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算他们有心交底,说俞醉梅落到三皇子手里只怕是要被虐待致死,不过他们没有证据全凭推测,只怕他们要落一个污蔑皇子的罪名,那可是几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不说,不行,师出无名。说了,不行,无凭无据。
顾銛听安韶华这前怕狼后怕虎的分析,听得着急上火还无从下手。“你想得太多了。”
安韶华一愣,这怎么话说的?
“公主是我的继母,她说过有事儿就去找她。”见安韶华还是面露难色,顾銛继续说:“就算无事,我也能去跟她请安,闲聊。至于她知道了怎么做,那就是她的事情了。毕竟……”顾銛一抬手,指了指安韶华又指向自己,“文臣,武将,说白了都是皇家的家奴,主子办事,奴才可以劝诫,却不能插手。而公主是三皇子的姑姑。侄儿尚未成亲,姑姑管一下侄子收戏子,有何不可?”
安韶华倒是完全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说。只是听顾銛说完之后,不由感叹这个说法着实精妙。不论律法,只谈家事。成安公主就算曾经是宗室女,如今也是皇上亲封的公主,论辈分就是三皇子的姑母,他不认也不行。
这要是从前的顾銛只怕也说不出这些。只是今年安韶华清理了内院,家中琐事祖母与母亲也常常提点顾銛,顾銛无奈,只好把这些家宅智慧当兵法强记了,他此番说得全凭直觉,也没想到这话在安韶华听来如何振聋发聩。
到了皇庄,公主早已经醒了,只是没料到他们会来,多少有些惊讶却也十分高兴。上了茶,问他们昨日宴席的事情。
顾銛只当自己是在晨昏定省,几句话就把三皇子看上清月的事情说了出来。安韶华强忍着头疼几次使眼色,都没拦住他。
“竟是如此?”公主喃喃说道:“那安大人今日前来,是要本公主把清月送给三皇子吗?”
“不是,怎会!公主误会了。”安韶华忽然觉得有什么事情被忽略了,一时间也显得有些恍惚。
“公主,是这样的。”顾銛下意识地把公主划入己方阵营,见公主生气便赶紧开口,把俞醉梅的事情说了一下。“公主有所不知,我们在船上看到一个夹层,里面有人生活过的痕迹。还有……”很多话只欠起个头儿,此时的顾銛却是越说越顺了。
船上的事情,公主听了一半,如今知道了几乎全貌,也是惊讶地说不出话,好半晌才指着安韶华说:“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才说?”
“回公主的话,只是,全无证据啊!”
“怎么叫没证据?那夹层!”
“船上有夹层,又怎样呢?”安韶华双手一摊,“谁又能说船上就不能有夹层呢?”
“那……那些卖身契呢?”
“我们当时确实看到了,可是难保他回去不能一把火烧了,神不知鬼不觉。就算没有烧,都留着,只说是奴才丢了,也能算是一桩罪证吗?”
“那……那……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戏子……叫俞醉梅的,就……”公主毕竟是千娇百宠长大的女子,说她妇人之仁也好,宅心仁厚也好,想到俞醉梅可能的结果,公主连那个词都无法狠心说出来。
“所以相求母亲出手。”安韶华看了顾銛一眼,决定可能得罪人的话还是自己说,“母亲是三皇子的姑母,侄儿尚未成婚,姑母出手阻止他收戏子狎昵,也是说得通的。”
成安公主闻言,半晌没有说话。“是这么个理儿。”
只是众人根本没有想到去跟三皇子要人的经过会是这么顺利。
公主一路上心里演示了七八种情形,三皇子可能会怎样刁难,她要怎样化解。哪知道见面一说,三皇子竟是一愣。
“姑母要听戏?”
方才成安公主说自己旅途寂寞想要听戏。她原本还想着,若是三皇子岔开话题,她就说旦角都是些小丫头倒是好买,只是这生不好办。男戏子带在身边终究不方便,若是有个坤生就好了。
哪知三皇子直接说:“昨日那个俞醉梅,据说是绥州地界上的这个!”尹铎说着伸出大拇指,“侄儿昨日听了,的确不错。”说着使了个眼色。
华迅从堂后转出来拿了一个锦盒。
三皇子接过锦盒,看都没看直接给了成安公主,说:“这是昨晚别人送的,如今借花献佛转赠姑母。当是侄儿的一片心,恭贺姑母夫妻团聚,家和万事兴。”
拿上身契,成安公主更坐不住了。三皇子看向清月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却也知道此事必须有个结果。想了想还是决定挑明了说,“我听说三殿下昨天还给顾銛送了人?”
“那个小丫头对顾銛一片心意,我念在她伺候我多年的份上成全她。”
“那是殿下仁慈。”成安公主说。“只是这样一来殿下身边伺候的人还够吗?”
尹铎看了清月一眼,清月却是一动不动站在那里。
成安公主就像没看到尹铎侵略性十足的目光,笑着说:“要不我做主给三殿下买几个丫鬟罢。”成安公主说着,心里也十分慌张,生怕三皇子忽然发难。但她必须撑起场面,于是整了整衣服继续说:“清月是戍北州节度使的秦子婴的嫡三女,七年前选秀入宫,皇后娘娘看她伶俐特意留在了身边。后来我成婚,皇后娘娘让她来帮衬我。实话说啊,这些年我可真是离不了她。可是如今她也到了该放出宫的年纪,我想着这回来北疆,正好把她送回她老子身边。”
“怪不得性子与众不同,别有……”三皇子正说着,华迅上前倒茶挡了一下他。三皇子便意识到这话的确说得有些孟浪了,但那又怎样,难道他还不能这样说一个奴才了?他轻蔑地挑了挑唇,说“滚开,挡事儿!”
华迅赶紧告罪,这话题终究是揭过去了。
公主走后,三皇子指着华迅的鼻子,恨恨地说不出话来。“若不是出门在外,我……我……”
华迅跪在地上,不住地告饶。
到了俞家班,却见到顾銛站在门口一副气狠了的模样。
“顾銛,怎么了?”成安公主示意清月将卖身契递给顾銛,出声询问。
原来他们当时兵分两路,成安公主去府衙要卖身契,安韶华跟顾銛先行一步来到俞家班救人。谁知俞家班的众人都说,昨晚俞醉梅回到房间之后今日一早就没出来练嗓子。
可是等门开了才发现俞醉梅根本不在房间里。
房间里一切都整整齐齐,被褥不像有人睡过,昨晚用来抄戏词的台布叠好了放在床上,大约是准备睡下再看看的,可是如今人影都无。
成安公主心兀地一沉,难道三皇子竟然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门里俞家班的人都站在院子里,已经成了角儿的七扭八斜站在那里,冷言冷语说得难听:
“贵人可是莫再搜了,不在您屋里,不在她自己屋里,指不定在谁屋里呢。”
“就是啊,那么大的一个活人,腿长在她自己身上,我们怎么知道?”
“在府衙呢吧!一天三百两呢!”
成安公主一听,马上问:“什么三百两?”
安韶华赶紧上前行了大礼:“参见公主。”
听说公主来了,满院子的人唰地都跪下了,胆子小的抖如筛糠,直接在地上瘫成一团。
成安公主原本不知道安韶华冷不丁地为何行礼,看到这院子里的人一下子都收了那些浑话,心里倒是对安韶华高看了一眼,气势十足地说了平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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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困成狗砸。欢迎捉虫。
第164章 清月
不得不说有了公主在, 那些个捻酸含醋说话阴阳怪气的人都收敛了,安韶华三两句就问出了个大概。
原来昨晚唱完府衙的堂会之后,俞醉梅酉时末回到了俞家班, 好几个人都见她回去了,却没人再见她离开。平日里,俞醉梅都是卯时吊嗓子,如果头一日吃多了酒,第二日会辰时再开嗓。但是今日巳时都没见出来,俞家班的班主便有些着急了。
遣人去看,哪知人竟然不在。
昨日府衙的堂会班主没有过去, 城中有个老举人明日要做寿,一早就说好了俞醉梅去唱的,可谁知事到眼前俞醉梅竟然应了府衙的堂会,还收了人家的银子。班主昨晚去老举人家又是赔礼又是作揖, 好话说了一箩筐,腰都要撅折了, 这老东西居然说他看上俞醉梅了,既然俞醉梅这几日有事, 干脆就把事情都了了,改天入他的府里。
班主气得恨不得上去撕了他那道貌岸然的老脸,可还得忍着。这据说老举人的儿子在永安京入了林相的眼,拜了林相为老师。都说这相府丫鬟三品官,林相的学生呢?谁敢招惹?林相学生的爹更是俨然把自己当成了土皇帝。
俞家班的班主也是昨晚回来之后才知道俞醉梅在府衙唱戏竟然是长给三皇子听的。
班主本就受了大一肚子气,一听说三皇子当时就把俞醉梅的卖身契送过去了。毕竟是自己从小养活大,一招一式一腔一调都是自己亲自教的, 要说他把俞醉梅当自己闺女可能有些假了,可是养个猫狗尚且有情义, 更何况是人呢?
班主也是在给俞醉梅做打算。只是他并不知道,最尊贵处,哪里是最好的去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