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陆梵安心里觉出几分失落。
“容大人和陈小姐郎才女貌,的确是好生般配。”张知志边说边观察陆梵安的表情,见人脸上的表情有了明显的变化,才继续道,“陆公子,你与容大人相识已久,你觉得陈小姐配容大人如何呢?”
“陈小姐,自然是极好的,”陆梵安按下心底的烦闷,勉强笑道,“容大人品貌自然也是上乘,只是,只是……”
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言语,本想告辞,又觉不妥,只能看着张知志探究的眼神生硬的解释道:“于人背后妄议,恐是不妥。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张知志见陆梵安就要离开,笑了笑,又唤住人道:“陆公子,那日在山上庄子,是我故意激容大人说的那番话。容大人既能不顾生死去救你,那么,那份情谊,又怎么可能只是‘左相’二字能说的清的。”
陆梵安停下了脚步,转过身道:“可张大人为何要那般让我二人徒生误会呢?”
“陆公子觉得你待容大人真的仅仅只是朋友吗?”张知志笑着望向陆梵安。
后者看着张知志,神色中有些不解。
没管陆梵安是否理解了他的意思,张知志只正了神色道:“是真心待你二人为友,怕只容大人一腔情愿,徒增一桩惨剧。可后来陆公子留下,我便知,是我错了。”
陆梵安愣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张知志都把话说到这地步了,他若是还不明了对方话里的意思,恐就真成了傻子了。
可是,他与容市隐之间的感情,真的是张知志所说的那一层意思吗?
“多谢张大人提点,先行告辞。”陆梵安并没有正面回答张知志的话,敛了笑,心乱如麻的道。
“陆公子,双目易受遮蔽,有心之人,方能视得至珍至贵之事。然世人语杂,珍之重之有时也难及闲言杀人刀。公子选择,也当慎重。”张知志语重心长说完,又换上了打趣的语气,“陈小姐并没有来寻容大人,至于他去了哪里,我也就不知晓了。”
陆梵安慌乱的点点头,快步离开了此处。
张知志看着陆梵安似是逃开一般的背影,似乎又看见了,很多年前的那幅场景。
身着喜袍的男子,在一片锣鼓喧天里从花轿中迎出了盖着红盖头的新嫁娘。高朋满座,言笑晏晏,可是却无人知,在他们拜堂的那短短的时间里,另一个同样年轻的男子却咳着血病故在了家中。
他死前手里握着的,正是那堂上新郎亲手递给他的喜帖。
张知志红了眼眶,缓缓开口道:“希望他们,不要再像我们了。”
像是呢喃,像是自语,又像是说给什么人。
……
陆梵安出了门,可却不知道该去哪里寻容市隐,待反应过来时,却发现自己已经出了城。
对容市隐的感情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是什么,真的会是如张知志所说的一般吗?
龙阳之风,他并非不知晓,虽没有真正接触过,却也能以平常心视之。
但他并不是断袖,而且也不是没有喜欢过女子,花楼里名满京师的明艳美人,踏春路上眉眼含羞的怀春少女,亦或是才名出众的贵家小姐,他见过,也喜欢过。
或一时倾慕,或满眼欣赏,只是如同容市隐这般的,却是头一遭。
容市隐,他喜欢吗?
容市隐,喜欢他吗?
正想着,人却已经顺着新开的河道行到了地狱山底下。抬头望去,入眼一片林木丰茂,不知那隐着河流尽头的深林中,是否也同样隐着他想见的那人。
“你在这儿做什么?”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了陆梵安的思绪。
他侧过身去,只见容市隐浑声泥污的站在他身后,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看见容市隐的那一瞬,陆梵安突然心跳加快了许多。好像有什么东西溢满了心间。
是什么呢?是了,是满心欢喜。
无关乎断袖与否,只因那人,是容市隐。
他会因他遇险而失了理智,多了勇敢。会苦恼自己出现太迟不能抚慰他的过去,让他独自一人承受了那么多苦难。会在容市隐同别的人交好时,满心酸涩与失落。也会在满腔愤懑的时候,因怕吵到他的好梦而将那些脾气偃旗息鼓。更想一直陪着他,尽他所能将未来的欢喜全部予他。
如果这就是喜欢,那他想,陆梵安应该是喜欢容市隐的。可那人,喜欢他吗?
或许他也已知晓。
那些过往的点滴在揭开刻意藏匿它的外壳之后,桩桩件件都在向陆梵安诉说着那人的情谊。忧他,重他,念他。
陆梵安走向容市隐,看着对方不解的眼神,挑眉道:“怎的,单容大人能来,我来不得?”
容市隐皱眉看向陆梵安:“好好说话。”
“那便是寻你而来。”陆梵安在容市隐不解的眼神中一步步朝他行去。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自染是有地狱山的神灵指引。”陆梵安行至距容市隐一步之遥处,停住了脚步。
容市隐眉头皱的愈加紧了,今日里的陆梵安,似乎有几分怪异。心下防备他又要弄出什么幺蛾子,语气里带着几分故作的严肃道:“莫要装神弄鬼。”
陆梵安看着面前不解风情的人,无奈摇头。跨了一大步,凑近容市隐,勾起一个浅笑:“容市隐,你可有心悦之人?”
容市隐堪堪往后退了两步,被陆梵安突然的凑近惹得心如鼓擂。又听闻对方似乎又要说媒拉纤的话,微微冷了脸,不悦道:“怎的,陆公子这是又要给我介绍哪家的小姐么?”
看着容市隐皱起的眉头,陆梵安将手上折扇收到腰间。一手握住容市隐的胳膊用力一扯,容市隐没料到对方突如其来的动作,脚下一个不稳,便栽进了陆梵安怀里。这一动作正中陆梵安下怀,顺势揽上人劲瘦的腰肢,将其牢牢的圈在了怀里。
容市隐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出,呆愣着被人紧紧圈在怀里,全身动弹不得,眼里却掀起了一场惊涛骇浪,尽是慌乱与错愕。
正准备强忍着心间悸动,将人推开问问清楚时。陆梵安修长又带着暖意的手却轻轻抚上了他紧皱的眉,拂过眉眼、鼻梁、脸颊,一直到唇边,方才停住。紧接着又偏过头,将唇靠近容市隐的耳朵,轻轻道:“陆家的公子,可以吗?”
作者有话要说:
开窍的陆公子,我拦都拦不住
第36章 不可说
陆梵安在他脸上作乱的手,轻柔的像是一片羽毛拂过,引得他一阵颤栗。可对方的话,却在容市隐的脑袋里像是炸开的一道惊雷。
陆家的公子,可以吗?
陆家的公子,那是他的毕生所求。
可却也是他的不可求。
倾慕之人,也能将自己放在心上。是多大的幸事,可是,如何可以呢?他在同人谋划着夺他父亲性命,要变成他最痛恨之人。
心爱的人带着满腔爱意朝自己走来,可自己却执着屠刀,准备亲手毁了对方。快要窒息一般的痛苦在容市隐胸腔漫开,他甚至能感觉到涌上喉头的一股腥味。
“昨日里你说,‘只能做朋友吗’。”不知容市隐心间如何纠结,陆梵安开口又道,“我的答案是,其实做其他,也行。”
“做朋友,其实……”过了许久,容市隐强忍下止不住的心动与满腔的痛苦,艰难道,“挺好。”
这下轮到陆梵安呆愣住了,他是,被拒绝了?莫非是他会错了意?
可这个念头仅只闪过一瞬,便被否决了。
不会。
先时他并未往这一方面想过,所以他忽略了容市隐的感情。可是,当正视之后,便会识得那份爱意是如何赤忱而又热烈。所以怎可能识错?
可他为何要回避呢?
慢慢将容市隐从怀里松开,定定的看着对方。待触及到对方眼睛的时候,陆梵安却看到,容市隐眼里的慌乱分明是怕。
“你在怕?”
“为何不能是我不中意你呢?”容市隐语气像是刚学舌一般僵硬。
“我想我已经知晓的事情不需要再多言。”陆梵安坚定道。
“原来已经是这般直白了吗?”容市隐自嘲的笑笑,“我以为我藏得够好。”
“你怕世俗的眼光?”陆梵安自顾自的问道。
“世俗于我,无非虚妄。”
“怕人伦礼法?”
“无畏。”
“那你在怕什么?”
这次容市隐不再答话,过了许久,方才缓缓的看向陆梵安。一双眼眸深沉的似乎盛满了世间无奈。
陆梵安从未见过对方那般脆弱的样子,有些不忍再逼迫他,刚要开口,却被容市隐拥在了怀里,双臂上力道大的似乎要将他揉进他的身体里一般。
陆梵安正要伸出双手回拥住对方时,容市隐却将脸埋进了他的颈窝,语气里带着哽咽,:“陆梵安,怎么办呢?”怎么办呢?明知不可为,可我控制不住我爱你。
“没关系,没关系。”双手环住容市隐的身体,感受到颈窝里的湿热,心下也涌上了难过,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容市隐这般脆弱无助。
定定的抱着他,放缓了声音道:“不要怕。无论什么,我都等你,直到你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