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路边卖的散酒哪有什么好的, 都是兑了水的,只是看兑的多少罢了。
原本张冬只打算喝这一碗解解馋, 谁知这馋虫没解反而勾起了瘾。
“再来三碗!”他摸遍了身上,掏出五文钱扔在桌子上。
那卖酒的是个泼辣的大娘, 见他这般,眼皮子一翻,只倒出两碗酒来:“对不住,您这还差一文钱!”
张冬脸一臊, 挂不住面子,硬是开口粗声粗气地道:“你这大娘好不知事,我堂堂一个秀才还会欠你这点钱?你只管给我上,我改天就还你!”
这大娘开了这么些年的摊子,见过的人多了去了, 就这些一口一个秀才读书人的, 她不知道见过多少!
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成天装着一副样子,嘴里之乎者也个不停,一张口就是一嘴的酸腐臭!
“不好意思,我这是小本生意, 概不赊账!”大娘对着张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没好气地道,“您要是觉着我这儿不好,可以前头左拐一直走,走个三条街就到百膳楼了,那儿的酒好!”
大娘在心里呸了一口,什么人啊,既不是近邻亲戚又不是熟客,张口就要赊账,真是好大的脸!一文钱也是钱,她赚的是辛苦钱,要是谁都能随随便便开口赊账,她还做不做生意了!
张冬听着这话臊意更甚,但他却不觉得是他自己的不对,反而怨恨这大娘瞧不起他。
一时气恼,竟开口道:“百膳楼的酒还用你说,我从前不知喝了多少了,今儿是太晚了,所以才在你这儿将就一口!”
大娘以为他是吹牛,指了指不远处的巷口道:“哟,也不怕把肚皮吹破了!我在这儿卖了这么多年的酒,这附近住着什么人家我都一清二楚,还去百膳楼喝过酒呢,瞧瞧你这一文钱都拿不出的样子,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这附近的三条巷子,一条住着的都是些三教九流的人,另两条稍微好些,但也都是普通人家,一年下次馆子倒能够,但别说去百膳楼吃酒了,就是去普通的酒楼都是尽不能够的。
大娘嫌弃地打量了张冬一眼,一看就是个酸气冲天的穷秀才,她撇撇嘴:“这酒你还要不要?”
张冬深觉被羞辱了,气得脸色铁青,心头的火蹭蹭往上冒,想一把砸了这摊子,但一瞅卖酒大娘壮实的身材,顿时萎了。
只得悻悻地用力甩了下袖子,转身走了,走时还不忘拣走桌上的几文钱。
大娘看着他的背影,朝地上呸了一口。
张冬受了气,又想起今天唐远骂他的事儿,心里更是怒,气不过一脚踹在墙上,骂道:“他妈的!都给老子等着!”
背后突然蹿出一个人,一把揪住张冬的领子,把他往后一薅,张冬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张秀才,你可别忘了老爷交代你的事儿!”一个壮汉恶狠狠地看向张冬。
张冬摔了个屁股蹲儿,正疼得紧,一个劲儿地呼痛,准备找人算账。
乍一听到这话,身子一缩,抬头看向来人,脸上堆上笑:“请老爷放心!我一定会办好老爷交代的事儿的!”
“你都去了唐记饭馆这么些天了,怎么还一个方子都没得到?”壮汉恶声恶气地盯着张冬,“你可别忘了你贪墨账上银子的事儿!要是办不成事儿,老爷把你告上衙门,你可就得吃牢饭去了!”
“不过到时候你吃不吃得上牢饭也不好说,毕竟你欠赌坊那么多钱,要不是老爷替你作保,你这条小命还在不在可不好说!”
张冬想起赌坊那些人的手段,身子下意识地哆嗦了下,忙道:“还请老爷宽限些日子,我一定帮老爷得到那些方子!”
“那姓唐的防着我,不让我去后头,我只好从他那未婚夫郎下手,那哥儿一看就是个心思浅的,再给我些日子,我肯定能哄到手!那哥儿一直跟着那个姓唐做事,还帮着他做酸梅膏,那些方子他肯定知道!”
听他这样说,壮汉才缓了缓脸色,点头道:“行,那就再给你些时日,要是到时候你还是一点东西都拿不出来……哼!”
“知道知道,我一定尽快拿到手!”张冬忙不迭地点头,讨好地朝壮汉笑笑。
壮汉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张冬伸着脖子看了许久,见壮汉走远了,才青着脸,一口啐在地上。
不过是个小小的打手,竟然敢对他如此无礼!以前他在百膳楼当账房的时候,这些小喽啰他从来都不放在眼里,如今竟然都能欺负到他头上来了!
他不就是在赌坊输了些钱,挪用了点账上的银子吗,要不是碰上唐记饭馆招账房,要他去偷方子,竟然还要抓他去见官?
等有朝一日他飞黄腾达了,看他怎么收拾这些人!
还有那个姓唐的,一个小小商贩竟然还敢骂他!等他哄到了那个秀气漂亮的哥儿,拿到了方子,有他好看的!
一想到苏诺,张冬心口就痒痒,恨不得立刻就给唐远戴个绿帽子才好!
他骂骂咧咧的回到家,看到门口的一洼脏水,嫌恶地皱起眉,一脚踹开摇摇欲坠的门。
张冬家里是白杨村的没错,但他早就不在村里住了,当初明月楼给的工钱很是丰厚,他就带了寡母在镇上租了屋里住,后来明月楼关门了,他就去了百膳楼,工钱也可观,他就一直带着老娘在镇上住着。
直到他染上了赌瘾,不仅做假账贪墨了百膳楼账上好几百两银子,还将家里的积蓄败了个精光,连老娘给他攒着娶媳妇的钱都糟蹋了。
他老娘一气之下就生了重病,没两天就去了,他身上没钱,只好另搬了地方,如今住的这地方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有,脏乱的很。
进屋后,他也不点灯,随手将衣服脱了丢在一边,拉过散发着臭味的被子,倒头就睡。
*
第二天唐远刚打开店门,王老板和几个杂货铺的老板就过来了,几人都是熟人了,三两下便谈好了生意,签了契约。
唐远想留他们吃饭,但铺子需要人照看,几个老板都不放心,纷纷婉拒了,只有王老板最后留了一会儿。
“唐老弟,我说你这运道也太好了。”王老板幽幽地看向唐远。
唐远先是愣了下,然后笑道:“可是我昨儿拜托王大哥你的事情有眉目了?”
“可不是嘛!”王老板颇有些不忿,伸手拍拍唐远的肩膀,“我跟你说,昨儿你和说说完后,我就去打听了,好巧不巧就听说——”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唐远扶住胳膊,打断了话。
“王大哥,我们去后头说话,这儿吵。”
唐远拉着王老板的胳膊往后头走,把王老板带到虎子平时休息的屋里。
王老板也不是傻子,一下明白过来,看向唐远道:“看来你这新招的账房还真是有问题啊,你这么防着他。”
唐远无奈地笑道:“要是他没问题,我怎么会让王大哥你帮忙另找他人呢。”
唐远犹豫了下,将张冬这些日子做的事儿告诉了王老板。
王老板一听就肃了脸色,对唐远道:“唐老弟,还好你早点找了我。”
“你这账房可不是啥省油的灯,只怕是别人派来偷方子的,他刚来的时候安分是为了让你们降低戒心,这不就忍不住了吗,想着法儿地摸方子。”
想到唐远和他说的,这账房总是想接近讨好苏诺的事儿,王老板冲唐远嘿嘿一笑:“唐老弟,我看这账房野心还不小呢,不仅想偷你的方子,还想撬你的人呢!”
唐远顿时黑了脸,他抿唇道:“王大哥你不是说找账房这事儿有眉目了吗?到底怎么样了?”
王老板见唐远周身气压降低,不敢再惹,咳了两声:“我这不是正要和你说吗,就我们镇上狮子桥边那个茶楼你知道吧?那老板的儿子不争气,做生意亏了钱,他家原有两个账房,其中有一个年纪大的,他家想辞退了省点钱。”
“那个老账房除了年纪大些,别的都好,不好也不能在他那儿做了几十年,要不是另一个账房是他侄儿,他是决计不会辞退这老账房的。”
王老板看向唐远:“怎么样?要是你觉着合适,明儿就约个时间去我店里聊聊。”
唐远听着很有些意动,点头道:“行,明天我去见见。”
“那成,我去给你约时间,等会儿派人来告诉你。”王老板笑着点头。
唐远朝王老板拱手:“多谢王大哥。”
王老板不在乎地摆摆手:“嗐,不用这么客气,咱俩谁跟谁啊,再说了,我就是来回问个话而已。”
唐远心里记着王老板的情,知道王老板疼媳妇和孩子,又想起王老板媳妇喜欢喝店里的饮品,便做了蜂蜜柠檬水并一罐酸梅膏叫王老板带回去,权当是个心意。
王老板笑呵呵地接了,走时还嘱咐他要注意些张冬,别叫他真钻了空子。
唐远心里警醒,点头应了:“知道了王大哥,我会多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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