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京听着都替他膝盖疼,一时倒也没有发落他,只道:“更衣吧,这次的事情,等回京城再说。车马可都准备妥当了?”
夏川依言上前伺候夏京更衣,一面道:“准备好了,都在外头候着呢,柳大夫也在,可是要让他来请脉?”
夏京朝门口望了望,没见周仪的身影,掩下心中莫名的失落,道:“让他进来吧。”
周仪虽说也懂几分医术,不过连他自己也说只是半吊子的水平,还是让柳商陆来诊一下脉,求个心安也好。
“夏大人当日落水确实伤了身体,不过这些日子保养得宜,身体倒是恢复过来了,为免意外,还是要多注意休息。”柳商陆说着还有些奇怪,“看来周大人将夏大人照顾得很好嘛,他是否也……”
因着夏川在场,柳商陆说得有些含糊。
夏京倒是听懂了,朝柳商陆点点头,便算回应。
柳商陆这下也明白了,夏京的病可不是一般病症,这次落水动了胎气,必得保胎类药物才能见效,他身子不便,那这些事情必是周仪帮着操持的,如此,周仪必然知道了夏京的身体状况。
再往深里想,这两位大人传言中可是势同水火的,夏大人愿意将这么大的秘密告知周大人,而周大人也愿意在那种性命攸关的时刻去救夏大人,那是不是说明,夏大人腹中的孩子,其实与周大人有几分关系?
当然,也不排除当时情况紧急,夏大人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求助于周大人这种可能性。
想到此处,柳商陆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下去了,知道越多死的越快,这种事情他早年听父亲说的还少么,他可还想多苟活几年,行医治病济世救人呢!
夏京这边收拾妥当,便去院子里和周仪汇合,马车和侍卫们果然都已经在外等候,路上需要的一应用具也已齐备。
离开之前,周仪打算去帮助过他们的隔壁赵叔和大娘家里道个别,也送上一点心意表示感谢,这次落难来到此处,多亏他们仗义相助,才能顺利度过难关。
夏京闻言便同周仪一道走了一趟。
真正离开的时候,这处简陋院子里的东西他们什么也没带,唯有那本周仪亲笔所写、纸张被雨水淋得发皱的《救红尘》,被夏京贴身带走。
骑高头大马的侍卫护送着两辆马车离开村子,赵庄村的村民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好些人都站在路边瞧热闹。
夏京掀开车帘,最后瞧了一眼他和周仪两人住了半个月的院子,眸光一顿,忽然招招手让夏川附耳过来,轻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夏川闻言点点头,小跑到路边向看热闹的村民打听了一下,随后便朝另一个方向去了,回来赶上车队后,从怀里掏出一张按了红手印儿的契约文书交给夏京。
夏京仔仔细细从头到尾浏览一遍,珍而重之地把它夹进那本《救红尘》里,这处承载了他美好时光的地方,就让它永远停留在他们离开的那一刻吧。
往后若是有机会,他想,他还会回来的。
之后回京这一路上他们走的是陆路,晚间赶的及就歇在客栈,赶不及就在马车上将就一夜。
如此走走停停,约莫半个月后,一行人终于靠近了京城。
回到队伍当中,周仪和夏京心照不宣地恢复了原来的相处模式,路上分坐两辆马车,虽不像刚离开扬州时那样毫无交流,与在赵庄村时相比,也确实生疏了很多。
算算里程,他们明日就能回到京城了,这日夜里,就近歇在一处树林里。寂静的林子里因为有他们停留,显得多了几分人气。
周仪若有所思地拿着根木棍拨动身前火堆,看了眼得空就跑去柳商陆那儿搭话的阿窈,心下暗笑,女大不中留咯,看情况,在寻找他和夏京那段时间,这两人之间应该是发生了点什么的。
这些日子他也看出来了,柳大夫是个君子,也是名真正的医者,阿窈如果当真与柳大夫情投意合,他是乐见其成的。
届时如果柳家对阿窈的出身有顾虑,他也可以将阿窈收为义女,不过依着柳商陆的人品,恐怕是不会介意这些个的,宫里那位柳太医他也接触过,阿窈嫁过去吃不了亏。
除了这个,还有另一件事一直压在他心里,身前的火堆“噼啪”一声爆裂出几点火星子,他似有所感,抬眼望去,丈许远处,夏京也正好侧头看向这边,隔了个火堆与他遥遥相望。
思索片刻,周仪放下手里的木棍,主动起身朝夏京走过去。
第21章 “我是怕,唐突了你”
夏京见他过来,很有默契地站起身来,吩咐夏川和侍卫们退远些,又留给周仪一个上车的眼神,当先钻进马车。
周仪见此,也掀开车帘子钻了进去。
马车里没有烛火,掩上车帘以后要比外头黑上许多,面对面坐着,他们连彼此的面目也看不清楚,唯有一起一伏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说吧,周大人今夜移驾夏某处,不知有何贵干?”
夏京声音淡淡,不辨喜怒,可周仪已经能感觉得到他不太高兴,于是在言辞上更加斟酌几分:“最近有柳大夫在,你身体应该恢复得不错吧。”
“托您的福,还过得去。”
夏京把谈话弄得这样官方,周仪一时也不大好开口,不过这事儿他既然答应了张常山,无论如何也该做到才是。
“那日匪徒首领答应放过我们,是我与他谈了条件的,他放我们离开,我也要说服你不再追究此事。”
“放过?他可没有放过我们,最后那一下若非你舍命相救,我此刻恐怕已经在与阎王爷喝茶了。”夏京冷哼。
周仪也想起了此事,不由拧起眉心,但实事求是地讲:“最后那人应该是个意外,依我看,绝非匪首之意。”
“哟,这话说的,才多大会儿功夫,你就已经这么信任他了?还是说,只因为他们是冲我夏某人来的,你才如此维护?”夏京气得不轻,言语犀利,直击要害,“你可是已经知晓他们的来历?”
周仪沉默片刻,最后却只道:“冤冤相报何时了。”
夏京闻言猛地深吸一口气:“行,既然你已经开了这个口,要我不追究也不是不可以,不过……”
“你想如何?”
“你先坐过来。”他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语气飘忽好似引诱。
周仪犹豫片刻,黑暗中喉结上下一滚,深色莫测,依言坐了过去。
等他坐稳当,夏京忽然一把攥住他手腕,硬是拉着他的手贴在自己小腹上,连珠炮似的发问:“明日就要回京了,你要与我讲的就只有这些么?你怎么不问问我一路上辛不辛苦,怎么不问问回京以后你我是否还要联络,怎么不问问往后肚子大起来我该如何自处,怎么不问问陛下那儿……我要如何应对?”
“……还是说我夏某人在你周大学士眼里,就如此不值一提!”
夏京的声音在耳侧幽幽响起,像把利刃直插周仪心口,一下子扎得人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是的,我没有不把这些放在心上。”周仪很少有这样的感觉,言语的解释竟会如此苍白无力。
“那你为何不问!”
夏京的步步紧逼,让周仪不得不丢盔弃甲。
他无奈叹息,似是解释:“我是怕,唐突了你。”
只这么似是而非的一句话,便让夏京满肚子火泄了一半,态度也软和下来,似嗔似怪:“唐突什么,你也不想想,我何时为这个责怪过你?”
周仪无端端有些口干舌燥,温声道:“你若是心有不安,往后我便想法子偷偷来看你,可好?”
这下,先前那点火气便丝毫不剩了,夏京脸上的笑容抑制不住地扩大,身体放松下来,头轻轻靠在周仪肩上,握了握贴在自己小腹上的那只手掌:“你摸摸看,如今虽还看不出来,摸却已经能摸出来了,这里……”
他缓慢引导着周仪的手在自己小腹上移动,声音很轻,却引人沉醉:“嗯……就是这里,感觉到了么?”
周仪手底下确实感觉到一处与别处柔软触感不同的地方,这……便是孩子生长的地方啊……
“确实有。”
因他给了肯定的答复,夏京心里高兴极了,然而转念一想,回京城以后还要面对种种变数,这股子高兴劲儿里就好像掺了杂质。
突如其来的危机感让他始终不肯放开周仪,怕对方这个时候说要走,他把姿态放得极低,连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丝恳求:“再陪我会儿,就一会儿。”
“好。”周仪略有些挣扎的心终于完全软下来,顺从自己心底的想法,静静地陪夏京在马车里坐着。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寂静的车厢里,某一刻连呼吸都好似同频了。
不知过了多久,周仪肩头骤然一空,手也被放开了,身边那人的声音完全没了方才的可怜依赖劲儿,重新变得冷硬起来:“你走吧。”
周仪轻轻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来,阖上眼眸,掩住心底怅然若失的空虚感,留下一句“那你……照顾好自己,我走了。”
弯腰挪到车帘旁边,把帘子一掀就要走。
见他走得这样干脆,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夏京好容易建设起来的心防险些又濒临破碎,他真的不甘心,为什么自己控制不住地想着念着这人,愿意为他做这么大的牺牲,他却总是这样忽冷忽热,时而温和醉人,叫人心口怦然,时而又该死的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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