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大早,刘掌柜推开店门一看,胡子差点气得歪了。
白马西街上的几家大酒楼,都开始学福兴酒楼发优惠券!
大大小小的伙计满街乱窜,逢人就递优惠券,西城门下更是恼火,好些伙计直接堵在城门口,进城的人脚还没走出城门通道,手上就已经被塞了四五张优惠券。
刘掌柜亲自跑到城门口,接了几张优惠券回来,打开一看,更是气得当场骂娘。
有的酒楼还算保守,依葫芦画瓢,也写着满十文减三文。有些酒楼可就下狠手了,搞什么满二十文减十文,直接对半砍,这不是直接跟他叫板吗?
这些个没脸没皮的!简直乱了套了!
明明是福兴酒楼的揽客绝招,一夜之间,满大街的酒楼都学了去,长此以往,他的福兴酒楼不就又回到了以前的老样子?
刘掌柜越想越急,赶紧跑到东城门来。无论如何也要请唐仲过来想想办法。
一路往西走,确实遇上越来越多的伙计在发优惠券,连吆喝的话术都是捡他昨天现成的。唐仲倒也没觉得奇怪,没有技术含量的东西,确实容易被人学去。
前面就是福兴酒楼,唐仲却越走越慢,他在思量,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出口。
“哎呀我的差爷,您倒是快些走啊!”
刘掌柜催得紧,看到唐仲面上的犹疑,他连连夸口道:“差爷,快帮帮我吧!只要帮我想出应对的法子,您要什么尽管提,就是想要天上的仙女,我都想法子给您弄来!”
“这可是你说的!”
唐仲精神一震,先前还担心他小气呢。既然都敢去拐带仙女,他这点小要求又算什么?唐仲三两步跨到前头,一个劲把刘掌柜往店里拽。
“走走走,咱们去店里详谈。”
关起店门,刘掌柜屏退伙计和厨子,确定没有第三个人在场后,唐仲开门见山,直接摆出条件:“如果想让我今后继续帮忙经营福兴酒楼,刘掌柜,你得将每个月店里净利润的三成,分予我。”
刘掌柜瞪大双眼,下巴上的胡子也跟着一跳,好家伙,胃口不小啊!
“如果刘掌柜不应允,也无大碍,我这就出去,今天的谈话就当从未发生,我也不会将此事告知他人。”
见刘掌柜仍在发愣,没有要应承的意思,唐仲直接站起身,朝他拱手告辞。
“哎呀!你急什么呀!还不能容我想想嘛!毕竟是一大笔银子啊!”刘掌柜连忙把人拽住,眉毛胡子都拧成了一团。
姓唐的真好意思开口,上来就要三成,还没有半点还价的余地!福兴酒楼可是他爷爷辈儿传下来的啊!
反过来想想,若没有唐仲,福兴酒楼便还是温温吞吞的老样子,说不定过几年真的关门大吉了。
哎,说来说去,还是怪自己经营无方,只能割肉求存。
刘掌柜咬咬牙,一拍大腿:“也罢,三成便三成吧!”
“成交!”
唐仲也兴奋地直拍大腿,没想到,进城不到一天,第一条财路就打通了!
“刘掌柜,你去取纸笔过来,咱们现在就来签合作协议。在上头写清楚我负责的范畴,以及每个月店里保底的营收,免得你吃亏。再有,我们还要签一份保密协议。”
刘掌柜似懂非懂地取来笔墨纸砚,合作协议啥的,他还能听明白,保密协议又是啥意思?
唐仲抓烧火棍似的抓起毛笔,酝酿一番后落笔。
“你也明白我的身份是官差,不便在外经商,写下保密协议,就是保证你不会将合作的事情告诉其他人。如若违约,你便要赔偿一笔天价数额的银两给我。”
环顾四周,唐仲顺嘴补充:“不要多的,就把福兴酒楼赔给我好了!”
刘掌柜心头一堵,话里话外总打酒楼的主意,他可不高兴了啊!但现下是他有求于人,有能怎样呢?
“放心,你是店里的杀手锏,我还担心你被别的酒楼挖墙脚呢!”刘掌柜微笑应承着,隐隐感觉心在滴血。
于是乎,约摸一炷香的功夫后,福兴酒楼店门重新打开,伙计六子抱着个宽大的木板走出来。
木板正面贴着红纸,纸上密密麻麻的好几排字,看得人眼睛都花了。
“六子,上面写得啥呀?你给我念念。”路过的阿婆拄着拐杖过来瞟了一眼,奈何好些字都不认识。
六子撑开嗓门,站到街中间直接吆喝:“福兴酒楼开业百年庆,注册会员永久享七折优惠咯!”
“老婆子我眼睛确实不行,但耳朵还听得清,你吼那么大声作甚?”
阿婆白了六子一眼,指着红纸中间一大段文字,“我问的是这里,究竟写的啥?”
唐仲刚好从店里出来,自然地接过话头解释道:“阿婆,只要您进去填写姓名和生辰,就是福兴酒楼的会员了,以后来酒楼吃饭,都可以打七折。”
“若是您在生辰那日过来,菜食一律五折,刘掌柜会送您一壶镇店之宝桃花醉,并亲自献歌一首,祝您生辰快乐。”
“还有呀,每次来店里吃饭都会产生积分,每攒满一百分,就能去柜台领一份奖品,若是不喜欢平时的奖品,您还可以攒着积分到年末使用。过年的前十天,酒楼会做一批腊猪蹄髈,一千积分就能换一只腊猪蹄髈回家!”
阿婆听得云里雾里,听到腊猪蹄膀时,终于抓住了重点。
“就是说,我现在进去写下名字和生辰,会有好多好处呗?”
“是的阿婆,您总结得相当精辟!”
还有这等好事?阿婆心潮涌动,手里的拐杖已经戳到店门口石阶上。
“赶紧的,扶我进去留个名字,还有,瘦皮猴我问你,帮家里人留名字也弄个啥会员,作数不?”
唐仲笑着将阿婆搀进去,“当然作数,我们允许代办会员卡。”
临近午时,福兴酒楼门前人越聚越多,刘掌柜看着门口板凳上坐着等位的客人,心头又踏实了。
要说还是唐仲会想办法,搞了个什么会员卡出来,同样都长了脑子,怎么自己从前就想不出这些好法子呢?
第13章 泼狗血
唐仲如今跟刘掌柜深度绑定,怎么说都是福兴酒楼的股东了。
但在明面上,他还是尽量保持距离,不能走得太近,免得有人怀疑他作为官差竟私下经商。
将会员制的细节向刘掌柜交待清楚后,唐仲决定早点回东城门去。
这个时辰,他们应该快去公厨领馒头了吧!得赶紧回去,免得没自己那份。
临近正午的白马街上,行人也多了起来。街道不算宽敞,经过一些路口时甚至摩肩接踵起来,恍惚间竟有些现代步行街的意味。
穿过白马街与青牛街交叉的十字路口,唐仲注意到前头同样匆匆赶路的背影。
敦实的身形,微秃的头顶,高高卷起的袖口里露出半截黝黑的膀子,怎么看都觉得像是何伯。
唐仲小跑两步跟上去,轻拍那人的肩膀。
“何伯,真的是你!”
“小仲!今天没去当差吗?”
唐仲欣喜地摇头,从村里出来仅一天,看到乡亲就觉得分外亲切。
何伯也是同样热情,黝黑的大手揽过他的肩头,“还没吃饭吧?走,带你搓一顿去!”
何伯已五十好几,身子骨一直硬朗。早年丧妻之后,他一直没有再娶,每每乡人问及,他都推说一个人轻省,懒得再找婆娘。
他膝下没有儿女,以前对唐家人很是照顾,唐家阿婆过身后,他更是替四个可怜虫操了不少心。
眼下唐仲虚岁十七,在这个时代已是成人的年纪。但在何伯眼中,依旧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钻进了白马街旁的小巷子里。
不同于主街上整齐宽敞的店面,小巷子里大多是矮仄的房屋。
为了挤占空间,小巷里的人把能用的地方都堆上的杂物,让人有种难言的窒息感。
脚下的窄道满是黄泥,这里的居民将洗菜洗脸的水,都随意往路上一泼,不管阴雨天还是放晴日,巷子里总是泥泞难行。
唐仲走在后头很是吃力,何伯却习惯了,几下钻进一间低矮的屋子,对里头的人招呼道:“今天有同乡一起吃,再加个菜!”
唐仲摸过来坐下,看着眼前昏暗的房间,还有里面正吃着饭的两桌客人,从外头真看不出来,这里竟然是间饭馆。
菜很快端了出来,一盘猪油萝卜片,几个杂面窝头,还有两碗粟米粥。
“来,吃,别客气!”
说着,何伯塞了个杂面窝头到唐仲手里,自己端起粟米粥,咕噜咕噜往肚里灌。
吃着饭顺便拉家常,唐仲问起家中三个小孩的情况。
“你走之后,顾家媳妇放心不下,把三个孩子都接到家里去了。今早我出来的时候,还看见你家二丫跟在顾家两个丫头后面,上山挖野菜哩。放心吧,顾家媳妇是个热心的,不会亏待他们。”
唐仲悬在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心中对顾大婶的感念又多了一层。
“何伯,你来城里做什么?”
“我啊,做点散工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何伯夹起最后一片萝卜塞到嘴里,又用窝头将盘底的汤汁蘸了个干净,朝唐仲不好意思地嘿嘿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