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指着外面满园乱窜的丫鬟婆子说:“你敬我,我知道。可我老了,这个院子以后也由你来管吧。不拘是老人还是我的陪嫁,只要是不中用的都随你打发。打死了都成,不用告诉我。”
侯夫人应下了,说让景和回流光院去歇晌,顾銛跟着看看,学着点。
谁知心儿小姐忽然说了一句“景和难道不该学吗?他与其说是孙少爷其实也是孙小姐吧,将来说不定也是要嫁人的。”
“心儿当真如此说?”安韶华一惊。心姐儿才才十岁,这么大点儿的一个小孩子,谁教的她这些?话说回来,怎么秀儿如此,心姐儿也如此?究竟是谁教的这俩孩子这些事情?
语梁赶忙说“当时在场的人很多,奴才不敢造谣的。”
“你接着说。”安韶华倒不是不信语梁,只是太过惊讶。与此同时安韶华心里想,这事情听起来没那么的简单。这几天在刑部当值,得空还要跟着殿下去昭狱探望齐霈元供出来的那些同党。安韶华每天回来都会跟顾銛聊一会儿案子,顾銛也时常有惊人之语。但是府里的事情,每次他问到,顾銛总是说“还就那样。”如今想来,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草蛇灰线,这事情似乎不是只有这一点,开头应该更早一些的,早到什么时候?灵光乍现,安韶华却一时没能捉住。
再说回到府里,福寿堂午饭后。
心姐儿说了一番惊世之语,自己却十分理所当然的样子。
顾銛强压着怒气问心儿“十岁的小姑娘了,男女都分不清了吗?”
心儿却说:“原是分得清的。在朝为官的是男人,在家生孩子的是女人。可如今却分不清了。”
“没关系,你原本分得就不算错,别忘了还有千仞人。既能在朝为官,又能……嗯,绵延子嗣。”顾銛紧抿着唇,说出的话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这个孩子前些日子就阴阳怪气,这两日没见怎么变成这样了?“你还小,将来长大了,眼界就宽了……”
“你莫以为我小就听不出你话里的意思,你想说我见识短浅没见过千仞人,才会有此一问?那你错了。我乃是大祐皇室宗亲,自然是知道千仞蛮夷的。哼,说来可笑……又男又女,可男可女,像这样的玩意儿,也配做我安家的嫡孙么?”
“什么?”安韶华惊呼出声,他终于明白刚才他觉得不对的地方在哪里了!这事真的没这么简单!从流言开始,就是一招招布好的棋局,只等着他们一步步走进去。这一桩桩一件件,看似针对顾銛,其实意不在此。他们意在景和!意在他安韶华!原来如此,当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如此。安韶华怒极反笑,敢对景和下手,此番定要让她好看!
却说到当时福寿堂中众人皆是一惊,侯夫人闻听此言更是怒不可遏,一个耳光就扇了过去。
丹砂愣在当地,看了看侯夫人,又看了看心姐儿,似乎不知道怎么有人敢打她家小小姐。
春桃磕头磕得更厉害了,磕破了额头,血糊糊得吓人。秀姐儿吓哭了,春桃拉过她来按着她的脑袋一起磕头,教她说“祖母我再也不敢了。”
心姐儿被打后愣怔了一下,忽然厉声尖叫,目呲欲裂,扑上去与侯夫人撕打,嘴里骂得十分……语梁皱着眉头想了好久,才想到一个词:骂得十分市井。
十分市井?这是什么骂?安韶华想了想,大约就是大家说的民间悍妇骂街那般吧。
事实上真实情况比安韶华想地更惊人,小小的心姐儿又踢又踹,两三个婆子都制不住她。而且她骂地竟然十分恶毒,去掉很多毫无意义单纯的粗话,剩下的大意就是,我说的没错,我娘早就说了,你们安家都是一帮狼心狗肺的东西,仗着尹家的东风吃香的喝辣的,现在却反过来作践皇室女,把我娘关在佛堂,把这么个不男不女的怪物跟他生的那不男不女的小怪物捧到头顶,简直瞎了你们的狗眼!早晚有一天老天开眼,一个雷下来劈得你们魂飞魄散。莫要瞪我你这个大怪物!真要是有天理,定有道士来收了你们这恶心的父子俩!
安老太君强撑着一口气,一边喘一边看着顾銛说“銛儿莫气,祖母为你正名!万事有祖母。”
“然后呢?”安韶华问语梁,“顾銛干了什么?”如果顾銛真能不生气,等着祖母和母亲为他出气,他就不是顾銛了。
果然,语梁看了安韶华一眼,小声快语。
顾銛竟然歪着脑袋笑了一下,飞身回了还我读书处,抄起家伙就去了沐华院的佛堂,一脚踹开门,见啥砸啥。等人们追上他准备拦住他的时候,才发现整个佛堂几乎都让他给拆了。
除了郡主跟佛像,其余的东西能砸的全砸了。连窗户都没一扇是好的。舞阳郡主独自在一片狼藉中瑟瑟发抖,顾銛一只手提溜着流星锤,另一只手食指都要戳上舞阳郡主的脑袋“我警告你,再敢说那些话教坏孩子,我撕了你的嘴!”
“你……”舞阳郡主幽幽抬头,眼中是森然的光。
“我怎么了,就我!你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顶天不过是罢了我的官?我照样是这个安家的三少奶奶!就怕你到时候顶着一张破嘴活不下去!”
舞阳郡主眼中并无恐惧,反而笑得平静甜美,定定的看着顾銛,目光端的瘆人。语梁说着,想起当时情状,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等安韶华回到侯府,府中诸人皆聚在婉言小筑,唯独没有顾銛。安韶华进门便急急地问顾銛在哪儿。谢氏说他回流光院换衣裳去了。安韶华回身吩咐福贵去看看,自己坐下来跟父母商议此事该如何处理。
安瑜跟谢氏都是一副苦恼的样子。
安韶华看到父亲,不由自主想到上次父子见面。想到自己居然当着父亲的面掉了泪,心里更是有些羞恼。正准备躲了父亲别说话,猛然间就想通了!对啊!原就想着事情的开始应该再早一些,现在想起来,的确要早一些的!可笑他们几个大男人,竟被一个幽居内院,整日在佛堂敲木鱼念经的女人耍的团团转。
可没等安韶华跟父母说他的推理,安瑜先开口了。
“你大嫂入宫了。”
“什么?”安韶华一惊,入宫,这就是去告状了。舞阳郡主再怎么也是皇上的亲外甥女,这下可就不好说了。若是皇上因此动怒,该怎样保下顾銛啊。
“华儿啊,銛儿莽撞……。”
谢氏说了一半,被正进门的安老太君打断了“銛儿受了大委屈!这是在府里,要是在战场上,看銛儿不活劈了她!”
“母亲!”
安瑜与谢氏赶紧上前去扶着安老太君坐下。“母亲您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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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三章九千字啊!!!老魏脑仁小想不出来啊。打电话问GAY蜜,他正在酒摊子上挥洒青春。然后就被拉去喝酒。我hin忙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为什么要给他打电话,然后用手机码字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83章 金玉
“我不来?我不来你们几个得被人家玩在手心儿里翻着花样地耍!”安老太君没好气地说“也不怪你们, 我都着了她的道儿。老糊涂啦!”
谢氏赶忙说:“这……谁能想到,她前脚还住进佛堂,一心礼佛, 给自己取了个法号叫什么……好像是一味药……”
“觉明。”安韶华小声递话。
“对,觉明。整天一副要升仙的样子,眼睛半睁不睁,说话吊着嗓子,一身素衣,钗环都不戴,好生生个心姐儿让她教导得那般样子。唉……”谢氏满心愁苦却说不出来。心中愈加烦闷。心口堵着一口气, 上不去下不来。
自己这个长子,从小就省心。该上学堂的时候每每功课总能让夫子夸奖。学武也是寒暑不误,从来不怕吃苦。为人更是性情一等一的好,谁都挑不出他的不是, 可怎么这孩子竟然如此命苦,成亲就娶了这么一个人!
“老话儿说得好啊, 娶妻不当,家破人亡。”安老太君叹了口气说:“瑜儿当年, 我是相看了多少人家,才给定下了你俩的姻缘。当初朝霞公主来给我透了个话,怪我当时迷了眼,想着光儿若是娶了她,也算是半个宗室了。可谁知道她竟是这么个搅事的。”
“这怎么能怪祖母?”顾銛进门接话“知人知面尚且不知心,更何况这盲婚哑嫁的,谁能知道她是个什么性子?好树上也会长歪瓜裂枣。”
安老太君向顾銛笑了一下:“銛儿啊, 祖母糊涂……”
顾銛上前压住祖母的手。声音中带着一点笑意,“祖母。”
安老太君拍拍顾銛的手:“好孩子, 委屈你了。”
安韶华起身给顾銛让了个座,跟顾銛小声耳语了几句。顾銛哼了一声,安韶华捉住顾銛手腕,帮他按手,小声说“你且放心。”顾銛看了他一眼,低头笑。
谢氏回头看向竹韵,竹韵上前说“老夫人,侯爷,夫人。方才福寿堂的婆子来说,当时顾公子去了沐华院佛堂,沐华院来了个面熟的婆子,进门就哭喊,说是‘老太太救救我们大少奶奶吧,顾公子要杀人啦!我们奶奶可是大少爷的嫡妻啊,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这长房嫡支可就要断了啊’,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