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居客无令不可擅离花门,你……”天帝胸口因为愠怒而微微起伏。
“可幽冥主能打开花门,把所有人都放出来,堂堂天帝陛下,竟然连这个也不知道么?”傅阳笑了笑。
“你是什么时候上了泉台的身,朕竟然没有察觉。”
“您自己老花眼,问我做什么?”开口仍然是丝毫不懂说话的艺术。
此时的掌书令显然已经没有心思听自己碎嘴子的夫婿在这儿打嘴炮,她一把扯开傅阳,从灵戒中取出无数个木箱,那些木箱放满了书籍,极为厚重地落在地上,砸出一片扬尘。
“屠月担当掌书令多年,一直奉天帝令为陛下看管独立的书库,我从未问过陛下究竟在这些木箱中存放着什么,直到今日青霭将军以性命向我起誓,让我打开书库一看究竟,我方知书库这么多年不许外人进的缘由。”
随着她的两柄大刀气势汹汹地砍开所有书箱,无数往生册被掀翻在地,“素闻三殿下与青霭君有一目千行过目不忘的本事,如今但请二位仙君看一看,白玉京创始至今,天帝究竟囚禁了多少人的魂魄,索取了多少怨灵至暗之力!”
她向来敢爱敢恨,说话从不留什么情面。从她第一次半信半疑地撬开书箱,看见往生册的内容时,便明白了一切。
书库往生册不能被销毁,故而天帝设置了只听命于他一人的掌书令。
不计其数的往生册摊开在地,根本就不需要去数,也根本不敢去估量,那究竟是怎样难以道尽的罪孽。
罄竹难书。
天帝深吸一口气,望向屠月的眼睛,半晌,又看向她身边形形色色的幽冥居客,许多幽冥族众甚至是第一次来到白玉京,但所有人,都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你们本来可以不用死的。”
言罢,他豁然抬手,席卷苍穹的缚魂咒如同一阵浓雾席卷着白玉京的上空,施天青同时抬手对抗缚魂咒,望向无数天兵天将。
“昔日青霭紫霄,立誓毕生只为守护苍生,如今青霭已经归来,我的将士们在何方?”
他扣上金色的面具,遮住那双妖冶的眉眼,双手打开,手执两柄血剑。
昔日的战神将军,如同永不熄灭的图腾,声声呼唤着他的紫霄军,那些踟蹰的,迷茫的天兵仙官们就这样看着一身铁甲的施天青立于苍穹之上,而天帝的缚魂咒,再也不能动摇他的心中分毫。
血淋淋的往生册就在天帝的脚下,提醒着他们,主宰三界的那位九五之尊早就不应该是他们值得追随之人。
一个,两个,越来越多的仙君站到战神将军的身后,一开始只有从前的紫霄军,紧接着,许多从前并非紫霄军的仙君也自愿站到青霭的身后,眼里燃烧着不灭的光芒。
信仰,是用于打败缚魂咒的,最强大的力量。
“呵,”天帝的面容越来越冷,“反了……”他喃喃道:“你们都要反了天了!”
“好啊,那就一起……都去死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无数幽黑的浓雾从他身上暴涨散开,白玉京顷刻间遁入黑暗,夜色中仿佛能听见寒鸦凄厉的鸣叫,还有无数怨灵的哭喊,犹如人间荒野的坟头,白骨森森的乱葬岗,耳边是呜咽的风。
当双眼习惯了黑暗,就能看见无数的阴兵,流民壮丁,老少妇孺……他们无一不是骨瘦嶙峋,或是身受重伤,此时他们全数整齐划一地将青面獠牙对准碧桑,再也看不见半分人的模样。
堕仙的魔君身后站着众天神,而尊贵的天帝,却执掌着万千阴兵。
实在是莫大的讽刺。
失去神智的亡灵一个比一个凶猛难缠,他们根本就不惧怕疼痛,也不惧怕伤害,无穷无尽,似乎永远都消耗不完。
血气弥漫,昏天黑地,遥无边际。
随着天帝一声刺耳的哨声,感受不到断肢苦痛的阴兵攻势越发猛烈,甚至越来越多的婴孩仗着更小巧的身形,悄无声息地挪至仙君的背后。
问寒的眼前被浓雾悉数包围,脖颈间突然一阵剧痛,耳侧的婴灵露出一颗硕大的头颅,死死咬住他的脖子,发出桀桀的笑声。
林焉见状木剑脱手飞出,猛然斩向那鬼婴,却不料它的动作更快,飞速咬住木剑,临槐君以枯藤绕住木剑竭力一甩,却不料那婴孩根本不肯松口,死咬着木剑,临槐君来不及收势,那孩子已经顺着惯性,砸向了碧桑的背影。
碧桑君骤然闪躲,避开了它的攻击,可下一瞬,它直接越过碧桑,落到了被施天青护在身旁的天后身上。
施天青飞速抬手去将它击落,然而在抬手的瞬间,天后蓦地拦住他的手。
“怎么了天后娘娘?”他脱口而出,然而天后只是怔愣着,低头望向意外落到她怀里的婴孩,仿佛对周遭的一切都无知无觉了。
下一瞬,那小婴灵倏地反应过来,张嘴松开木剑,一口咬在天后的手腕之上,贪婪啃噬着天后的骨血。
施天青也顾不上天后莫名其妙的阻拦了,抬手便引水袭向那孩子,暗紫流光的水浪灵力汹涌,几乎在碰到阴兵的瞬间便能化作一道炽目的烈光,黑雾般的婴灵如同被烧灼,疼痛难忍地松开口,发出凄厉的声响。
少顷,一道比他年长些的身形骤然出现,将小婴灵接在怀中,抓住他几乎看不真切的手,他似乎有一些自我的意识,又十分模糊,抱住小婴灵便要跑,却听到身后骤然传来一声:“麒麟!”
那个大些的鬼影,约莫死前是三五岁的孩童,许是能听懂几句话闻言骤然转身,但因为他的身躯全然模糊在阴兵浓重幽黑的怨气鬼雾之中,看的并不真切。
“麒麟,是你吗!”天后娘娘又喊了一声,她几乎是自投罗网一般往前去追那逃窜的鬼影,似是中了缚魂咒,陷入了魔怔,施天青骤然拽住她的手腕,天后法术不精,那一双阴兵正往同类聚集的地方去,天后一旦被他们引过去,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天后却用尽全力,甩开了施天青的手,就在施天青试图杀死那两个婴灵时,她猛然扑上去,护在了两个鬼影之前。
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毫不留情地同时咬上她的胳膊,鲜红的血汩汩淌下,天后疼痛地昂起脖颈,却丝毫没有要躲闪的神态,反而眼中无限温柔。
“麒麟……冬草……”
她的两个孩儿,大殿下麒麟四岁夭亡,那时候天帝说,许是名字取得不好,太重了,反而压着孩儿,于是第二个孩子唤做冬草,草芥至轻至贱,兴许能多活几年。
然而冬草只活了不到两岁……
许是仙灵的血唤醒了婴灵的一点儿神智,又或许是呼唤死者生前的名字能唤醒阴兵的意识,那个小的还在片刻不停地啃噬天后的骨血,大的却缓缓松开口,抬起了头。
他与天后的距离极近,这样近的距离,能勉强看清他黑雾下的无关,他眼仁翻白,瞳孔散大,眼中似有迷惘。
施天青紧随其后追上来,一眼就看出了其中关窍,“这孩子像是在挣脱什么。”他对天后道:“你刚刚对他说了什么,再多说几次。”
天后闻言飞快点头,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麒麟的名字,终于,那阴兵眼中的神色越来越清明,他直勾勾地盯着天后,半晌之后,骤然发出了一个并非哭喊呜咽,也并非无意识嘟囔的声音。
“母后,救我——”
声嘶力竭,心如刀割,绝望而恐惧。
“父皇要杀我——”
第103章 夺灵
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天后的眼眸倏地睁大,她难以置信地望向她的麒麟,那个勉强恢复了一点儿神智的孩子反反复复,却一直只重复这一句话——
“母后,救我,父皇要杀我!”
如同陷入了极深的梦魇,在难以置信的痛苦中,执着地想要求救。
林焉和施天青几乎是同一时间想起,西斜死前的话。
——天帝自己,一定杀过人!
所有的阴兵都是用人死后的怨灵炼造,可是大殿下与二殿下,出生就是仙,怎么可能是人呢?
可这些阴兵全都不是天帝亲手所杀……西斜的预言,究竟是不是指两位殿下?
然而天后娘娘却像是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抱着两个孩子,难以置信地走向正立于阴兵之间的天帝。
无数的阴兵,根本就没有办法看清每一个,数清每一个,如果不是这样难以想象的缘分和运气,她永远都不会知道,她的两个孩子被炼做了阴兵。
也永远不会知道,她的两个孩子因何而死。
她看起来崩溃而绝望,满身都是鲜血,束好的发髻散乱,尘埃,血沫,眼泪,悉数混杂在那张从前倾国倾城,惊艳了无数岁月的脸上。
不知道是因为她怀中的两个孩子有特殊的体质,还是什么别的缘故,她带着两个孩子一步一步向前的时候,竟然所有的阴兵都下意识地避开了天后,没有再攻击她。
就连稍微靠近她,也会引来麒麟的龇牙咧嘴。
以至于她走到天帝身前的时候,忙于操控亡灵大军的天帝 才骤然反应过来她的接近。
“宁儿?”
他刚一出口,天后便抬手打上他的侧脸,然而没有等到巴掌落在天帝的脸上,天帝已经猛然抓住了她的手,眼里满是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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