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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郡主竟是状元恩师 (来盏扶头酒)


  五月上旬,信郡王一鼓作气,在京城各大戏园同日推出了《立长》为名的折子戏,在茶馆、酒楼安排说书先生们讲述同名《立长》的评书。
  皇上听到汇报说,戏曲演出大受京城高官追捧,场场爆满,喝彩声不断。至于说书,更是赢得百姓叫好,迅速传进家家户户。
  阴郁着眉眼,皇上呼吸急促地翻看着秘史呈送的戏本子。写得真是精彩,有鼻子有眼,连务丰帝百年之后,大皇子继位开创一代盛世伟业的前景都描述了不少,好像若是不立大皇子为太子,江山社稷就要后继无人一般。
  这是明晃晃的本朝记事,太贴近皇家真事,细节备至,即使隐去真人名姓,明眼人谁能看不出以上的影射来。
  能对皇家这般如数家珍的,除了顾信本人,还有谁?
  说不定就是他亲自操心写就的,如此盼着务丰帝宾天么?简直其心可诛!
  看罢,皇上将它一摔,冷笑数声。
  貌似随口,务丰帝对身边奉旨翰林念叨说:“看来,顾信这毛头小子,跳的实在太高。该治治了。”
  不等翰林奉承着回话,皇上继续吩咐:“传朕旨意,这些戏啊、评书之类的,立刻禁掉。夺了大皇子府邸和俸禄,让他滚到宫里来,闭门思过,日日抄写《孝经》十遍。至于顾信,哼。”
  新任翰林不过初入官场,这是第一次体会到君威深重,不过瞬时便觉冷汗浸湿后背,手头不敢耽误,一笔一笔记下皇上话语:“顾信,既然他不将朕这个皇上放在眼里,朕便不要他这个侄子也罢。废为庶人吧,他也别姓顾了,好歹这是国姓。”
  翰林等了片刻,眼角余光看到皇上挥手,让他退下,连忙飞奔出去,到了官员值房,传出皇上圣旨。
  满朝文武,顷刻间,就像是被割了舌头的鹌鹑,一个个老实极了。
  宗室不能擅自结交朝臣,无诏不得上朝。因此,诚王一系其实正如顾采薇说过的那样,根基是寄托在帝王宠爱上,看着花团锦簇,其实轻浮无助。
  这就应验了,一旦惹到君主雷霆,偌大朝堂,竟然只有年迈的柳祭酒,颤颤巍巍出列,为顾信说好话求情,希望帝王宽恕,不要惩罚如此之重。
  其他大臣们,有的为大皇子造势上表过,生怕引起皇上注意,清算到自己头上。
  眼下大皇子的惩罚是高高提起、轻轻放下的。对他们来说,根基还在,可以待以后慢慢为其筹谋太子之位,眼下退一步,不与皇上争执、不去激怒皇上,自然是上上之举。
  至于乳臭未干的小小郡王,管他们什么事,他被驱逐了,还少一个争从龙之功的人呢。
  有的是二皇子党、三皇子党,甚至对顾信的遭遇幸灾乐祸,指望着经此一事,寒了大皇子一系的精气神,好好打击他们一番。
  也有个别中立官员,却想着宗亲处置,算是帝王家事,自有宗令管理,他们作为外臣,不便多嘴,便镇口不言。
  所谓宗令,不过是皇家远支的一个老头子,尸位素餐,明哲保身的法子就是听皇上的一切吩咐,又怎么会维护顾信呢?
  皇上连柳祭酒都不轻不重地训斥了几句,大致意思是让他专心教书,不要多事,不要倚老卖老,不要连累外孙二皇子。
  因此,在皇上一意孤行执意如此、诚王住在京外、京城中几个儿子无人知晓消息的情况下。对于顾信的处置就被宗令加紧办理,很快从皇家玉碟上除名。
  五月二十四这日,午后,大约申时,旨意到了诚王府宣召时,众人才得知这一噩耗,如梦初醒,如坠深渊。
  顾信强撑着跪地听完,起身接旨,双手颤抖,腿脚发麻,只觉头晕目眩,半晌不知身在何处,为何会如此。
  传旨太监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对他说:“信郡王,啧啧,现下您可不再是了,连姓氏都没有了,老奴好生为您惋惜。念着诚王殿下往日进宫对老奴的照拂,老奴讨嫌多说一句,皇上可还在气头上,您思量着,还好端端住在诚王府里,妥当不妥当。”
  说罢,传旨太监扬长而去。


第42章
  诚王世子顾传正如无头苍蝇一般,不知如何是好,在原地转悠好几圈,才一叠声吩咐下人,出京去禀告父王,求助对策。
  三子顾值,虽然与二哥因为拥护的皇子不同,多有疏远,此时还是骨肉亲情占了上风,撩袍就走,撂下一句话,说是要去请二皇子到皇上那里求求情。
  顾信自己依然失魂落魄着,满脑子都是传旨太监留下的话。
  他都没发现自己早已将下唇咬出血来,一张嘴,血丝从嘴角流出,牙齿红白相间,十分骇人。
  顾信语不成调,声音嘶哑,他顺着直觉说道:“大哥,父王在外养病,别惊动他。我自己闯的祸,自己担。我这就回院收拾一番,带着妻子搬出府去。”
  顾传虽然被皇伯伯寄希望传承诚王一脉,起字承诚,但是他一向老好人做惯了,很不擅长拿主意,嘴又没顾信那么会说,辩不过二弟,只知道拦着顾信,不让他就此负气离府,喃喃说着:“等父王知道就好了,父王有办法的,二弟稍安。”也不知道是在安慰顾信还是安慰自己。
  兄弟二人,没滋没味,很快没了话说,相对着,颓然坐在接旨大殿中,久久不得动弹。
  还是世子妃张氏,虽然也担心被顾信连累了整府,依然强打精神,安顿二弟回自己院落,好好安抚新婚妻子彭氏。毕竟她怀着五个月的身孕,受不得惊吓。
  到了深夜,顾值才回府,十四岁的少年,半大不小,平时只觉天高地厚,自己最牛,此刻却一身疲惫,满目茫然之色。他根本没有见到二皇子。
  听人说,二皇子得知后,确实私下求见父皇,刚刚张嘴,什么还没说,就被务丰帝一句阴恻恻的“怎么,你对君父决定,有什么不满?”吓得叩首请罪不迭。
  皇上还命二皇子在自己府中好好反省,不要学他惹是生非的大哥,最好不要乱见人。
  因此,二皇子府,紧闭府门,一律不见客。
  顾值也不例外,吃了闭门羹,只是得到了二皇子托人传出来的简单话语,说他会等父皇怒气稍歇后,再想办法为顾信求情,让诚王一系稍安勿躁,此时一动不如一静。
  至于三皇子,虽然已经十一岁,依然久居深宫,被曹后紧紧护着。诚王一系与他向来敬而远之,更是无从求起。
  顾值咬牙发狠,想要明日一早,进宫直接向皇伯伯求情,被大哥、二哥不约而同按住了。
  顾信自暴自弃,不愿意让三弟为自己出头,受什么牵连。顾传则说,还是等待父王指令,再决定下一步如何行事,两人都再三嘱咐顾值,千万不要由着性子来,以免火上浇油,弄巧成拙。
  顾传派了身强力壮的府丁,骑着上好骏马,一路飞奔出城。
  府丁自知任务重大,不敢耽误,未曾休息,赶着夜路,硬是在第二日一早就到了诚王他们所住的山庄报信。
  ——
  山上不知时月过,大家都围着诚王转。
  诚王的喘疾时好时坏,发作起来,整宿整宿都不得平躺入眠,只能半坐半靠着,如同破旧的风箱一般喘个不停,发声如雷,吼吼作响。
  有咳就有痰。诚王这病症自然伴有浓痰,堵在嗓子眼里,上不去下不来,这时往往需要手劲大的忠心下人抵在诚王背心处,不断拍抚,才能顺出来。
  甚至近日里出现过时间最长、情况最危急的一次,那是夜半时分,灯火通明,众人心急如焚,团团守候着,诚王痰迷心窍,足足一盏茶功夫,他脸色都憋紫了,脖子使劲伸长、后仰,双手交握掐住自己的脖颈,指痕清晰可见。
  下人发急,不顾尊卑,在御医指点下,以手成拳,跪在诚王身后,加以死命锤捣,直至“咳呵”数声,诚王方才吐出一口紫青色浓痰来,症状得以缓解。
  随侍的两个御医对此情形毫无办法,除了不断向王爷、王妃磕头请罪外,两人相互商量后,还悄悄跟诚王妃禀报,希望王妃对于王爷身体状态,心里有个数。
  按照他们委婉的说法,诚王这病实在无解,说不定哪次痰堵得厉害,出不上气,人就走了。
  这样折腾下来,病人自然没有精神,没有胃口,熬的像是蔫坏的菜蔬一般,脸色灰败,肥肉松弛,萎靡不振,诚王若有所感,甚至会对家人吐露厌世之言,有时还想着安排身后事。
  此时也顾不得两个孩子年仅十一了,诚王妃、顾采蓟、顾采薇三人轮流陪伴着诚王,日夜无间断,诚王身边总有至亲守候。
  论起照顾伺候,他们自然比不过久经训练的下人们,不过也不需要他们亲自喂药、倒水,最多就是为诚王拍拍胸口、后背,陪着王爷说说话,逗王爷笑笑,总比外人强些。
  五月十五过后,顾采薇从京城再度上山,眼看着情形恶化至此,建议还是搬回京城王府。毕竟在自家,用医用药更方便些。
  忧心忡忡的诚王妃已经失去方寸,觉得女儿说得有理,便张罗着下山事宜。
  诚王也表示赞同,他说,万一要死,还是死在自己王府中安心些,诚王妃一听就哭,不许他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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