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长生感慨地点头道:“人间的王公贵族至今依旧少有不是三妻四妾,我竟没料到,天帝竟有这般深情。”他顿了顿又道:“只是白玉京上,竟也许男子成亲么?”
“是,”白梁道:“这从前是金元君凤栖大人提出来的,天帝思量许久,认为有理,便允了。”他自顾自地评价道:“神仙不比凡人,自己便能活个千年万年的,没有着那些传宗接代生儿育女的需求,少了这层束缚,两位男子,或者两位女子的情爱,与男女之情又有何不同。”
“只是凡间若把那些余桃磨镜的爱侣堂而皇之地摆到明面儿上来,教唆地人人都只去追求一个情字,何人来生儿育女,绵延子嗣呢?”
“况且还有些年纪小的,贪新鲜的,看不明白自己的心意的,宣扬多了,于那动辄需要人力的九州而言总归是不好,王侯将相也有私心,我也不便评论这其间对错是非,只觉得那些人可怜。”
“好在咱们白玉京倒是少了这许多束缚,哪位仙君不是几百几千岁的,爱一个人,恨一个人,如此数年的思量琢磨下去,想的再明白不过了,也不必顾忌什么血脉后人。”
“这般听来,白玉京果真是仙境极乐之地。”长生的语气听不出喜怒,白梁却道:“只是身处福地日久,再见那些愁苦之人,难免觉得自己心中也有愧了。”
“好了,”他停下脚步,“你的住处到了,我也不叨扰了,趁着这会儿我事情不多,我再去练会儿功去。”
大抵是方才一番话,白梁将自己也说的动了情,故而这会儿一时奋进,跑去练功了,长生看着白梁的背影,眼里复杂的神情一闪而过。
*
三殿下宫中,一室静默。
一人一蛇大眼瞪小眼,终是子衿先沉不住气,掏出个麻袋就要把那青蛇往袋子里装,“哪里来的鬼东西,这宫里的屏障我一直守着,你是谁派来的眼线?”
青蛇不会说话,显然没法儿回答他,只能慢悠悠地用尾巴推开他那口丑陋的麻袋,表示着自己的不满。
“怎么了?”林焉在里间,靠着床头假寐,刚休息了一会儿,就听见外面传来子衿的声音,像是在和人说话。
三殿下殿中除了他与子衿,连只苍蝇都没有,子衿怎么会和人说话。
他随意披着外袍走出来时,子衿已经强行把青蛇塞进了口袋,他把手背在背后,强作镇定地看着林焉,“没,没事。”
林焉瞥了一眼他手里攥着的那口鼓鼓囊囊的白口袋,里头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挣扎。
他略一挑眉,“子衿?”
子衿猛地跪倒在地,“殿下别看,不是什么好东西。”
然而话音刚落,那灌了灵力的口袋撕拉一声破开,无数碎片飘落,一条通体碧色的青蛇盘在正中,因为三殿下室内的光线比别处都暗一些,青蛇的瞳孔很圆,黑得透亮。
无声的沉默在殿内蔓延,子衿不敢去看林焉的眼睛。
三殿下许久都没有出声,那青蛇竟也像被定住似的,一动不动,乖巧得很,一点儿不像刚刚和子衿在一块儿龇牙咧嘴的模样。
“你是怎么进来的?”三殿下终于开口了。
那条青蛇闻言动起来,在两人面前头咬尾,绕成一个圆。
林焉蹙了蹙眉,问子衿:“我那血藤镯是你收走了吗?”
他前几日觉得那血藤镯越发温热,他索性摘了放在床头,想着过几日想起来了再好好琢磨琢磨,方才他起身的时候随意扫了一眼,见血藤镯消失了。
“是,我看殿下一直不戴,怕丢在床头落到什么缝隙里往后找不着,就收起来了。”子衿有些疑惑:“殿下问这个做什么?”
“你拿来。”
子衿虽然疑惑,闻言还是去拿,然而半晌过后,一声惊呼,“殿下,那镯子不见了。”他捧着空空如也地盒子呆立在林焉身前。
后者看起来并不诧异,只是“嗯”了一声。
“那殿下,我去找?”子衿慌张地牙齿都开始打颤,那可是凤栖君送来的给殿下试图缓和关系的,万一凤栖君知道这东西被他弄丢了……
“不用了,”林焉扬了扬下颚,“那镯子在这儿。”
被林焉提及的青蛇吐出尾巴,优哉游哉地重新盘起来,丝毫没有被识破的尴尬。
“啊?”子衿的嘴张得能塞下半个鸡蛋。
“它方才转成一个圈,就是想告诉你他是那镯子化来的。”林焉道。
子衿讶异地看了那青蛇一眼,后者半分眼神也没给他,一直直勾勾地望着林焉,过了片刻,它往前挪动了几步,像是想靠近林焉。
“我不喜欢蛇。”林焉对着那青蛇冷冷地开口。
那青蛇怔了片刻,定在原地,学着讨宠的小狗摇了摇尾巴。
“子衿,”三殿下气笑了,“找一口更结实的麻袋,把这东西还给凤栖君去。”
“是,殿下。”子衿在灵戒里翻找着,掏出一个灵力更深厚的袋子来,就在它靠近青蛇的瞬间,那青蛇颇为有眼力劲儿地变回了镯子,摔落在地上。
子衿把那镯子捡起来,半尴不尬地问林焉,“殿下,还给凤栖君吗?”
“给。”林焉毫无情面地开口。
却没想到,这只是一个开始。
第82章 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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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蛇简直是跟阴魂不散一样,子衿几乎每从外面回来一趟,身上就有物件儿被青蛇偷龙转凤,变成了自己,小到指环,大到玉佩发簪,到后来子衿出门什么都不敢戴了,这蛇就悄悄变成他腰上的腰带。
在第无数次准备把青蛇打包丢回凤栖宫中的时候,临槐来了。
他看了一眼子衿捧着的锦盒问林焉:“这不是凤栖给你的,不喜欢?”
林焉冷哼了一声,对着那血镯说:“别藏着了,给临槐君瞧瞧。”
那血镯灵光流转,逐渐变得柔软,慢慢化作一条小蛇。
那小蛇越来越大,最终化为一条漂亮的碧色青蛇,出现在林焉和临槐的面前。
“哟,”临槐笑道:“还有这么好玩的东西。”
林焉横了他一眼:“既然临槐君这么喜欢,就把它带走吧。”
“我听说你不是把他还给凤栖数十次了,它还不是照样回来找你了?”临槐揶揄道:“ 心不在我这里,我带走又有什么用。倒是凤栖,亏他想得出来。”
“师尊不就是想用这东西逼得我不耐烦了当面去找他,要不是师尊从中助力,这东西怎可能凭一己之力瞒过子衿进我殿中。”林焉一语道破凤栖的心思,末了,带着几分不忿道:“整日里不花心思在修行上也就罢了,尽琢磨些捉弄人的刁钻东西出来。”
“指不定你去见了凤栖,这蛇也就不来烦你了。”
“如今外面的人都道你与凤栖君交好,你现在是来给他做说客?”林焉道:“我不想见他,我也不至于对付不了一条蛇。”
临槐叹了一口气,“三殿下好脾性,也属实记仇。”
“只是……”他顿了顿,“既然屡次都还不回去,为何不直接杀了。”
他的话音很轻,然而林焉的脸色还是几不可察地变了变。
临槐字字锥心,“也不是第一次了。”
两人之间的氛围一时间降至冰点,子衿早就不敢插话了,这会儿把那青蛇一把掳走,去了别的房间,这回那青蛇竟然也不作怪,大概是感受到气氛并不寻常,乖乖地跟着子衿走了。
“何必总提。”林焉道。
“不是我总提,是你总记得。”临槐望着青蛇被拖走的方向,“你觉得它像青霭吗?”
林焉的眼眸颤了颤,唇边浮起一抹笑,然而眼中却并没有笑意,“临槐哥哥大概是唯一一个如此云淡风轻,敢在我面前提青霭的人。”
“既然殿下待我有几分不同,不妨也听我言说一二?”
林焉攥紧了袖口。
临槐把他神情收进眼里,自顾自道:“若殿下心里忘不了青霭,无论这条青蛇是不是青霭,殿下看见它,想起的都是青霭。”
“同理,若殿下心中没有青霭,那么就算眼前这青蛇就是青霭君本尊,它日日在殿下眼前打转,殿下的心也不会动摇分毫,我说的对么?”
“青蛇还是青霭,一切都只在于殿下一念之间罢了。”
“我杀不了它。”林焉的眼中眸光流转,坦白道:“杀死青霭已经用尽我毕生之力,我实在无法再看着青蛇从我眼前死去一回。”
“那便留着吧,”临槐说:“凤栖也不是全无好意,他知道,你心里放不下……”
“若殿下何日面对青蛇再无半分意动时,便是从千年前的浩劫走出之日。”
“临槐……”林焉的声音低下去,他摇了摇头,极轻极轻道:“有时我真的希望人心的善恶是纯粹的……而不是善里夹着恶,恶里藏着善。”
他像是自言自语地喃喃,“这样我的爱恨也能变得纯粹些。”
“可是不能,”他道:“没有纯粹的人心,亦不会有纯粹的爱与恨。”
冰凉的白玉京大殿沉默而安静,仿佛沉睡已久的深海,针落可闻。独居千年的三殿下终于第一次清晰无比地剖白了自己的心意,冷静而自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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