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名为东鲁的西原川,住着一位制蛊毒的高手。
因缘巧合,荀远道认识这位老前辈。
南风靖带着解药赶回来时,元小延已奄奄一息,苍白如纸的脸,干瘪无神的五官,无不透着一股死气。
这段时间,南风靖奔波于雷霆钧的案子,分身乏术,几乎不怎么回次邸,时隔多日把解药带回来,竟看到元小延骨瘦如柴,已是半条腿迈进鬼门关的状况,心如同撕裂开一条长长的巨痕。
南大世子一张脸宛似在哭丧,林瑾年看着便觉心烦得很,把人赶了出去,“还有半口气,别提前摆着张吊丧的脸。”
南风靖的心沉甸甸的。
约两个时辰后,荀远道赶到南府次邸。
南风靖五百里一骑,快马加鞭带着解药回庞庄城,而从东鲁一路赶回来的荀远道,则是慢一步到达。
荀远道风尘仆仆,来到次邸时,见到的便是南风靖那张像吃了半斤屎一般的脸。
原以为是元小延遭遇了什么不测,吓得荀远道赶紧跑到元小延的房间,一问才知道人已经救回来了,在静养中。
荀少帮主在一惊一吓中累得够呛,实在懒得开口吐槽那吃了半斤屎的南风靖。他先派人去通知京城的赢启弘,趁着这段时间,他快速地洗漱换衣,还让人备了一桌吃的。
所以当赢启弘赶到时,见到的就是脸沉如墨的南风靖,以及大朵快颐的荀远道。
远远地望去,南风靖那张脸黑得,仿佛在看着荀远道吃屎。
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赢启弘郑重地坐到二人跟前。
三人面对面坐着,待荀远道吃完饭,赢启弘让人赶紧把菜全收走。
“累死老子了。”荀远道心满意足地喝了一大口茶,“为了赶回来,这一路都数不清跑废了几匹马,我觉得自己快不成人形了。”
南风靖脸色依旧难看,赢启弘瞥了他一眼,转问荀远道,“解药呢?”
“带回来了啊。”荀远道反问南风靖,“我不是把解药给你,让你先回来了吗?”
南风靖‘嗯’了一声。
“那元小延救回来了没有?”赢启弘追问。
南风靖又‘嗯’了一声。
“那不就得了吗,有解药,瑾丫头也在,你还摆什么哭丧脸?”赢启弘搞不懂这厮为何还在伤风悲秋,忍不住锤了他一拳。
南风靖叹了叹气,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少一会儿才朝荀远道问道,“东鲁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一提东鲁,荀远道的脸色也不好看了,“乱得很,朝廷减免地方税已有一年,没想到执政的廖狗官仍在重征税收,非法集收税款以作私用。”
“岂有其理!”南风靖忍不住往桌子上重锤了一拳。
“东鲁位于翔国与西域交界,本就地处偏僻,土瘠田荒,农作物难有收成,重税无疑是对百姓们的生吞剥夺,加上城中常年有歹狂恶徒聚集,朝廷难管,官府包庇,整个东鲁俨然变成了一个不法之地。”
席上余下二人皆是静默,荀远道继续说:“府衙腐败无能,百姓叫苦连天,据我所知,已经有不少原住民搬离,留下来的,很多都是被遗弃的老人或是孤儿,现在的东鲁,其实就是一个空壳,一座活死城。”
国土小地,当位者再勤政,也难敌下位者的欺上瞒下,从中收益,翔国的监察制度存在漏洞早已不是一两天的事,事到如今想马上整治,恐怕不是一件易事。
赢启弘这般想着,心中有了计较,沉思片刻后,言道,“雷霆钧的案子牵涉了不少朝中大臣,甚至连他在东鲁的势力也被大理寺查了出来,前两日父皇暗派了五哥到东鲁,想必是还查到了什么证据,要把同犯缉拿归案。”
荀远道:“我离开东鲁的时候,没有收到萧王要到东鲁的消息。依照时间推算,萧王应该是在我离开东鲁后才受命出发,但我把顾漓留下来了,那姓廖的狗官罔顾人命,无利不图,难保他得知雷霆钧被捉拿后潜逃避罪。还有,我在当地府衙上找到了这份东西。”
荀远道说着,从身上掏出一份厚厚的册本,“我翻了一下,里头全是一些数账,我原本以为是东鲁官府的明暗账本,但认真看了后才发现不是,这本账册的收账人写的全都是同一个人,一个叫花四郎的人。我想不出这个花四郎到底是谁,所以把整本册子带回来了。”
赢启弘接过账册,仔细翻阅,果然如荀远道所言,每一条账收条款的最后,收款人落款写的名谓,都是花四郎。
“花四郎?”赢启弘盯着眼前略为潦草的名字,搜遍脑海中所记得的笔迹,实在想不出有与这个名字相类似的笔迹。
“要寻这么一个无依无据的人,等同于大海捞针。”南风靖剑眉紧皱,说道,“若这些账款都出自东鲁的府衙,那这个‘花四郎’,恐怕也只是一个中间人而已。”
“雷霆钧下狱,死罪是免不了的,现在更重要的是揪出他曾经勾结过的官员,不管怎么说,这本账册还是有些用处的。”
赢启弘说着,把册本收了起来,又道:“雷霆钧是六哥的人,武官中,六哥用得最得心应手的,恐怕就是雷霆钧这枚棋子了,现在这枚棋子被我们连根拔起,六哥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他必定想夺回雷军营的兵权。”
南风靖插言:“可现在雷军被萧王暂时掌管,且依照朝规,皇子不能有实际的掌兵权,皇上迟早会派调另一位将军来接掌雷军营。”
“所以,钊王很有可能会向皇上举荐他的人,来接掌雷军营?”荀远道问。
赢启弘点头,“五哥很少过问朝政之事,这个接掌雷军营的人,父皇必然会在我与六哥所举荐的人中,择一而选。”
荀远道点了点头,“那你打算举荐谁?”
赢启弘看向南风靖,徐徐开口,“我想推荐世子殿下。”
第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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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远道点了点头,“那你打算举荐谁?”
赢启弘看向南风靖,徐徐开口,“我想推荐世子殿下。”
话音刚落,荀远道不等南风靖说话,已经惊呼出声,“你疯了?”
话说出口后,屋内一下子安静了,荀远道后知后觉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实在是太过大逆不道,掩嘴轻咳了一声,“刚刚的话撤回,年少轻狂,谁没个急言急语?”
赢启弘笑了笑,没有在意,“其实我本猜到你们的反应,只是没想到你的反应比表皇兄更大。”
南风靖没好气,“我是冷不丁听到这句话,一下子就愣住了,不知该给什么反应才合适。”
赢启弘笑得更大声,“连你们都如此反应,只怕到时父皇听到后,会更加惊讶。”
“来真的?”荀远道刚以为赢启弘是玩笑之言,没想到竟是真话,“阿靖是世袭世子,以后任命的,必定是辅助君皇的文官之职,你向皇上提议让阿靖接管雷军营,不就等于是白白把机会让给钊王了吗?”
“的确如此,其实虽然我这般提议,但这只是拖延之计罢了。”
赢启弘解释,“若我没有猜错,六哥推荐的人,必定是雷军的副将,江猛,这个人是兵部出身,后来被雷霆钧提拔到军营历练,一步一步成为军中的副将。”
“江猛。”荀远道眉头轻皱,“这个人我记得,在调查雷霆钧的案子时,我无意中发现他竟是苏衡坚的门生。”
“没错。”赢启弘点头,“江猛的确是苏衡坚的门生,但他当苏家门生的时间很短,后来他到兵部任职,知晓他与苏衡坚有这层关系的人便更少了。”
“难道雷霆钧早就知道江猛是苏衡坚的人,才把他调到雷军营去的?”南风靖疑惑。
“我觉得不是。”赢启弘说道:“江猛从兵部调任到雷军营时,雷霆钧才刚任命雷军营的主将。那时军营初建,缺兵少将,雷霆钧在民间招兵,还常在三司六部物色合适的人选,江猛就是在这个时候进营的。依照推论,雷霆钧应该不知道江猛与苏衡坚之间的这层关系。”
“想不到连雷霆钧也被蒙在鼓里。”荀远道轻蔑一笑,“看来这个名震天下的雷大将军,也不是什么厉害货色嘛。”
“被利用的棋子罢了。”赢启弘:“六哥暗中包庇雷霆钧贩卖人口,残杀百姓,就是为了收买一方武将与兵权,好制衡他在朝中各方的势力,现在兵权分散,他必定会想尽办法要回来。于他而言,由始至终最重要的,是雷军营的兵权,并不是雷霆钧。所以六哥不会保全雷霆钧,他只会买乖弄巧,让父皇顺了他的意。”
“那你就真的举荐阿靖,就这么遂了钊王的愿?”荀远道不可置信,大声惊呼,“我不相信!你这个满肚子坏水的人,绝对不会这么容易就善罢甘休!”
“我话还没说完。”赢启弘白了荀远道一眼,“这个江猛,是我的人。”
原来是奸细。
荀远道在诧异中明白过来。
“严格来说,是母后的人。”赢启弘想了想,补充道。
“皇后娘娘?”屋内二人皆惊。
“对。当年祖父对江家父辈有恩,江猛自然是效忠于我的祖父,听说当年母后进宫,也是由江猛暗中护送,所以,江猛虽在明面上站队六哥与苏衡坚,但他暗地里却是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