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这些都是司寝要教给太子的。
正始帝难得沉默,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有这么回事,他理所当然地说道:“寝宫里躺着个赤条条的女人,寡人不将她当做刺客便不错了。”
这事刘昊纳闷好些年了,忍不住再问。
“那您……当时为何丢她出去?”既然不觉得是刺客,为何这么狠?
正始帝:“寡人以为她是来爬床的。”
刘昊:“……”某种程度上,这也不算错。
她是奉命来爬床的。
坏就坏在太后没提前知会一声,当时陛下没直接拔剑已算是万幸。
刘昊认命地说道:“您瞧瞧,这些都是,咳,不管是哪种,都有。”他说得暧昧,心里也叫苦。
何时还轮到他来教陛下这个,他自己都不懂!
正始帝倒是很有钻研的态度,好生看到了后半夜,还觉得这画风丑不拉几,不如宫廷画师。
刘昊哀叹,宫里的画师那一个个学识上乘更是读书出身,又不是个个都放诞不羁爱画这等私密的春宫图!
好声好气将陛下劝去睡觉,刘昊在殿外抹了把汗。
太傅啊太傅,该帮的该做的他已经尽力的,余下的……便只能你自己扛着。
翌日,公冶启起身,感觉到异样的古怪。
他默不作声掀开了被褥。
公冶启:“……”
他此前从未有过。
仔细回忆梦中,他只隐约知道那应当是莫惊春,他在梦里……
哭得很惨。
公冶启回味了片刻,居然也不恼怒,平静地叫人进来更换了衣裳被褥,自己袖手在昨夜看图的地方高深莫测站了一会。
他想念昨日的气息。
在极致恐慌里迸发的气味如此惑人,若隐若现地勾引着他。
念念不忘。
但是到底昨夜强塞了一堆图,让公冶启霍然发觉,原来之前种种本就出格。
一时间想来,倒是有些对不住父皇。
公冶启寻思着今日再给父皇多上几炷香,再去演武场站桩一个时辰。
永宁帝对他虽好,却也罚他。
什么当做,什么不当做,虽然麻烦,却也一点点艰难地培养出个雏形。
对公冶启这天然的性子,已经算是不错了。
公冶启也一直记得。
做错了事,便要去站桩。
…
莫惊春面无表情地起来。
他活到这个岁数,还是第一次连天都没亮,偷偷摸摸爬起来洗衣服。
就算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他也没这般胡闹!
莫惊春眼神绝望,将衣服洗了后偷偷摸摸再拿回来丢到屏风上,与他别的衣物一起弄虚作假。
但其实他也清楚这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这伺候的哪个不是人精?
他沾水的手撸了把头发,让自己竭力心平气和。
这不是他的错。
这是春天,是那该死的兔尾的错!
莫惊春收拾妥当去上朝。
皇帝是自己上司的倒霉地方就在于即便他们刚闹出如此僵硬的事情,莫惊春还是得硬着头皮去上朝。
先前陛下的步步紧逼让莫惊春早已敏锐至极,以他的脾气更是会得寸进尺,疯起来压根不管不顾。
结果今日风平浪静。
这非是指着陛下毫无动静,而是在于连平日那偶尔过分的关注,似乎也没有。
莫惊春心头微跳,不敢将一日的转变当做是真。
可是紧随其后的半月,陛下心情一直很好,也没有再召他进宫的打算。不管陛下先前想要做什么,但是那股疯劲好像消失了。
莫惊春不知是刘昊救了他。
若是依着帝王的性格,会是如何真难分辨。
实在有趣的是,公冶启身居高位,乃是帝王之尊,他明世事,知世事,却不懂世事。他觉得莫惊春让他生了兴趣,便要将他捉过来,放在巨爪下,带着兴味拨弄着。
翻过去小小的,翻过来也是小小的,一只弱小的兔子。
但他眼底燃烧的光色让人沉迷,身上的暗香让人沉醉,从不沦陷的抗拒……更是让巨兽蠢蠢欲动。
若是一口吞下,藏在腹里,才是最畅快。
兽能如此,人却不能。
莫惊春是人。
不是物。
这个道理,公冶启竟然是在春梦里领悟出来。
在梦中,灵欲结合的感觉如此美妙,身体相触更是畅快至极,尽管不过虚幻,公冶启却是第一回 意识到人与器物之别。
他清楚自己疯起来是什么模样,尽管他没有幼年的记忆,但是醒来的时候,往往是一片血红。父皇从不责骂他,却也从不惯着他。
他踩过肉泥尸体,丝毫不认为是活物。
冷漠残酷的本性不过是为了父皇高兴,才在年长后下意识埋藏起来。
剧烈的头疼也是在那时出现。
手指按在额间,公冶启阴鸷地挥开內侍的搀扶,阴冷地说道:“召柳存剑入宫。”
在某处不爽利,自然要在另一处讨回来!
…
莫惊春心烦意燥。
在陛下貌似失去了兴趣后,他的麻烦便只来自于他自身。
这闹人的燥热在进了夏日也丝毫不退,更是让他每天早上都要爬起来洗衣裳,简直是前所未有。
莫惊春:“……这所谓的春日燥意,到底要持续到几时!”
【请查看进度】
什么进度?
莫惊春愣了一下,去看了一眼,90/100。
后面的状态产乳还在,又多出“???”的提示。
这是什么符号?
莫惊春微蹙眉头,而后松开。
面无表情。
这是在催促他去做和阿雪一样的事情。
第三十二章
夏末, 披头盖下的灼热让街道上都没什么行人。
蝉鸣间或一下两下,仿若也被笼罩得几乎无声,有气无力。
墨痕穿着一身粗布衣裳, 三两下沿着阴影拐进西边去,他蓄着胡子,就连眼角也精心地粘过皱痕,轻易看不出他伪装的痕迹,直到晚间,他才被一个瘦小的女人送了出来。
两人相谈甚欢。
墨痕如一滴水般融入了街坊,他对附近熟悉得很,倏地过了拐角就再看不到人影。
片刻后, 西片有个老实男人步了进去。
“不行, 他跟泥鳅一般,轻易寻不到他的踪影。”
他在大宅里寻到了瘦小女人说话。
这大宅看着甚是荒废, 屋檐还挂着蜘蛛网,并着斑驳破落的墙壁, 看起来年岁已久。瘦小女子不耐烦地扯开身上的衣裙, 露出里面穿着的紧身衣物, 便立刻换了一副气派,看起来干练冷漠许多。
“不知是从哪里收到消息的, 不会是走漏了吧?”
“他拿着之前的路子过来,应该不会。”
“要真出事了, 早就来人将我们一并拿下。”
“听你的。”
两人简短说完话后,瘦小女人进了屋,垂花门内的人远比外间还要多, 只是这原本精致的屋舍已经被分割出好些个小小的隔间, 塞着远比从前数目要多的人数。
瘦小女人穿行过拥挤的人群, 最后在唯一一处没有变动的屋舍里找到了主事者。
“打发走了?”
“是。”
那老者手里举着茶盏吃了两口,微眯着眼像是在回味这浓烈的香味。
“撤。”
瘦小女人蓦然抬头,“可是,我们已经在这里布局了这么久……”
老者将茶盏放下,低沉地说道:“世上的聪明人太多,你以为那按照以往的习惯就可以确认了的身份,实际上却是旁人放出来的诱饵!”
老者不容更改的命令迅速下达。
三条街外,墨痕躲在一处铺子里快速更换了衣服,看着身边几个亲卫沉声说道:“接下来的事情,就麻烦诸位了。”
为首的亲卫朗笑着说道:“一切交在我等身上!”
这些亲卫在边关都是跟着莫将军猎鹰杀虎的猛将,做起追踪寻迹的事情也不过是牛刀小用。可是身居京城,这对他们无疑是个乐子,故而在莫广生得了二弟委托,要在亲卫中选人时,他们可是挤得头破血流。
几个亲卫略作伪装,摩拳擦掌,如同闻到血味的孤狼扑了出去。
墨痕连过了两个院子,从另一道门出去了,再花了点时间才重新回到莫府。阍室外停着一辆马车,看起来大夫人有客。他略看了眼,便快步穿过两进门,沿着游廊去往莫惊春的书房。
莫惊春今日休沐。
但墨痕扑了个空,书房的墨书笑着说道:“二郎在武场呢。”
武场。
莫惊春正在与一个亲卫交手。
墨痕过来时,就见他们两人齐齐跃起朝着彼此下腹狠踹了一脚,落地时莫惊春一个踉跄,却抬起胳膊挡住亲卫的下一击。
莫惊春看到墨痕出现,方才与亲卫收了手。
“多谢。”他颔首。
亲卫连道不敢。
这位郎君与将军的脾气可当真不同,严谨内敛,礼数周到太多。
至于最近,莫飞河和莫广生都不在府内,他们都被陛下调去京郊大营操练那批扶不起来的软蛋。
至少在陛下眼里看起来是。
哦,两位莫将军也是这般觉得,心里不满的同时,他们几乎扎根在营地里练兵,将那些习惯了养尊处优的营兵操练得鬼哭狼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