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
荣夫人已然痛哭地晕厥过去,而荣平居也承受不住荣家唯一的血脉乍然辞世的现实,瘫倒在太师椅上,双手捂住胸口,无声地落泪。
转瞬间,相府上上下下缟素绸条遍布,整座相府都浸浴在沉重的丧子之痛中。
赵大嵘在厢房之中,早就备好了酒菜,只待此刻降临。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讥诮道:“表哥,一路走好啊!”
一死百了。
谁也不知是他故意引诱荣昌坤去醉胭脂,想让他辛劳一晚风流快活地死去,只是未曾料到小公爷也在,他便引起风波,将一切的根源归咎到小公爷身上。
真真是一箭双雕!
同时,谁也不知是他在荣昌坤日日皆饮的汤药里,下了慢性毒药。
此药厚积而薄发,深入骨髓,神仙老子来了,也诊不出。
赵大嵘又满上一杯,倾洒在地上,“表哥,原本还想让你临走前体会一下站在云端的快乐,既然老天非让你痛苦这十余日,那表弟也没办法,只能顺应天意。”
赵大嵘的贴身小厮悄悄推门进来,看到主子还在饮酒作乐,惧道:“我的爷!全府上下都伤怀着呢!您要高兴也不能寻这个时候,被人发现,尤其是相爷和夫人,就全完了!”
赵大嵘轻蔑地嘘了一声,他已经手刃了亲人,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
他回想起先前,他亲自端着熬好的治双目的汤药,兴致冲冲地去往表哥的厢房。
因为他听此次的郎中先生言,这是千年灵芝,定能治好表哥的双眼。
可等到他走近,却听到舅父伤心欲绝道:“坤儿,我的坤儿!我就这么一个坤儿,他要真有个三长两短,叫我可怎么办!偌大的荣家,我半生的一族荣耀又能交予谁……”
舅母怒道:“坤儿都这样了,你那一族的荣耀又有何用!我倒宁愿他平安百岁,不要那些个劳什子荣耀!”
荣平居被堵得哑口无言,生气得在原地来回踱步。
赵大嵘听见舅母继续道:“再不济,还有嵘儿,也能帮衬你一二。反正我只要坤儿安康地活着……”
荣平居怒发冲冠,“你这无知妇人!赵大嵘始终是个外姓人,我荣氏一族的基业,岂能交予他!只要坤儿活着,哪怕苟延残喘,日日用药吊着性命,我也绝不允许我满门的荣耀,落入他人之手!”
在外的赵大嵘黯然低了下头,抠住托盘的手渐渐紧握成拳……
原来,自己在舅父心中始终是个外姓人,不配得到那些个荣华富贵。
刹那间,泛着苦味的汤药映照出他写满阴鸷的眸子。
既然如此,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天家尚无亲情,更遑论这一人之下的位置?自然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赵大嵘随手将路过的家仆唤来,面无表情道:“少爷的汤药熬好了,你送进去吧。别对舅父舅母说本少爷来过。”
“是,表少爷。”
第66章 百官朝会(1)
天启四年春,相府大丧。
荣昌坤最终还是没能熬过这个春。
云楚岫携无清前去吊唁。
相府家仆来通报:“老爷,小公爷来了。”
荣平居一听见“小公爷”三个字,眼中便弥漫起腾腾的杀气。
赵大嵘搀住一夜之间仿佛苍老十岁的舅父,低声道:“舅父,不可。如今他正炙手可热,我们要慢慢筹划……”
“请您放心,我赵大嵘绝不会让表哥枉死!”
荣平居平缓下心中的情绪,道:“让他进来吧。”
小厮随即唱道:“一等忠勇公及府上谋士清公子,凭吊。”
赵大嵘直到此刻才明了,原来名满天下的谋士清公子,竟然是当初那位险些被自己轻薄的小和尚。
素日,小公爷对于这位谋士藏得紧要。无论谁来求见或是问学,皆得到个公子不见任何人的回应。
他只当是谋士都有文人清高的臭毛病,没想到竟是云楚岫金屋藏娇。
赵大嵘勾起唇角,若是他对舅父提及此事,岂不是更坐实了云楚岫害死荣昌坤的罪名?
荣平居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杀子仇人来此假惺惺地吊唁,心中的怒意更盛。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即便是皇室中人,他荣平居亦可尽杀之!他定要云楚岫血债血偿!
云楚岫感受到来自荣平居的恨意,他现在是百口莫辩,那晚几十余人的眼睛赤裸裸地盯着,纵使他从未有过害荣昌坤之意,可荣昌坤确系遭受了与他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犬的袭击。这罪名落到他头上,他也辩不白。
他转身对荣平居坦荡说道:“相爷节哀。”
荣平居艰难地从齿缝中挤出一句:“多谢小公爷挂怀。”
行完礼,二人从沉闷压抑的相府出来,无清倒显得很是担忧。
如此一来,他们和荣平居的梁子是彻底结下了。日后知还在朝堂上,更是举步维艰。
云楚岫总是及时能洞穿他的心思,洒脱道:“人活这一世,向来只求我心光明磊落。周遭的艰难险阻想来便来,我无所畏惧也定能攻无不克。”
闻此,无清会心一笑——他还是那个逆境也能寻乐的知还。
荣昌坤的丧礼没过去几天,京城百姓便早已忘记了曾经有位二世祖,横行霸道,搅扰得整个京城不得安生。
世人的心诚然如此炎凉,某个人的生与死便如同今日天气是晴天还是下雨般无关紧要。讽刺的是,下雨还要记得带把油纸伞,而人死了,除了偶尔在言语中提及,随着时间的流逝甚至连名字都忘却,最终化作黄土尘埃,彻底长眠于地下,任人踩踏。
三日后,百官朝会临近了。
百官朝会,顾名思义,便是大周各州的刺史来京直面天子,总结去岁本州功绩。其实这些内容早就在奏章中陈述过,但借此时机,参奏的流程可径直免去,直谏弹劾政敌的大有人在。久而久之,百官朝会便成了大周每年朝堂屡生意外之际——升迁留在京中,或是惨遭贬斥。
这日,云楚岫同无清坐在房中,两人下着棋。
云楚岫瞧着棋局,他稳操胜券,执黑子道:“此次因着荣昌坤病殁而匆忙回京,没能实现与无霜带他来京城的约定,想必他此刻定讨厌死我这个食言的神仙哥哥了!”
无霜倒不以为意,“事从权宜,等无霜长大些,会明白的。”
云楚岫皱着眉,“虽是这个理儿,但失信于稚子,这也显得本公爷太无能了……”不过阴郁的情绪只是一瞬,他倏尔想起要紧事,道:“薛廉道前两日到京中了,现住在驿站中。”
无清记得薛廉道,是扬州刺史。
他棋艺不精,权当陪着知还,漫不经心道:“为何提起他?”
“重点在他的女儿,薛婉君陪同薛廉道,也到了京城,听闻是太后亲下的懿旨。”
无清这下懂了,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他用白子堵住知还手中黑子的路,醋意正盛:“怎么?当初拒绝了太后娘娘想要赐婚的心意,现下后悔了?”
云楚岫未曾料到这小阿清如此能吃味儿,这很明显是在乎自己,云楚岫心底乐开了花,一时得意忘形,未仔细看棋盘上的布局,黑子便落入了白子的圈套之中。
他不正经地回道:“本公爷有清公子这么个腰肢酥软尤其会动的可人儿,别说是婉君了,给什么君都不要!”
无清瞧他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竟还敢提以前的胡言乱语,轻哼一声,将被包围的黑子捡了起来。
云楚岫这才注意到被大杀四方的棋局,惋惜道:“怪我被美色迷了眼……不过输给你,我心甘情愿……”
无清将捡起的黑子扔在他身上,后者恰巧接住,嬉皮笑脸。
无清嗔道:“若再耍嘴,日后定一局棋都胜不了!”
云楚岫拱手道:“阿清教训得是,夫君定谨记于心!”
“你……”无清放弃了同他多费唇舌,狗改不了吃屎,云知还改不了贫嘴。
云楚岫适时地打了两个喷嚏,委屈道:“阿清,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了……”
无清白了他一眼,大方承认道:“对。”
云楚岫无奈地摇了摇头,此男子难养也!
朱雀大街。
“小姐,京城真的好热闹啊!”薛婉君的婢女素心看着琳琅满目的商铺,不由得发出赞叹。
“小姐小姐!您快看前方有杂耍!”素心拉着薛婉君,便要朝前挤。
薛婉君停下步子,面有不悦,但还是温柔道:“素心,不可如此。我们初来京城,人生地不熟。要谨遵父亲大人的教诲,买完胭脂水粉便回去,不可在外久留。”
“是……”素心垂眸,略有些失望。
她家小姐啊,端庄大方,知书达礼,秀外慧中,总之什么都好,就是性子沉闷!
“姑娘,要不要来这儿瞧瞧?上好的胭脂水粉,海棠花汁子现调的,您问问,香不香?”
薛婉君独爱海棠,小贩可真是误打误撞地卖进了她心坎儿里。
新调的海棠胭脂鲜香浓郁,薛婉君喜欢极了,当下便掏出银子,用绣着海棠花的手帕包好胭脂,放进衣袖中。
相似小说推荐
-
我嫁的咸鱼皇子登基了 (掷海) 2022-02-17完结84 2140前世的叶遥从北疆到中原寻亲,却因为无意展露的武功天赋被亲爹当成礼物送给太子暖床,皇...
-
少主有神通 (以律) 锦文VIP2017-09-09完结推荐票 214他是天下最大武器库铜雀台的少主,一双巧手修复天下武器,他有一个秘密,可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