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趁他之前昏迷的时候给他上药包扎?”
“包扎了。”
木全无奈的伸手指了指床榻角落里的那堆沾着星星点点血迹的白色布团道:“可将军刚醒,就自己全都扯下来了,根本不许我们再碰他,如今,也只能指望您能劝劝他了。”
“小俞······”
看见乐之俞的那一刻,宁远承原本死气沉沉的眼睛顿时有了光彩,挣扎着想从床上起来。
只是他躺的太久,筋骨都有些僵硬,加之行动间会牵动伤势,痛苦加倍,让他才支起了条胳膊,就又颓然的倒了下去。
“将军!”
木全连忙冲上去想搀扶他,但还未靠近,便被喝止。
“不许过来!”
宁远承皱着脸忍着痛,看向木全的眼神如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十分的戒备。
“都出去,出去!我只要小俞在这里,我只要小俞!”
“这······”
木全就犹豫了一会儿的功夫,宁远承却已经烦躁了起来,咬牙又要再次试图从床上起来,亲自把他不想看到的人都给赶出去。
“别,别,我马上走,将军你快躺下!”
木全怕宁远承激动起来把身上的伤口又给弄裂了,只得硬生生的止住了脚步,向乐之俞投去了一个寄予厚望的眼神后,带着几个侍卫和随从,一起都退出了房间。
“还有你!”
宁远承看向床边站在那里的一个白胡子老头。
“你也出去!我没病,用不着你!”
“那可不行。”
这老头鹤发童颜,穿着一身的青色袍子,举手投足间颇有些世外高人的派头,显然也并不害怕宁远承的声厉惧色。
“向来只有老夫拒绝病人的份儿,还从来没有病人敢拒绝老夫的,这要是传出去,老夫的颜面何存?所以今天这病,你是治也得治,不治也得治。”
“你!”
眼看着宁远承又要犯倔脾气,乐之俞忙上前坐到床边安抚道:“阿雁······不是,宁将军,你伤的这么重,还是让大夫好好医治一下吧,身体要紧啊。”
果然,宁远承只听乐之俞的,一句话就能让他安静下来。
“小俞说治,那我就治。”
老神医没想到宁远承的态度转变的如此之快,颇有些讶异的挑了挑眉,待看清了乐之俞那张尽管憔悴却依旧如诗如画般漂亮的一张脸后,便像是窥探到了什么隐秘的内情似得,意味深长的摸着胡子笑了笑。
“古人云,英雄难过美人关,诚不我欺啊。”
乐之俞便是再迟钝,也明白他这调侃的话里,暗示的是什么意思。
也许换做以前,听见诸如此类的言语,乐之俞还会当作夸赞,为自己无往不利的容色得意一二,可现在时过境迁,再听到这样的话,他只会觉得满满都是讽刺。
空有皮囊而无智谋,身无所长而空冲动,注定也只会成为别人利用的踏脚石罢了。
“你误会了。”
想到秦知亦,就又勾起了他的伤心事,神色都变得有些恹恹的。
“我帮过宁将军,宁将军也救过我,我们算是互相报恩的朋友,彼此之间坦坦荡荡,再无其他,像刚才那样的话,以后还请不要再说了。”
“小俞。”
老神医还未发话,宁远承倒是先开口了,他费力的伸出手,拉了拉乐之俞的衣袖,表情里带着些疑惑和不解,更多的是一种掩饰不住的担心。
“为什么你也要跟他们一样叫我宁将军?我不是叫阿雁吗,这还是你给我起的名字,你又不喜欢了吗?你是不是反悔了,不想让我跟着你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乐之俞想解释,可又不知从何解释起,而且以现在宁远承的神智,也压根听不懂太过复杂的来龙去脉,只得先顺口糊弄过去。
“你要是喜欢阿雁这个名字,那我就还是这么叫你好了,至于大家为什么要叫你宁将军,等大夫给你治好了病,你自然就明白了。”
“嗯。”
宁远承不明所以,但还是顺从的点点头,拽着乐之俞衣袖的手指却攥的更紧了些,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
“那你不会走的,你一直都会陪着我的,是不是?”
神差鬼使的,乐之俞仿佛在宁远承身上看到了自己从前的影子,面对重要的人,都是一样的患得患失,生怕对方会像手中细砂般,握不住,留不下。
当然,他并不觉得现在的宁远承是真的对他有了什么特殊的心思,很可能只是脆弱孤独时把他当做了类似于亲人一样的依赖,但这份害怕失去的心情,还是让乐之俞很容易就起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好吧。”
沉默了会儿后,乐之俞收起脸上的惆怅,尽力朝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我就坐在这儿,看着大夫给你治伤,这样行吗?”
宁远承立马高兴了起来,整个人都像是枯树开花似得,瞬时就恢复了精神。
“行!”
他们这你来我往的对话,落在老神医的耳朵里,便又是另一重意思,摸着胡子悠悠然的摇头,拉长了声音道:“难怪非要以朋友相称呢,原来不是英雄美人良缘配,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为你落到如此田地,结果伤身又伤心,可怜哪。”
这老头,还没完了是吧?
乐之俞不满的朝他皱起了眉。
“你真的是神医吗?到底是来治病的还是看戏的?不会你说的那什么开颅疗伤也是你信口开河胡诌来骗药钱的吧?”
一听到被人质疑医术品行,老神医立马不乐意了。
“黄口小儿,莫要有眼不识泰山,世上医术,老夫称第二,还没人敢称第一,多少权贵捧着万贯家财也请不到老夫出山呢,若不是我正好撞上了这桩机缘,才不会来趟这浑水,你当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官道不走,偏要行这暗地里的水路?还不是因为有人在追杀你们,老夫这可是冒着性命之危来济世活人呢!”
乐之俞懒得跟他啰嗦,敷衍的附和了两句。
“是是是,你老人家高风亮节,深明大义,是华佗在世普度众生来了。”
他说着拎起床脚的药箱就递了过去。
“那就请神医快点动手,济世活人吧。”
老神医大约也是第一次遇见有求于自己,还敢这么伶牙俐齿来顶嘴的,可偏偏现在跟人家在同一条船上,便是想拂袖而去摆摆架子都没办法,只得悻悻的放下了捻着胡子的手,妥协的接过药箱,翻出些东西来,就要上前给宁远承医治。
“哎,等等。”
乐之俞照着以前看过两本医书的经验,好奇的问道:“你要把人脑袋打开取毒,难道不应该先给他喝碗麻沸散什么的镇镇痛吗?”
“不行。”
老神医摆弄着手里闪着寒光的银针和小刀,一样一样的摆出来,头也不抬。
“他必须得全程保持清醒,才能有所成效,要不然早在他昏迷的前几日我就能动手了,又何须等到今天?”
“什么?”
乐之俞再一次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
“如此切肤剧痛,还全程清醒?这怎么可能?”
老神医终于是抬头朝他看了过来,显然是看他震惊失措的样子还觉得挺有趣的,胡子抖了抖,笑的一脸和蔼。
“怎么不可能,这不是还有你吗?”
第59章
乐之俞到后来才明白,老神医所说的那句“不是还有你吗”到底是什么意思。
原本他以为,只要他在这屋子里坐着相陪,能让宁远承安心就行。
可老神医却要他从头到尾都仔仔细细的盯着开颅取毒的过程,不但要帮忙递药箱里五花八门的工具和药粉,还得观察宁远承的状态,不停的和他说话,分散精神,让他能够保持清醒,不会因为剧痛而崩溃陷入昏迷。
乐之俞乍一听这个要求,差点先一步抢在宁远承前头昏过去。
杀人的场面,他是见过几回了,可那并不代表他的胆量就已经练到可以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人在他面前被开瓢而无动于衷,何况这个人还是他认识的人,他根本做不到镇定自若,只怕待会要吓的面如土色,还得宁远承反过来安抚他。
“呵,嘴皮子那么利索,老夫还只当你多有本事呢,原来只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
老神医哼了声,觉得自己找回了刚才被顶嘴时丢掉的脸面,又得意了起来。
“别吓死了,没那么可怕,也不是你说的什么要把脑袋打开,老夫只不过是在他的后脑穴位划个小口,以银刃而入,刺穿毒瘤,排血散瘀,若是顺利的话,两三个时辰就可以结束了。”
这番话并不能安慰到乐之俞。
他一点都不想在这儿熬上两三个时辰,看完这幅血淋淋的画面。
可他先头答应了宁远承不会走,现在再来打退堂鼓也未免太不讲信义了,只得硬着头皮留了下来,协助老神医。
木全他们焦急的等着外头船舱的甲板上,心忧如焚,望眼欲穿。
终于,紧闭的屋门“吱呀”一声,从里头朝外打开,背着药箱的老神医擦着手上的血迹,踱步迈过了门槛。
相似小说推荐
-
美人多疾 (山河不倦) 2022-3-30完结3395裴折以“第一探花”称号扬名天下,年纪轻轻任太子少师,奉圣上之命陪同太子南下游...
-
主子死后我立刻反了 (苍灰) 晋江2020-09-28完结主子在回程的路上病死了,在人前我哭得稀里哗啦。转头就同我的幕僚商量。我们能否趁此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