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顿时响起不少附和之声。
“对啊,本来太子碍着和陛下有父子君臣的伦理纲常,不好直接动手,罗越临这回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白送给了太子一个大好的机会了。”
“机会也要看是谁把握啊,太子先在镇北关集结兵力,又汇同各地勤王之军,不过数日之内就连夺十几座要塞之地,就连京城外道的驻防也是他的旧部,根本不会阻拦,他这一路几乎可以称的上是兵不血刃,突飞猛进,换了其他人,怎么可能会有这么顺利?”
“的确是顺利的很,眼下离太子登位就剩最后一个阻碍了。”
靠在窗边透过缝隙窥看外头兵马过境的一人收回了视线,意味深长的捻了捻下巴上的胡须道:“你们猜,宫里的大铜钟会在今晚撞响还是在明早呢?”
众人互相看了看,神色微妙的交换了个眼神。
宫里的铜钟只会在祭祀和皇帝殡天的时候被敲响,太子此次破釜沉舟领兵而来,便已经是同皇帝公然撕破了脸,不可能还会留着他活到明天的,当然,对外宣称害死皇帝的罪魁祸首,只会是罗越临,有这么好的替罪羊,不用白不用。
天,马上要变了啊。
宫门紧闭的高大城墙外,一个浑身带血的禁军头目正怒睁着双眼,胸口中箭,从高高的墙头坠落下来,重重的砸在乌泱泱如虎狼一般的兵马阵前。
他刚刚还在城头大声斥责太子无诏进京,夜闯宫门,是为谋逆,转瞬之间便已成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再也开不了口。
秦知亦坐与骏马之上,将手中用过的弓箭递给了身边的属下,神色淡淡的发号施令。
“攻城。”
“是!”
正殿寝宫里,连日来因为惊惶过度而卧病在床的皇帝听着耳边隐隐传来的喊杀之声,一把抓住了罗越临的手,心惊胆颤的问。
“言初,这是什么动静?是不是他已经来了?他来要我的命了······”
“不会的。”
罗越临轻轻的挣脱皇帝的手,起身从床边站了起来。
“太子当初能甘心把皇位让给您,说明他还是有几分纯孝,弑父杀君这种大逆不道之事,想必他还是做不出来的,顶多也就是逼您下旨禅位,再把您软禁起来罢了。”
他说得轻轻巧巧,皇帝却听得面如土色。
禅位软禁难道就是什么好下场了吗?不见天日,困与暗室,连死都不如!
怎么会这样,朕明明已经坐上皇位了,怎么就顷刻之间高楼瓦解,失去一切?
那个孽子,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陛下!”
大门被撞开,有内侍连滚带爬的跑进来,两腿发软的跪在殿中,哭丧着声音禀道:“宫门被攻破,内城禁军抵挡不住,节节败退,已经溃散,太子殿下领兵正向陛下寝宫而来,马上就要到了······”
什么?!
皇帝惊怒之下仓皇坐起,胸口顿时感到一阵剧烈的闷痛,仿若有千万根尖刺在朝心脏住狠狠的刺下,令他痛苦万分的揪紧了胸前的衣襟,两眼一翻,往后晕倒了在了床榻之上。
殿中的内侍们惊慌失措的围了上去,似是无头苍蝇一般乱哄哄挤在皇帝榻前,口中呼喊不绝。
“陛下,陛下,您快醒醒啊!”
“太医呢?太医快来呀!”
“宫里乱成这样,现在哪还找得到太医啊,快想想其他的法子吧。”
“我们哪有什么法子可想呀!”
他们都是皇帝身边亲近服侍的人,若是太子登位,不可能还留着他们的命,皇帝若好端端的,他们还有一丝生机,皇帝若是死了,他们也只有去陪葬的命了。
“罗大人,现在怎么办啊?您快拿个主意吧!”
被当做救命稻草的罗越临却对他们脸上的惊惶之色视若无睹似的,慢条斯理的抚平了衣衫上的褶皱,迈步缓缓的朝殿门口走了过去。
越是临近外面,就越能闻到弥漫而来的血腥之气,远处有禁军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还有在奔跑抵挡的,但都是螳臂当车,无力回天,闯进宫来的兵马势不可挡,飞快的往寝宫门口围拢了过来,密密麻麻如铜墙铁壁,绝不让有一个人逃出去的可能。
罗越临一身的青缎衣袍在夜风中吹得飞扬卷起,衬着他秀美儒雅的面容,飘飘然出尘脱俗,犹如仙人一般。
可惜守在门口面带杀气的士卒们并不被他的绰约风姿所打动,他的前脚刚刚踏出门槛,后脚就已经被两把锋利雪亮的长刀架上了脖颈。
“跪下!”拿着刀的兵朝他厉声喝道。
罗越临不为所动,脊背依旧挺得笔直,望着从人群后踏上台阶渐渐出现在视线里的俊逸年轻人,亲切的一笑。
“好歹我也算是太子殿下的岳丈,初次见面,殿下是不是该对长辈客气些呢?”
秦知亦并不惊讶。
杨夫人知道乐之俞与罗越临的父子关系是瞒不过去的,在无忧谷时,就已将当年的恩怨是非都坦诚告诉过了秦知亦,并且再三叮嘱,千万不要因为罗越临是乐之俞的父亲就手下留情,这般忘恩负义寡廉鲜耻之徒,便是千刀万剐了也不为过。
直到见到了罗越临本人,秦知亦才真正明白了杨夫人所言非虚。
这的确是个虚有其表,没有半点廉耻之心的小人。
“你不配。”
他冷冷拒绝了罗越临的攀关系套近乎,刚要抬手让人把他押下去,罗越临却挑眉,拉长了声音道:“话可别说的太早,不如,先看看这个吧。”
扬袖一挥,有样碧绿晶莹的东西便从罗越临手上掷向了秦知亦的面前。
那东西还在空中飞跃时,秦知亦便觉得眼熟,待接住垂眸一看,心瞬时便沉了下去。
是那块他送给乐之俞的翡翠。
罗越临看着他的脸色,笑容如沐春风。
“如何?现在我还配不配殿下对我客气些了?”
秦知亦捏紧了手中的翡翠,抬眼看向他,语气中寒意沉沉。
“他若少了一根头发,我要你生不如死。”
罗越临又是笑了笑。
“殿下不必紧张,虎毒还不食子呢,我又怎会为难他?那般乖巧漂亮的孩子,我也是一样的心疼啊,他现在很安全,什么事也不会有。”
说着他话锋便是一转。
“不过殿下若还是让人把刀架在他亲生父亲的脖子上,就难保这个孝顺孩子知道后,会不会病急乱投医,做出什么蠢事来了。”
这话说得语重心长,宛如一个担忧孩子的慈爱父亲,可秦知亦听得出来,罗越临是在毫不掩饰的拿乐之俞来威胁他。
短暂的沉寂过后,秦知亦目光冰冷的看着罗越临,挥手让士卒们把刀收了起来,离着罗越临退开了一段距离。
夜空中忽有烟花直冲云霄,在黑幕中炸开绚丽的花火,美得让人眼花缭乱。
“呀,摘星楼竣工了呢。”
罗越临微微仰头望了下天空,眉眼中带着通畅的笑意,随之又看向了秦知亦。
“贤婿,可否赏光,同我一起登高望远,共览京城夜景啊?”
第92章
乐之俞对于京城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他此刻正坐在荒郊野外的大石头上,闷不做声的低着头,玉白的手指赌气一样把腰带上垂下来的细长流苏扯了个乱七八糟。
大约是宁远承觉得凭乐之俞这个脑子和体力,根本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所以没有再给乐之俞喂过药,也没有绑着他限制他的行动,甚至都不会派人处处盯着他,这让乐之俞一刻也没放弃过能逃跑的机会,见缝插针逮着空当儿就跑。
一路上,他想尽了各种办法,可每次都是还没跑出去三丈远就被宁远承给找了回去。
眼看着离岭西越来越近,自己却还没法儿脱身,乐之俞就越发的心急如焚。
他知道一旦踏进岭西的地界,那就是到了宁远承的势力范围,如同鸟被关进了铁笼里,彻底要和外面隔绝开来,他就算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了。
今天在驿站那儿,他好不容易同一个异族商队搭上了话,偷偷摸摸借了套异族女子的衣裳穿上,混在队伍里瞒天过海,倒真的让他躲开了宁远承和随从的视线,远远的走到了另一条山间道路上。
可惜还没等他高兴多久,那个一脸络腮胡子的异族商队领头人就对乐之俞露出了藏在和蔼热情的面容下,图谋不轨的丑陋心思。
这个商队做的根本就不是什么贩卖熊皮貂毛的生意,而是流窜边塞各地,或拐或骗,或者直接明抢,掳了长相出众的少男少女回去重金卖给邻国贵族们做奴隶,以供糟践玩乐。
乐之俞找到他们帮忙,简直可以说是兔子掉进了狼窝,自己送上门了。
得到这般品相绝佳的美人儿,对络腮胡来说,不亚于是天上掉馅饼,他心痒难耐,想要把乐之俞卖个大价钱之前,先好好享受一把,于是就故意带着队伍进了个人烟稀少的树林,借口要和乐之俞一起去溪边打水,从身后扑过来就想用强占便宜。
得多亏了乐之俞之前的拳脚和摔跤没有白练,他在听到身后传来的风声时就心生警觉,迅速的勾头弯腰,翻滚着避开络腮胡的突然袭击,顺带着还伸出脚去,绊了这人一个大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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