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凤栖显然没有他那般云淡风轻,他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口里还不住地喃喃道:“三殿下可是他的、可是他的……”他终究还是没敢说出来,“他怎么敢!他怎么能……这样对三殿下……”
“别走了小师弟,”西斜翻了个白眼,“你身上头上的银铃铛吵得我耳朵疼,难不成你指望走两步容姬就把人还给你?”
“那你说该怎么办,你我都知道,那屏障根本破不开,难道等着看三殿下死么?”凤栖怒道。
“过了这么多年,谁知道青霭在想什么,当初就该听我的,早早杀了青霭,也不会有这后头诸多事端,若非你说他失忆了不足为惧,怎会如此?”
“殿下悄没声息地把青霭带回来之前,可是一个字都没给你我透过,就连天帝陛下他都没说过,可见他对青霭用心。”
凤栖道:“三殿下从小就是个心思多的孩子,你怎么敢在这风口浪尖上动青霭?”他气不打一处来,“谁知道青霭这一失忆,连脑子都坏了,居然和容姬搅合到一起。”
天帝依旧是沉着脸色坐在上首,他这里向来没有太多规矩,除了必要的时候,只要他准了,这些徒弟们爱站便站,爱坐便坐,在他面前闲聊也是无妨的。
因而他并未去制止两人说话,只是揉着太阳穴,在两人言毕后才对凤栖道:“那琉璃灯是你给他的?”
凤栖似是没料到天帝突然提起这个,从焦急的情绪中抬头茫然片刻,而后道:“是,那琉璃灯是上好的许愿法器,殿下初去人间历练,我担心殿下遇上什么难事,所以才将琉璃灯给了他。”
“你对他说……是他母亲的遗物?”天帝又问。
“是。”凤栖道:“可有什么不妥?”
“殿下说,青霭消失的数千年,是被封印在琉璃灯之中。”天帝淡淡解释,听不出喜怒,凤栖却登时跪地,冷汗涔涔却不曾言语。
西斜扫了这君臣师徒一眼,在边儿上玩着自己蔻色的指甲,倒是不掺和。
终于天帝轻声道:“起来吧,你小时候,最不喜欢跪了。”
在人间时他是他最小的弟子,机灵聪慧,格外讨国师喜欢,也比旁的师兄多得几分纵容,分明惹事最多,挨罚却最少。
然而这会儿凤栖起身,却像是被什么堵住嗓子,依旧没有言语。
分明都是会说话的人,这会儿却像是在演哑剧,西斜才不顾什么君臣礼法,气氛不痛快了便要说话,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天帝忽然凝神,一边抬手止住了他的话音。
半晌,他看了眼凤栖,又看了眼西斜。
“那妖女来信儿了。”
千里之外,幻音岭。
柔软的兽皮床上,躺着唇色极淡的林焉,他阖着眼,双眉轻蹙,似是陷入了什么极为不悦的梦中。
绣着团纹的红色宽袖贴着皮肤,却在小臂出冒出一块明显的突起,化灵石牌浅淡的黑雾缭绕,衬得林焉形容枯槁。
施天青刚走过来,那看守的人便要拦他,他一句也没有言语,带着几分不耐直接把人丢出了百米远。
可真走到了林焉近处,却又踌躇着不敢靠近了,直到他听见林焉像是嘀咕着什么,眉眼看起来颇为不虞的神色,他才走过去,却没想到甫一靠近林焉,后者便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一般握住了他的手。
“我做噩梦了。”
依旧是呆呆的。
“没事的,”他把林焉拥在怀里,小心翼翼地抚摸他的背,“都会没事的。”
“你是谁?”林焉问他,“我又是谁?”
施天青笑了笑,没有吭声,这已经是这几日他第一百三十六回解答林焉这个问题了,可是无论说多少遍,林焉也根本记不住,于是他换了种说法,“渴么?”
林焉点点头。
施天青便割破了手腕把血喂给他喝。
每次喝过他的血,林焉便会陷入低烧和昏迷,施天青知道,是那些残余的蛊虫与他的血相接触导致的。
因着林焉体内残存的蛊虫不多,且多是残缺的,少有完整的,遇上他的血并不会有在刘家岭那么严重的情况,反而能通过少量的爆炸清除掉留在林焉体内的蛊虫。
容姬每回见了,便会如今日一般在旁边凉凉道:“他都恨死你了,你在这儿假惺惺做什么呢?”
施天青一面看着因为陷入低烧而脸色泛着薄红的林焉,一面看向被白绢布包起来的手腕。
“你有什么吩咐么?”
“有那些蛊虫是好事,”容姬道:“若是我,我一辈子都不让他清醒过来。情愿他永远都是个傻子,这样我就能永远把他留在身边。”
“那是你,不是我。”施天青轻轻探着林焉额头上的温度。
“是啊,你多高尚呢,”容姬冷笑一声道:“靠溜须拍马给姐姐提石榴裙才保住了青霭君的名头,多骄傲呢。”
这显然是施天青并不记得的部分,他只道:“什么时候把我的记忆给我。”
“你不是已经想起来了不少?”
“你不打算给了?”施天青的声音很轻,像是怕吵醒了梦中的林焉。
“看你表现咯。”容姬无所谓地扫了一眼施天青,又看了一眼林焉,忽然神经兮兮地开口,“其实你们两个都该死。”
她凑在施天青耳边,嘴里是刺骨的阴毒,“是你们害死了姐姐。”
施天青从不在意她的疯言疯语,他知道从前蛇族有个族王,是容姬的姐姐,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情真意笃,只是后来的事,容姬不许蛇族的任何人谈论,否则便是必死无疑,施天青也就无从知晓了。
容姬说她的姐姐便是林焉的生母,虽说这样倒是能解释林焉身上的蛇族血脉,可施天青对容姬的疯言疯语向来是听一半信一半,做不得数也不敢肯定。
他唯一能肯定一点,容姬的精神……不太正常。
好在容姬今日似乎没有再继续吵嚷的念头,说完那句话,便幽幽地离开了,她身边的阵仗也同她一起离开,整间屋子一时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几个看守的人。
“你们也出去吧。”施天青对他们说,“不放心我,就在外面守着。”
那几个看守面面相觑一会儿,又看了眼林焉身上的锁链和化灵石牌,都安静地退了出去。
房内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施天青叹了一口气,伸手去探林焉额头的温度,望着那双紧闭的双眸半晌,他伸出手作弄似的拨了拨林焉长长的眼睫,忽然低头吻上他的眉心。
“我与她有灵魂契约……不可违背她行事。”他轻声道。
说完他愣了愣,似乎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这样做,又为何要徒劳地说给昏睡的林焉听。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有些傻,索性躺在林焉旁边,抱着他一块儿睡了过去。
直到夜晚忽然被林焉闹醒,那双过于明亮的眸子认真地看着他,就在施天青以为他又要问自己是谁的时候,林焉突然道:“你认识施天青吗?”
第67章 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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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天青眼里是难以抑制的惊喜,可惊喜之后又是惶恐。
他用力压住上扬的声调,竭力平静地开口问道:“怎么了?”
“他是个骗子,大骗子。”
林焉环抱着双膝,一本正经地开口,“他骗我给他编了络子,还骗我把我的沉香送给他了。
施天青听着听着笑了,带着几分纵容道:“那我帮你抢回来好不好。”
林焉却沉默了。
他安静了太久,久到施天青以为他又要睡着的时候,林焉忽然出声道:“你认识施天青吗?”
施天青一瞬的怔愣,原以为他又是说完就忘了自己说过什么,正以为会听见和方才一模一样的话,却听林焉自顾自道:“他是个骗子,还是个强盗。”
怎么着,过了半个时辰罪名又多了一条?
林焉依旧是一本正经,甚至带着几分严肃道:“他偷了我的心,还抢了我的沉香。”
“你说什么……”施天青的后背因为紧张冒出了一层薄汗,“再说与我一遍,好么?”
林焉点点头,便直勾勾地看着他,不容他目光半分躲闪。
“他偷了我的心。”
施天青的心漏跳了一拍。
他看着林焉眼里倒映的自己,神色紧张,一点也不如平常那般落拓洒脱了。
林焉开口的那一瞬间,施天青差点就要当真了,可等他冷静下来却不得不明白,在缚魂咒和蛊虫对神智的双重影响下,人的神智极度混乱,说出什么都是当不得真的。
林焉是不爱他的,他心里很明白。
哪怕曾怀有一丝一毫的期望,也不可否认,清醒高贵如林焉,是绝不可能爱他的。
从前全是猜忌,往后只怕还多了恨。
唯一若说他们之间有些温情,恐怕只有床笫私事时,因着贪恋□□的半晌失神。
他知道林焉提拔他,把他一手带进白玉京,为他平冤昭雪,甚至差点送上了水城主的位置,是为了他感恩戴德,再通过他收了蛇族这心腹大患。
可林焉到底还是低估了他。
就算他施天青动了心,他也拗不过血契的命令。阴沟里爬出来的孩子,自然是自己一身修为最要紧,他不会因着心里头那点情情爱爱就违背血契,重新变回那条什么也不是的小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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