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成名就,得偿所愿吗?秦承泽抿抿唇,心中却不是滋味。他如今离至尊之位只有一步之遥,凉国朝堂再无他的阻碍。之前带孟烨回去还要受到秦承焘的言辞威压,如今他将整座侯府的规制搬到自己府上,也没有人敢置喙一句。
明明故地重建,孟烨对他也不再是那么冷冰冰的态度,可秦承泽却莫名地觉得心慌。
如今锦衣华服,手握生杀大权,却好似还不如他在燕州做一个小小香料商来的快活。
他不明白,明明如今的境遇才是最好的,世人羡慕的,为什么自己心中会像压了一块石头一般,喘不过气来。
“你亲手杀了李成继,心中快活吗?”秦承泽试图从李安的经历中找到答案。
李安怔了一下,眼中积蓄着深沉,嘴角却是上扬的,“快活啊,看着他死在李家祖传的蛇形刀下,想着他当年是怎么出卖朕的父亲,朕就开心得很。”
李安的手段确实狠辣,亲手杀了李成继还不够,还把他的尸身丢下悬崖,供秃鹰啃食。不仅如此,就连已经被控制住,没有任何威胁的李巽书他都下令诛杀,朝中李成继的旧部也被他一扫而空。
秦承泽似是从他的话中找到一丝共鸣,问道:“之后呢?不会觉得迷茫吗?”
李安看着他似是被蒙上一层雾的眼睛,知他心中有惑,敷衍道:“或许是因为殿下没什么所求了吧,不像朕是个俗人,报了仇后,还想要别的。”
“想要什么?”秦承泽问道。
“想要全风月,追美人啊。”李安眯着眼睛看向远处的山谷,眼中泛起一丝细微的惆怅来。
一声苍鹰的高昂叫声自暗空划过,李安跟着它飞翔的轨迹远眺,苍鹰会越过被遮蔽的山谷,飞到临河的黎国营帐上空,那里是秦承泽要征服的敌营,也是李安日思夜想之人的下榻之处。
李安深深地看了一线谷一眼,勒马回身,身后秦承泽的军队和粮草皆以完备。
“朕就送到这儿,殿下擅自珍重。”李安瞥了一眼秦承泽冷峻的面容,策马扬鞭,往来处去。
身后,秦承泽冷硬的声音响起。
“大军开拔,攻敌营!”
——
凌冽的北风打在厮杀正酣的两方人马上,呼吸吞吐之间皆是热气蒸腾的血腥味,从高坡到河道,黑红盔甲交杂的尸体像是斑驳老旧的铁锈,沿着山川走势脱落。暗红的血流渗进沙土地中,又抿出股股细流氤氲在半结冰的河流中。
冰冷的河水喝下炙热的血液,冒出丝丝缕缕凝而不散的血线,经脉一般附着在冰碴子上。
赵元盛提刀砍下一个凉兵的头颅,忽地发现原本固在一处的两方人马好似流动起来,带着飞扬的尘扑在他的眼睫上,眯得他抬手挡了一下,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梅韶的身影。
“梅将军人呢?”赵元盛问身边的近卫。
“好像往山谷那头去了。”近卫一心只顾着看护赵元盛,这才想起刚才眼角好似是略过梅韶的身影从左翼转到了岔路上,而后秦承泽领军追了过去,赵元盛这里的压力一下子小了不少。
“真是胡闹!”梅韶事先没有和赵元盛说有这么一出,赵元盛反应过来他是想要引秦承泽过去,低声骂了一句。
他挥刀砍向身前的两个小卒,很快又有凉兵不要命堵在他的身前,挡住他的去路。赵元盛暗骂一声,知道是秦承泽故意拖住自己,分割他们的力量,不让他去驰援梅韶。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真是两个疯子!
赵元盛恨恨地抵住身前的凉兵,左右突围不得,山谷西侧就在极目可眺的地方,他却动不了半分步子。
斜阳挂在半山腰上,欲坠不坠,红光暖不了被冷风灌通的山谷,秦承泽纵马绕河岸,追着前方那抹银白铠甲的背影。
“拿弓!”秦承泽在颠簸的马上接过手下递过来的弓箭,满弓而揽,对准了梅韶的后心。
燕州树林中相似的场景再次上演,不同的是原本游刃有余的梅韶此时尽显狼狈,刚杀出重围的他身上还带着不少伤,尤其是腰腹的一刀,黏连着他汗水浸湿的盔甲透出渍人的疼痛。
鲜血顺着梅韶的指尖往下流,他咬牙勒住缰绳,俯身贴着马背疾驰,被挤压的腰腹火.辣辣的疼。
忽而一阵疾风凌空而过,梅韶敛了眉目,下意识地回头出枪,敲到箭尾,箭身一抖,箭头从他眼角堪堪略过,带出一道血痕。
梅韶收枪回马,还未来得及喘息一口,紧随而来的另一只羽箭直直地没入他的后心,逼得他往前一仰。
胯.下的马匹长嘶一声,“嘭——”的一声,梅韶被颠落到冰凉刺骨的河水中,砸开的冰渣四处溅落。
口鼻瞬时被灌入含着细碎冰凌的河水,梅韶剧烈地在水中挣扎了两下,吐出的气泡在水面上扑腾了两下,而后随着水花的低落慢慢没了声息。
缓慢流动的水包裹着梅韶的身子缓慢下沉,沉寂在水中连四周的声响都变得缓慢而延长,梅韶体内的热意随着他血液的外涌而流逝,很快他就像被冻住一般,浑身冷得像是坠入冰窟,四肢没有半分动弹的力气,而后便是细密攀涌上来的麻木感。
原本通透澄澈的河水被搅弄得浑浊,梅韶模糊的眼前覆上了一层金光。
落下的斜阳正吊在水面上,随着他的身子慢慢下沉,残红铺满了河面,折射到水下,轻柔地覆在梅韶的身上。
冻到极致的身子居然生出些极端的热来,梅韶缓缓动了一下指尖,像是要抓住近在咫尺的斜阳,可指缝间的金色急速流动了一下,化成旋涡托着他的身子下坠。
银白的铠甲上投出湛蓝的光晕,最外围又被夕阳的金红色笼罩出朦胧的影子,梅韶闭上双眼,无力地垂下身子,抓不住流动的河水也握不住虚拟的光芒。
他一身重甲,心口没箭,苍白得像是沉睡在河底的水鬼。
他抱着太阳一同下沉,无他和夕阳的天色瞬间阴沉了下来,没入无边的黑夜之中。
连绵不断的墨色流淌着奔驰几万里,泄在平都的上空。
白秉臣忽地从梦中惊醒,窗外暮色重重,梦中鲜血涌动。
黑红的色块大片大片地在他眼前突兀地混杂闪烁,怔怔睁大的双眼缓缓落下两行泪来。
心口的窒息揪紧了他的呼吸,坑坑洼洼地顺着咽喉吐出沙哑得不成音调的字节来。
“重……锦……”
作者有话说:
时刻谨记he he he
第193章 心已死
整个后背都被冷汗浸湿,白秉臣抖着唇从梦中惊醒,脑子中的白光还没有散去,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家主,怎么了?”江衍敲了两下门,白秉臣却还沉溺在茫然而巨大的悲伤中,什么都没有听见。
江衍走进屋子,点了灯,就看见白秉臣双目失神地靠在床头,怔怔地盯着某处看。
汗湿的头发贴在额角,白秉臣眼角的水痕还没有抹去,江衍轻声问道:“家主是做噩梦了?”
白秉臣这才愣愣地抬起头看着出现在屋子里的江衍,似是不能明白他怎么出现在这里一样。
过了半晌白秉臣才自己缓过来,低哑的声音像是在梦中声嘶力竭过一般,“还是没有重锦的来信吗?”
“没有。”江衍也琢磨出不对劲来,“梅大人一向是去一封信能回两封的,可是家主近日已经去了好几封了,怎么……都没有回应。”
白秉臣颇为头疼地按了按脑袋,而后自己顺了一件外衣披在身上,方才在梦中的汗毛竖起的寒意才被压下几分。
“我们的信被拦住了。”白秉臣哑声道:“我收不到他的信,他自然也收不到我的。很多消息我们无法互通,背后之人就能更加得心应手,只是现在不知道拦截信件的人是在半途还是在军帐中。若是在半路还只是信件丢失,若是在军中,那重锦……”
白秉臣想起梦中满眼的蓝色中梅韶紧闭的眼睛和身上流散的血丝,胸口就像被锤了一样,闷重酸痛。
他无力地弓起腰,捂住了胸口,将头埋在双膝之间。
“家主,没事吧?”江衍想要扶他,手伸出去又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他忧虑道:“偏生这个时候季少谷主又不在平都,您身子虽然好了,也该找他看看才放心。”
“没事。”白秉臣低低咳嗽了两声,“许是夜里碳火烧得太旺,窗户开得又小,有些气闷。”
江衍哪里不知道他气闷的真实缘故,可听着他隐忍的咳嗽声,还是伸手推了推留了小半的窗户,宽慰道:“他们能截下往来书信却阻不了营中的消息,我会派人去打探,看看北地军中现下是个什么情形。”
白秉臣点点头,重新躺会床上,闭上眼睛,可再也睡不着。
江衍出去了,屋子又重新恢复寂静,白秉臣披着衣裳走到窗边,望向北方。
毫无预兆的细雨落了下来,滴滴答答地打在瓦片上,断断续续地落在屋檐下,白秉臣凝视着浓重的墨色,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难道真是要走到那一步,只有自己死了,背后之人才会露出头来吗?
他的眼前似乎真的只有这条路了,原来世间之路有时连南北东西都不贯,只有一条死胡同,还要逼他走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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