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再忍不下去,也不管什么琴皇还是暗尊,劈头盖脸便骂道:“你不是死了吗?为什么还活着!竟还有脸敢赖在这里?!”
李惜花仿佛无法理解她的话,表情空白地看着这人,张口欲言,像是要辩解些什么,可凌月儿却看也不看他,手中的红铜扇一收,直直地指向门口。
“带着你的东西滚吧,千重阁不欢迎你!”
说完,她冷冷哼了一声,怒不可遏地拂袖而去。
☆、254章 痴儿
时间仿佛被人无限拉长,每一秒钟都爬得艰难无比,而在这人离开后,李惜花好似成了一具失去灵魂的空壳,目光呆滞地在花厅内站了很久。
他愣愣地看着屋外的雨,忽而开始一阵阵地抽气,可胸口撕裂般的剧痛却全无半点缓解。
不可能,那个人怎么会死……
他不是江湖榜首,不是武林至强吗?
不可能……
这不可能……
他固执地不肯相信,一下又一下地慢慢摇着头,如同这样做便能否定那人的死讯,然而那日玉皇顶上倒下的身影却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向他的心口,将那些残存的侥幸敲得粉碎。
真的,不可能吗?
如果真的不可能,又为什么他等了一个多月,那人都始终不肯见他?玄霄身上的伤有多重,他本该心知肚明,明明是……知道的啊!可他却在明知那人伤势深重的情况下,还对他说了那些话,他,他……
他究竟都做了什么?!
霎那间,后悔、自责、矛盾、痛苦,充斥着绝望的情绪骤然如潮水没顶,直压得李惜花喘不过气来。他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脚步陡然不稳,踉跄着朝后倒下,猛地撞在了桌角上。茶壶杯盏被撞得滚下桌来,稀里哗啦碎了一地,而他似是毫无所觉,顺着桌角缓缓跌坐在了地上。
人总是习惯在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可笑的是他竟原来也是这般,直到失去了,才发觉那人对他而言早已重逾性命。这么多天来,他总以为只要将一切说清楚,事情便还有法挽回,却不曾想那夜的最后一眼……竟成了永别。
那人说:从今往后,你我便如此剑……
而那把剑,是他亲手用刀斩断的。
为什么,会这样?
他们两个人……究竟怎么,就走到了今日这般绝境?
一片黑暗之中,李惜花颤抖着闭上眼,往昔的一幕幕在脑海中如光影重现,耳畔甚至依稀还听得见那人的声音。
曾经在半云坡的满树梅花下,他问他:愿不愿意继续教他什么是情,什么是爱?
而那时他回答:绝不放手。
可是……
他食言了。
他还曾发过誓,此生再不会碰刀。
可是……
他也食言了。
是了,是了……
这或许,便是报应吧。
但做错事的明明是自己,为什么死的人,却是他?
为什么……要,是他……
双手无力地撑着在地上,李惜花挣扎着想要起身,可偏偏怎么也站不起来,锋利的瓷片很开划破了他的掌心,鲜血染红了地面,然而这点疼竟全然比不上他此刻内心的痛。
他记不得自己是如何从千重阁中走出来的了,来时的伞也没拿,便浑浑噩噩、深一脚浅一脚地淌着泥水往外走,直至走到门口才蓦然惊醒了一般,回身望向门内那片犹如深渊的黑白色建筑。
“阿玄……你大概,再也不想见我了。”他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喃喃自语:“可是,我还想见你。”
“即使你不原谅我,我也还想见你……”
“只一面,好不好?”
李惜花垂下眼,近乎乞求地轻轻说着,好似话音重了便会惊碎了什么一样,说完,他顿了顿,接着竟是双膝一折,倏然跪在了千重阁门口。
他重重地低下头,眼底一片死寂,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可……黄金又算得了什么?人若是死了,还留着黄金何用?如果这一跪,能换得死人复生,若是这一跪能弭平他们之间的伤痕,他愿此生长跪不起,就是这双膝盖跪废了也心甘情愿。
只可惜……
雨渐渐地越下越大,但跪在千重阁门前的这人却是动也不动,有守在门口的人见了他,立时便去给凌月儿报了信,可那人只冷冷地笑了一声,说让他跪,看他能跪到几时!而既然副阁主发了狠话,千重阁内自是不会再有人来管他。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入夜后街上更是空无一人,只有檐角的纸灯笼在风中摇摇欲坠,显地无比萧瑟。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雨势逐渐转急,天像是破了一个大洞,狂风裹挟着暴雨倾盆而下,然而那跪在雨中的人仿佛死了一般,任由豆大的雨点噼噼啪啪地砸在身上,却半点反应也无。
就这样,他沉默着跪了整整五天,期间粒米未进,直到第六日的清晨,整个人脸色青白,嘴唇皴裂,已然不似活人,然而纵使这般,凌月儿都始终不肯再见他一面。
到了最后,许是快到油尽灯枯的地步了,恍惚间,他好像听见有脚步声靠近,便艰难而又迟缓地转过头去。他费尽力气睁开眼,好似模模糊糊看见了他的阿玄正逆着光朝他走来。
“阿玄,你来了……”李惜花的声音已经哑得几乎听不到了,却极其艰难地扯了一下嘴角,急急道:“对不起……我……对不起……”
他努力地睁大了眼睛,可眼前的人影却从一个变成了两个,又两个变成了四个,层层叠叠地晃着晃着,忽而一下陷入了黑暗,而等他再醒来时……
原来,却是一场梦。
梦醒了,他还躺在原地,不同的是身边多了几个指指点点的百姓。
李惜花神情恍惚地看着那些人,心底最后的希望也被尽数湮灭,不由得心神大恸,悲痛欲绝。
这几日来,他不吃不喝,因着内功深厚才勉强活命,能撑到此刻,全凭的是一股想要见那人的心念,然而……一旦失去了希望,他便再也扛不住了。连续几日淋雨所攒下的寒气一下子爆发出来,很快高热便烧得他双眼充血,两颊泛起一层病态的嫣红。
有好心人上前想问他情况,可他神志模糊地一直摇头,踉踉跄跄从地上爬了起来,走不了几步就又摔在了地上。就这般,他连爬带摔地挨到墙角,才扶着墙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点点往客栈的方向蹭去。而等他好不容易回了客栈,门槛又将他绊的跌坐在门口,直把客栈的伙计吓了一大跳,慌忙跑出来扶他。
“客官?客官,您这是怎么了?”
但李惜花一言不发,只目光直愣愣地看着二楼。
他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又每日早出晚归的,那伙计与他也算熟识,此时见他可怜,便将他搀着送回了房,又送了些吃食热水上去。
而在接下来的数日里,李惜花始终将自己锁在房中,没有人知道他在这几天中究竟发生了什么,等燕汐清找到他时,他正抱着琴静静地坐在窗旁,脚边的地上躺着一把如紫色琉璃一般的长刀,只是……
那刀,已经被人从中折断;而那人,也已经疯了。
自从那以后,琴皇得了失心疯的消息在江湖上不胫而走,如果有人到开封千重阁门口,不管哪日来,总能见到一个紫衣青年抱着琴安安静静地守在那里,好似在等什么人。
许是那些天一直高烧不退,他几乎丧失了语言能力,曾经能言善辩的李琴皇,如今唯一会念的两个字便只剩下了:阿玄。
他常常低低地唤着这两个字,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他几乎忘记了所有人的脸,却独独还记得玄霄,每当有人在他面前提起剑圣,他总会竖起耳朵专注地听,只是也不知他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等说话的那些人走了,他就又恢复成先前呆愣愣的模样,傻傻地坐在那里。
在先开始的第一年里,燕汐清一直自负医术高绝,可他尝试了无数的方法,想要将这人治好,最后却是束手无策,毕竟……
归根结底,医者只能医病,不能医心,而这人病的恰恰就是心。
但若就这样放他在这里,终究也不是个事儿,于是在那件事发生后没多久,魏端就想办法盘下了千重阁对街的那家客栈,并装修成了一座茶楼。
这家名叫明月楼的茶楼常常不开门,偶尔迎客也是随缘开,随缘关,而魏端和燕汐清便留在这座茶楼里看顾着这人,看着他日复一日痴痴地坐在门边望着千重阁,有时又跑到二楼的露台弹琴。
不得不说的是,即使李惜花忘了很多事情,可他的琴技还是一如既往的卓绝超然,一时竟吸引了不少人前来听琴,他这一番无心插柳反倒插成了一片树荫,城中许多并非江湖中人的百姓们虽然不知他的身份,但明月楼琴师的名号却渐渐在开封城内变得小有名气。
而这琴,他一弹……便弹了三年。
☆、255章 阿细
时值盛夏,天热得出奇,闷热的空气潮湿得仿佛能拧出水来,明明没有下雾,更没有下雨,可明月楼前的青石台阶上却被水汽濡湿了一片。
路旁一个卖瓜的老汉摇着手中的蒲扇,觑眼瞧了瞧日头,估摸着一会儿怕是又要下雨,便想早些收摊回家。然而他才起身将折凳收了,余光里便隐约瞥见远处来了两个人,立马直起身来笑着吆喝道:“卖瓜嘞!卖瓜嘞!瞧这天儿这么热,不如买个瓜解解暑呗,包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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