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叫过第二回 ,便是阳光破晓。
床上像是在这时候才停下来。
过了不知多久,才有低低的声音叫水。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暗卫面无表情地将早就烧开的热水搬了进去,而后快速地退到屋外。彼时书房外的一地狼藉早就被清理干净,再看不出昨夜的癫狂痕迹。
书房内水声哗啦啦响,暗卫感慨得亏卫壹在。
不然他们是真的做不到避开莫府家丁的耳目去烧水,好同僚。
卫壹蹲在小厨房外狠狠打了个喷嚏,被墨痕怒视。
他尴尬地蹲在门边揉了揉鼻子,他都感觉到墨痕的眼神像是能杀人。
墨痕一整夜都没睡,就在书房外兜圈,亲眼看到有个神出鬼没的黑衣人冒了出来,只说了“水”,卫壹就拖着他去厨房烧水。
烧就烧了,卫壹还硬说是郎君要用!
墨痕气得牙狠狠,磨着牙口凶巴巴地说道:“卫壹,你到底是谁的人?!”都来了莫府这么久,居然还有别的主子?若非卫壹一直在墨痕耳边死命安抚,说是郎君不会出事,莫要让阖府的人知道否则会下了郎君面子云云,墨痕是不会忍到现在的。
墨痕知道莫惊春确实是个薄脸皮的人。
卫壹晓得经过这一回意外,陛下和莫惊春的关系肯定是瞒不住墨痕了,他揣着手站在厨房的地界,看了下被弄晕的厨娘,“你要在这说?”虽然人都晕了,但是厨房能藏的疙瘩角落太多了,他下意识觉得不太安全。
墨痕头也不回地朝着厨房外走去,卫壹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两人七拐八弯地走了回去,在将要靠近外院书屋的时候就停了下来,这里的莫府家丁都被他们驱走了,左右也无人,再走半条走廊便是郎君在的地方。
墨痕隐隐约约能看到灯火。
卫壹:“我是宫里的人。”
墨痕只闷声不说话,卫壹就知道他猜到了。
“但你觉得我是谁派来的?”
墨痕猛地看了过来。
微白的天色下,卫壹仿佛看到了墨痕眼底一闪而过的恐惧,他微微一笑。
墨痕沉默了许久,踩着地上的石子吐气,“我说为什么二郎一直拒绝府上的说亲,原来……”后面几个字被他含糊不清地带了过去。
墨痕其实早就猜到莫惊春或许有情人在外。
早几年,莫惊春是绝对不会出现外宿的事情,因为家里只有女眷和幼侄,他时时刻刻谨记着这点,从不曾空留他们。但是这两年偶尔会有莫惊春赶不及回来的时候,尽管这些都有合适的借口,可是一个人的起居坐卧,是瞒不过身边亲近的侍从的。
莫惊春不是很喜欢被人伺候,所以他身边的墨痕既是他院里的管事,也是可以近身的侍从,都是只他一人,没再多的。偶尔也会是墨痕给莫惊春换衣裳,所以墨痕其实发现了好几次莫惊春脖颈上的咬痕。
那痕迹极深,而且绝不可能只伤了一次。
是怎样的人能够在这个敏感要命的地方咬了一次犹然不够,还要咬上第二回 ,第三回?
他那时候还想过郎君这位情人可实在是太过凶悍,也有着极强的独占欲。因着这未婚苟合的行为,墨痕一直以为是哪里的外室……至少是个良家女吧?!
他思忖着郎君的品性,总觉得莫惊春养外室这个事情略显古怪。
毕竟莫惊春身边空了这么多年,别说是个良家女,说不得是个勾栏里出来的也肯应了……结果,结果!
墨痕的嘴巴颤抖了起来。
他臆想里那个霸道凶悍的外室,怎么摇身一变,变成了皇帝?!
即便这是墨痕无人得知的猜想,现在他都想抱住脑袋大喊一声救命。
屋内,书房。
莫惊春真想狼狈地喊出一声救命。
他在擦洗后被塞进了被窝里,而后被只着了裈裤的公冶启抱住,莫惊春的后脑靠在陛下赤裸的胸膛上,侧过头去,耳朵就碰到光滑紧致的皮肉。为了这,莫惊春耳根的发红久久不散,那扎根在五脏六腑的味道实在让人受不住,他时时刻刻有种古怪贪婪的饥饿感,拼命用理智压抑下来,方才没有实施。
……好像其实没忍住。
莫惊春略显心虚地想起公冶启肩窝上的牙印。
实在是怪不得他。
那味道就在他眼前晃悠悠飘动,像是真的有实体那样,让人一个忍不住差点就吞下腹中。
公冶启抱着莫惊春不说话。
其实昨夜陛下一直不怎么说话,只是在极其偶尔时,莫惊春才来得及看他一眼,只瞥见了眼底凶残的黑意。
莫惊春从陛下昨夜还记得更改常识,方才还记得叫水里看得出来,公冶启多少还是保留着一点意识,可是这意识还足够他继续清醒下去吗?
莫惊春心情的焦躁似乎反应到了他的气味上,登时公冶启便觉得怀抱着的这块大糕点味道变得又浓又苦,可是苦涩的边缘又透着回甘的甜味,让人忍不住想多舔两口,拼命吮吸那回甘的甜味。
“……陛下?”
莫惊春轻声试探。
公冶启不说话。
他仍然抱着莫惊春,双手在被褥前扣紧,像是怀揣着什么大宝贝。
莫惊春又叫了几声,公冶启都没给出反应。
莫惊春犹犹豫豫,迟疑了很久,这才吞吞吐吐地说道:“公,公冶启?”话刚说出来,莫惊春就忍不住颤了颤。
就在这一瞬,猛然爆发的气味笼罩着莫惊春,让他几乎软下腰去。
不,不行。
昨夜已经胡闹了一宿,莫惊春实在熬不住。
那气息如同攻城的将领摧枯拉朽地破开莫惊春一切的防备,疯狂地在他的领域里肆虐,几乎无往不利。
公冶启抚弄着莫惊春的墨发,贪婪地吸食着上面的气味。
又变成醺浓暗香。
喉咙古怪地滑动了两下。
“子卿,再叫一声。”
他不叫他夫子,而是叫他子卿。
莫惊春茫然了片刻,大片大片的烧红从被褥里看不见的皮肤蔓延开来,一下子飞扑上他皙白的后脖颈,将那一处也染得一片嫣红,整只耳朵更是红通得可怕,几乎再看不到其他的色彩。可怜莫惊春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被称呼,却是第一次被人咬着耳朵,低沉的嗓音贯穿了耳朵轰隆隆般,暗昧折磨。
“陛……”
话还没出口,耳朵被咬了一下。
莫惊春惊颤,他今日可还要上值,要是耳朵留下痕迹,那可就麻烦了。
“……公冶,启……”
他咬着牙说道。
可是帝王犹不满足,他哄着莫惊春,“别说姓。”
莫惊春的眼底满是水雾,“……启,启……”叠声叫了两下,他眨了眨眼,水汽顺着眼角滑了下来,如同一滴泪。
帝王仿佛这才心满意足,抱着莫惊春躺了下来 。
莫惊春有些疲倦。
要说陛下没有意识,可是他却会得寸进尺;可要说他有意识,这感觉却也太奇怪了。
“子卿在忧愁什么?”
公冶启的声音近在咫尺,贴着莫惊春的背脊低低说道。
还没等莫惊春说话,他又道。
“我去杀了他。”
莫惊春:“……”
果然不对劲!
莫惊春:“您来这之前,是不是吃了药?”
这问题,昨夜没有得到回答。
公冶启:“老太医送来的新药。”
莫惊春狐疑,真的不是之前香料里提取出来的药?
公冶启慢吞吞地说道:“我销毁了全部的香料,只留了一块存底。老太医是自己从古方里找到的药方,不过看来并没有用。”
顿了顿,倏地,他又说话。
声音透着极致的幽冷。
“不,其实也是有用的。”
公冶启古怪地笑起来,眼神浓黑到犹如鬼魅,“这不是刺激着我来找你吗?”
莫惊春敏锐觉察出帝王这语气的不对。
只是禁锢在腰间的手实在太过用力,莫惊春只能勉强侧过头,却无论如何都看不到陛下的脸色,他被公冶启强行地压在了身前。
公冶启:“之前数次发病,刘昊都曾劝我来找你,可是除了长乐宫那一次试药被他偷了空子,之后的每一次……”
都是莫惊春主动靠近。
不管是不是在精怪的驱使下。
公冶启低低笑着,他一边笑着,莫惊春都感觉到勒住腰间的力道都更紧一分,占有贪婪的恶念让人挣脱不开,“子卿是不是觉得,当初那兔尾实在有趣,乃是医治我的良药?”
莫惊春一颤。
他从未和公冶启泄露过他这番心思。
当初之所以会主动送上门去,未尝没有这样的念头。
帝王的笑声更加古怪恶劣,透着几分愉悦。
“错啦。”
他笑嘻嘻地说,“是你,莫子卿,你才是寡人的良药。”
低低的,凶残的恶语扑了出来。
“我不让你来,是因为……”
发狂时的公冶启,是真的可能忍不住狂躁的恶欲,将莫惊春也折磨成疯子。
他不让莫惊春来,是因为,发狂的疯子是没有顾忌。
每一次无事,不过是巧合。
公冶启五岁前一直跟着永宁帝住在长乐宫,五岁后挪到东宫,而后闹出第一次疯疾,第一次发疯的时候,确实与张哲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