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处弥漫着厚重的水汽,阴冷如附骨之疽。
与黑暗为伴时,人总容易胡思乱想,而当李惜花望着前方这人的背影时,不知怎的竟忽而回想起了以前那个骄纵任性的唐大小姐,内心一时五味杂陈。想当初他自诩风流,如今回首再看却是可笑,这样此说来,“不懂事”的也不止一人。
想到这儿,李惜花收回目光,不自觉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众人跟在唐梦柯身后,一路摸索着向前,却因为不熟悉水道,走了不少冤枉路,这般又过了不知多久,渐渐地就有些人支撑不住了,队伍也随之越拖越长。李惜花见状,遂决定将大部分人留在原地,只他二人同唐门的几个人继续前行,等确定了线路再折返回来,另外为了防止找不到来的路,他们还在沿途的山壁上拿匕首凿刻出了记号。
但任他思虑得再周全,偏偏怎么也没有想到……
意外还是发生了。
等安置好了众人,他们几人其实并没有再往前走出多远,便看到了唐门老一辈口中的那处只能容得一人侧身通过的裂隙,可是当顺着岩缝钻过去之后,才发现前路被巨大的落石堵死了。
那应是从溶洞顶部坍塌下来的岩石,断裂的地方看上去还很新,极有可能是因为他们最近在这附近动用了神机大炮,火药爆炸后的地动山摇将此地变成这样的,而眼见着希望就在眼前,却被几块石头挡住了,这样的结果任谁也无法接受。
于是一开始,李惜花还有些不死心,试图合几人之力将山石破开,其他人自然也是这样的想法,可后来经过几番尝试,皆发觉这背后大约塌下来了不止一块石头,根本不可能打通,而这一点发现无疑断绝了他们此刻所有的生机。
“……”
洞中的空气好似忽而凝滞了,气氛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面对着眼前的巨石,几人陷入了沉默,甚至就连唐梦柯也放下了手中的夜明珠,眼底透出了一丝疲惫之色,唯独玄霄依旧没什么表情,从方才开始,目光便定定地虚落在一处,好像在这般紧要的关头,这人竟在发呆。
如此,半晌之后……
有个人终于忍不住道:“门主,这下我们该怎么办?”
唐梦柯闻言紧抿着嘴唇,没有回答。
一见众人情绪不对,李惜花怕他们被悲观主导了思维,于是赶紧提议道:“眼下大家都已经快要支持不住了,完全是仰仗着这点希望才没有放弃的,如果我们这时候回去告诉他们这个坏消息,只怕会引出事端来,要不还是先再找找看吧,这里水系四通八达,说不定还有别的出口?”
这显然并不是一个好办法,但却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若是真这般无头苍蝇一样地找下去,且不论是不是真有第二个出口,就算真的有,也定会耗费他们大量的时间,而那些等在原地的人之中不乏伤势深重者,时间就是生命,根本经不得如此消磨。
然而李惜花所说的确也是个十分现实的问题,在这般绝境之下,除了身体,大家的精神也正处在濒临崩溃的边缘,并且就这样回去的话,就算他们能带着大部队重新折返,苍狼的人马必定还在外面徘徊,也依旧解不了眼前的困局。
思及此处,唐梦柯的心情越发沉重了,不过却也因着李惜花有意的提点,意识到她身为一门之主,万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先倒下来。她本打算附和这个提议,但就在正准备开口的时候,却忽闻一旁的玄霄先她一步开了口。
“今日之事,本座怀疑是蜀军那旁出了变数。”
他这话插得可谓是十分突兀,明明这会儿大家都在焦急着怎样才能脱困,他却偏偏说起了这件“无关紧要”的事,李惜花听得微微顿了一下,直觉这人话里有话。
“那阿玄的意思是?”
他一面说着,一面转头看向这人,却见玄霄的目光仍虚落在一旁,好似并未回神一般。
“阿玄?”李惜花又道。
玄霄闻言,这才抬起眼来,幽幽说道:“雷毅此人自有他的一套手段,即便真遇到了什么问题,也应能摆平,反倒是我们现下处境危急。不过,也并非无法可解。”话音一顿,他看向了唐梦柯:“只要能有一人避开所有人的耳目,成功潜出敌方的火力封锁,将消息带回去……”
虽然他嘴上说的是让某个人去,意思实则不言而喻,而他这个法子听上去可行,实际上却是凶险无比,且不论蜀军那方情况不明,光是躲过苍狼的围剿这一点就谈何容易?稍有不慎,便是有去无回。
“不成,这太冒险了!”有人听后,立即反驳道。
“是啊,是啊……”
“太危险了,这肯定不可能成的。”
剩下的几人也跟着点了点头,皆不赞同这个听上去仿佛天方夜谭一样的提议。
他们一边说,一边看向李惜花,都在等他最终拿主意,而李惜花虽然也觉得这事听上去颇为不切实际,但他更相信他家阿玄不会无的放矢,因而想了想,最终既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只是也将目光投向了唐梦柯。
“唐姑娘,你要想好了。”
他说这话的意思,无疑是将决定权交给了唐梦柯自己,于是大家又都望向了这位年轻的唐门之主。
滴答,滴答……
这里实在太过安静了,当所有人都不再讲话的时候,就显得洞壁滴下的水声尤为清晰。冥冥之中,那些数以万年堆积成的钟乳石笋形如无数魑魅魍魉,悄悄窥伺着他们。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唐梦柯先是垂着眼沉默了片刻,接着很快又暗暗攥紧了拳头。
“也罢,没什么好想的,就让我去吧。”她咬牙道:“只要但凡还有一点希望,便是豁出性命去,我也定要试上一试!”
那几个唐门的人一听,皆是不忍。
“门主!”
“门主不可啊!”
唐梦柯却摇了摇头,嘴角扯出一抹笑来:“放心,我一定能救你们出去的!”她边说着,边将手上的白玺戒摘了下来,递给他们其中一人。
“温长老,这玉戒就请你暂时替我保管吧。”
可那位被唤作温长老的人死活也不肯接,连番推拒之下,竟颤着声道:“门主……您这是做什么,这戒指老朽不能接……不能接啊!”
唐梦柯见他不愿拿,便直接拉过他的手,将那枚戒指硬是塞进了他的手中,又合掌轻轻一握:“只是保管而已,温叔叔不会小气到连这点小事也不愿意帮吧?”
“这……”
温长老忍不住别过头去,重重一叹。
不知不觉间,四周的氛围压抑到了极点,甚至就连玄霄的目光也微微闪了一下。听着这人的话,听她明知此行无异于送死,却还在笑着安抚众人,李惜花闭了闭眼,也有些不忍再看下去,唯独当事人自己像是丝毫觉察不到一般。
“好了,好了……”
唐梦柯弯腰检查了一下绑在腿上的匕首,确认完毕之后,又直起身来。
“话不多说了,时间紧迫,我这就动身。”
她说完,竟是不给这几人再多伤感的机会,转身便欲离开,但就在她刚要施展轻功之际,却忽而被一个人拽住了手臂。
“等等!”
“等下!”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李惜花诧异地转过头去,似是没想到身旁这人竟也会出声留人。
而玄霄亦是看了他一眼,才淡淡道:“你先。”
“……”
李惜花摸了摸鼻子,虽直觉有些不太妥,但也没跟他在这个节骨眼上多推辞,而是抓紧时间从怀中掏出了一只锦囊来。唐梦柯见他把东西递向自己,只得略有些迟疑地接了过来,打开一看,才发现事情并非她想的那样,锦囊里面装着的其实是一只造型奇巧的金蝉。
“这是?”她不解道。
“不过是故人所赠的一个小玩意儿罢了,我留着也没什么用,你拿去吧,兴许用得着。”说着,李惜花又抬手指了一下她托在掌心的金蝉:“此物一次可纳上百枚牛毛细针,只需按动它的翅膀就能射出飞针,你小心使用。”
介绍这东西的时候,李惜花有意没提这是玄机山庄的镇门至宝——机关夜雨,于是唐梦柯听后,只以为他给的是个普通的暗器,就点头收下并道了句谢。而她话音刚落,站在这人身旁的玄霄也放下手里捻着的一支极细的笔,将一叠软绢递给了她。
“这……又是?”
“舆图。”玄霄道。
“……”
在唐梦柯的印象里,眼前这人素来冷血无情,因而当她盯着手中这人给的舆图时,不禁有些怔然。她攥着那一团软绢,微微地顿了下,本想向刚刚那样也同这人道一句谢,可还未及开口,就听这人又道:“三年前的承诺,本座现今兑现予你。”
承诺……
什么承诺?
唐梦柯一开始反应了一会儿,才似是回想起了什么倏然瞪大了眼睛,先前所强装出来的那副云淡风轻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急切。
只听她连珠炮似地追问道:“是叶齐吗!”
“他……他真的还活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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