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支军队还好人少,如若不然,早晚会成为齐珩的眼中钉肉中刺。
齐珩抬起眸子,眼神幽深。
“兰溪竹有什么理由截杀北狄人,此事一出,两国交战必不可免。他就算恨朕,也不会让灾难降临到百姓头上。”
他心中满是大义,满是天下苍生,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虽然齐珩从未明说,但是子书珏暗暗跟在齐珩身边两三年,也多少知晓一点他和兰溪竹之间的爱恨情仇。
“陛下,恕微臣多嘴,他毕竟是一个有头有脸的将军,在战场上说一不二、震慑四方,怎能甘愿……”匍匐在另一个男人的身下求荣呢。
不过后面半句话子书珏没有明说,齐珩也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齐珩一时之间有些怅惘,郁闷的情绪快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确实从来都读不懂兰溪竹。
“而且密云这两年派兵屯田都是兰将军负责的,这次密云出事,微臣才知晓,密云边境几乎没有衡都派去的兵了,整个塞北都是玄羽骑的人和塞北常驻军驻守。整个塞北,俨然成了兰将军的地盘。”
最后一句话实在大逆不道。
齐珩手里的佛珠被狠狠地突然扯断了。
棕黑色的珠子散落一地,甚至在空荡的晨阳殿响起了回音。
兰溪竹是兰家人,他可以一辈子效忠齐家,但不代表会一辈子效忠他齐珩。
他这是要如何,有心谋反吗?趁着希兰蠢蠢欲动,然后制造塞北冲突,让南衡内乱,换一个不会再强迫他,比他辗转承欢的皇帝?
“陛下暂且宽心,或者这一切都是北狄人的自导自演呢?”两国开战需要一个理由,或许是他们没事找事也暂未可知。
见齐珩的面色十分阴沉,子书珏忙不迭地宽慰道。
只不过这么一来更难解释,为什么玄羽骑会参进这件事中。
左右都跟兰溪竹逃不开关系。
齐珩挥了挥手,示意让子书珏下去。“先看看塞北有什么动静。”
“是。”
这几日南衡虽然调查过了,但是给不出交代,那两个活口已经吓傻了,问不出什么来。截杀他们的人实在把事情做得过于缜密,让人找不到漏洞。
无奈之下,密云巡抚只编了一个商队仇杀的幌子报给了北狄。
北狄王喧嚷着要起兵,传闻北狄二十万兵马已经从苏木旗出发了。
这可让西南的希兰国等着看好戏了,兰溪旌在西南边陲听闻此事,也是不敢掉以轻心,生怕希兰趁着两国开战也想掺和进来咬他们南衡一口。
兰溪竹这两日在府中惴惴不安,他早已经收到了北狄起兵的消息,可是齐珩迟迟不下召,他一时半会儿也不能私自离开衡都。
齐珩这人到底在等什么!
若是他再不启程回塞北,凭着塞北的那十万马兵,密云不知能否撑得住那帮游牧蛮民的三日强攻!
塞北的情况他最是知晓不过,前两年在那驻守的地方官和中央军都不堪大任,尸位素餐,剥削百姓、私吞税款。
年轻气盛的兰溪竹怒火之下把他们打压了一番,遣散的遣散,撤位的撤位。
当时的兰溪竹少年将军、意气风发、雷厉风行,只觉得自己做了善事,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朝廷不知晓此事,更没有再派中央军驻守塞北。
塞北这两年的发展不错,百姓安居乐业,边境纷争也少了很多。
只可惜那里的常驻军仅剩当年的三分之一了,若不是他派遣三万玄羽骑镇守,北狄随时都能攻下密云。
也怪他这两年与齐珩离心,年轻自负,不向朝廷请军。从前北境由他驻守,现下他不在塞北,着实太危险了。
在听闻北狄兵至边境不足百里时,兰溪竹终于按捺不住,主动请召进宫。
虽然他着实不想平白无故踏入这个地方,但是为了塞北安危,他也顾不得那么多。
兰溪竹心里隐隐有了一个大胆的揣测,莫非齐珩害怕像上次一样回到塞北之后不回来了,所以才迟迟不下召。
不,不可能。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一会儿就被兰溪竹从脑海里甩去。
齐珩虽然混蛋,但是在大是大非前,他不会偏向那点儿女私情。
想着想着,他已经到了晨阳殿前。
他摘下了佩剑,将泛着银光的战盔摘下。
原来兰溪竹在来之前已经穿好了一身战铠,红色的披风在残雪中摇曳,发出猎猎的响声。
他中气十足道:
“末将兰溪竹,求见陛下——”
第34章 朕太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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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久久没有回复,殿外的积雪还未化尽,兰溪竹就这么直直跪在地上,眼神坚毅。
他不知道齐珩为什么突然不待见自己,但是事出紧急,他不得不亲自来找齐珩。
如果皇帝不见自己,他就跪在这里,一直到齐珩愿意见他为止。
不知过了多久,殿内才传来了一道沉沉的声音:
“进来吧。”
兰溪竹的身体抖了抖,跪在地上的腿都麻了半边。他撑着剑站起身来,缓缓踏进了晨阳殿的大门。
“陛下……”
他一步步走进了齐珩的案桌边上,鞋袜被积雪化开的水浸湿了,沉甸甸的,难受得很。
齐珩面若寒霜,站起身来靠近他,然后抬起他的下巴,逼着他跟自己对视。
“兰溪竹,你好大的胆子。”
他说出的每个字都仿若从齿缝里蹦出来一样,低沉而又夹杂着怒意。
兰溪竹的下巴被捏得生疼,却也只是敢怒不敢言。他不知道齐珩为什么突然对自己这般粗鲁,明明前几日还好好的。
“你穿着这身进宫,是要向朕示威吗?”
晨阳殿不准配剑入内,齐珩给过兰溪竹特权,可他向来也守着规矩,从未带着兵器出现在御前。齐珩未召,他却擅自入宫请召,还是这样一副装扮,这落在别人眼里,可不就是大逆不道吗?
只是兰溪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今日是不是会犯了齐珩的忌讳,他只知道自己若是还不进宫请兵出征的话,北境怕是随时都会有危险。
“陛下,北狄已然发兵,企图攻打密云,为何迟迟不下召?”
这一次,兰溪竹的目光甚至带着几分质问。“微臣无心冒犯,只是大敌降至,理该迎战。微臣再不带兵前往,只怕密云……”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想表达的意思不言而喻。
塞北不能没有兰溪竹,正如西南不能没有兰溪旌一样。偌大的南衡,要是离了兰家这两个将军,彼时邻国大敌压境,怕是挺不过一个月。
“兰溪竹,你过来找朕,真的没有一点私心吗?”
齐珩毫不客气地放开了他的下巴,甩了甩衣袖,坐回了龙椅上。他面色沉沉,周遭的气氛也变得更有压迫感了。
兰溪竹闻言一怔。
他果然是……不放心自己。帝王就是帝王,永远都少不了猜忌怀疑的心思。
他是齐珩,一个百般凌辱自己的人,一个从未相信过自己的人。纵使他兰家忠心耿耿,纵使他们从未有过二心,齐珩自始至终都防着他们。
兰溪竹突然觉得自己心痛得厉害,快要喘不过气来。
猜忌就猜忌,打压就打压,可这次的事是关系着南衡北境子民危亡的大事,怎能轻易耽搁下来?他在衡都多待一天,密云的子民就多一分危险。
“陛下是疑心微臣?”兰溪竹戚戚一笑,“若是兰溪竹心怀不轨,对国不忠,在塞北做了什么对不起南衡的事,用不着陛下,左相大人就会亲手把微臣了结了。”
兰家家风,严谨至此。
齐珩悬在半空中的手指轻微颤了下,他动了动唇,但还是没有开口答话。
他也不想怀疑兰溪竹。
他这两天把自己闷在晨阳殿,除了召见子书珏,就是练字静气养神。
现在看见兰溪竹的脸,听见他说的这番话,仿若突然明白自己这几日郁结在心中的不快和怒意是从哪来的。
原来他并非真的生气兰溪竹会造反,也并不是恼怒北狄和希兰的挑衅。
齐珩只是害怕,他害怕兰溪竹真的想反了自己,怕他从里到外都彻头彻尾地恨着自己。
可是明明,他是最没有资格害怕的。
他在兰溪竹身上留下的,除了强势的侵占以外就是屈辱的印记。他要是恨自己,那也是十分理所应当的一件事情,他害怕有什么用。
身为一个帝王,应当杀伐果断,铲除异己。但是齐珩有时候会扪心自问,是不是真的做到了一个帝王该做到的那样。
不,没有。
就算兰溪竹真的有那个心思,他也舍不得杀了他。
齐珩心想,若真有那一天,他会把兰溪竹锁在皇宫里,锁在晨阳殿里,把他绑起来,让他再也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见齐珩低垂了头不答话,兰溪竹抿了抿唇,开口道:“陛下又担心微臣躲在塞北不回来吗?”
齐珩抬起了幽深的眸子,仿佛在酝酿着什么情绪一般。
“只要陛下下诏,微臣立马谴回。”他的眼中泛着希冀,仿若已经退了很大一步一样,以为做出这样的许诺,齐珩就不会再把自己压在衡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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