”陆明道。“苏相还让我告诉你,高淮很好——好好地躺在床上。”
高淮!
苏巧儿的脸色变了变,眼中的暴戾更甚。
“他要是出什么事!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高淮是苏相的暗卫,自然也种了可控心神的蛊虫。苏相利用这一点,将他两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给。
陆明温和一笑:“只要好好完成任务,苏相允诺你的,自然会实现。”
苏巧儿知道,明日,他非赢不可。
☆
叶孤云虽然功力上乘,但从未尝试过带兵突围。
“这是斥候探来的布防图。”柳无言展开一副卷轴。“你看看。”
大致的范围与主要的机关都有标注,叶孤云看后,点头:“我再添点。”
这是他与小师弟的博弈,他们师出同门,在一些习惯上,是一样的。
“他会在这布下火攻,在这留下陷阱。”叶孤云指了两处,不过旋即又摇头。“不对,我会这样想,他也会这样想。我再看看。”
叶孤云随性散漫,在布局之时,时常会有神来之笔。而苏巧儿性格乖张,布局甚为大胆,叶孤云凝神一想,又改了自己的说法。
“这,还有这,需要注意。”叶孤云说。“小师弟若是孤注一掷,恐怕连生门都不会留下。”
生门就是指向尽头的最终出路,以苏巧儿的性格,不留生门的可能性很大。
自损八百伤敌一千,敌军覆没,自己这方,终究是赢了。
巫雪向来不管他的这些事,可这次却也忍不住关心:“当年你在桃林中布下的阵法,苏巧儿却是一次都未能破过,如今竟这么棘手?”
“时过境迁。”叶孤云摇头,又眨眼道。“阿雪放心,师兄就是师兄,我会叫他知道厉害的。”
巫雪哑然。
刚才还眉头紧锁,怎么他一开口,就斩钉截铁能赢了?
帐中几人正说着话,却听门外有小兵传令。
“大人!有人求见!”
来人正是温良。
只见他面色焦急,来不及细说,便拉着巫雪往外走。
“快!巫大夫!子行他又昏过去了!”
在场三人皆惊讶。
不是说子行的情况一日比一日好么?
巫雪一边吩咐小兵去叫三七,一边沉声问道:“子行怎么会昏过去?可是出什么意外了?”
这……要说出来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温良支支吾吾:“就……又撞到头了。”
一伤未平,一伤又起?
巫雪皱眉:“前额还是后脑?”
崔呈衍后脑本来就有旧伤,若是再来一下,指不准会发生什么。
三人跟着温良来到崔呈衍所在的营帐,只见他躺在床上,前额上有明显的撞击痕迹。
巫雪见了,倒是松了口气。
施针封住几处大穴,脉象逐渐平稳。
“这到底是怎么撞上的?”叶孤云好奇极了。“看着伤痕……怎么倒像是自己主动撞上去的?”
温良的脸色变得很微妙,他眼神飘忽不定:“哈……怎、怎么会呢?”
柳无言也跟着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莫不是为恢复如初,故意的吧?”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人以为再撞一次就能把失去的记忆撞回来吧?!
温良的沉默仿佛默认了这一事实,叶孤云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理解。
“辛苦了温兄,你们的夫夫情趣还真是特别。”
第116章 叶孤云一战成名
巫雪颇不赞同:“这也太乱来了。”
这……要是雪上加霜怎么办?
一时间,温良似乎就成了没照看好崔呈衍的病人。
他无奈极了:“我……我拦不住啊!”
天晓得崔呈衍是从哪儿偷听来的邪门歪道!还趁他不注意就往桌角撞去——
场面太惨烈,温良简直不忍赘述。
“情况很糟糕么?”他担忧地问。“都一炷香了,怎的还没醒?”
“哦,没事。”巫雪吩咐三七去准备汤药,他看了床榻上的崔呈衍一眼,“睡着了。”
柳无言瞄了一眼温良,摸着下巴,意味不明地道:“哦……睡着了啊!”
怎么听着……如此阴阳怪气?
叶孤云更好奇了:“你俩干嘛呢?子行都这样了……还玩闺房之乐?”
他!他是那样的无耻小人么!
温良忍住想与叶孤云掰扯的冲动,苦着脸解释:“这些天不是不让出去么?柳大人送了些书来解闷,子行看入迷了,深更半夜还在看。”
轮到柳无言惊讶了,他偏头想了想:“那……只不过是些打发时间的话本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