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无恙苦着一张脸,揉着自己摔麻了的屁股,哼哼唧唧骂出了声。
在身后做了人肉垫子的钟离昧倒吸一口凉气,他们摔的地方是青石阶,落地处不知为何翘起了一块,钟离昧的尾椎骨正好磕在那上面,又痛又麻,跟被人往屁股上狠狠敲了一棍子似的,疼得他眼前一黑,通呼声都发不出来。
云无恙利落地爬起来,他打小练功,内力一催活血化瘀,摔麻的地方很快就缓过来了。
此时他才发现钟离昧的异样,旁边有棵树,树上挂着稀稀拉拉的花灯,在橘红色的光下,钟离昧那一张惨白如鬼的脸格外明显,阴瘆瘆的,像刚从坟里爬出来一样。
云无恙膝盖一软,民间犯忌讳敬鬼神,前半夜刚见了吊死的知府大人,现在猝不及防见着这一幕,若非他认得眼前这张脸是钟离昧,早就一脚踹上去了。
“你,你怎么了?”
“没……事。”钟离昧缓了半天才恢复,虚弱道,“摔着了。”
云无恙哭笑不得:“吓死我了,还以为是那不要脸的老玩意找你来了。”
不要脸的老玩意?钟离昧用眼神表达疑问。
云无恙:“吊死的知府老东西。”
“……”钟离昧陷入深深的疑惑,温文尔雅的第一探花,怎么会带出这么个言辞粗鄙的仆从?
云无恙摸了摸鼻子,看着瘫在地上动弹不得的钟离昧,颇为感慨:“你刚才不拉着我,咱们也不会摔着不是。”
钟离昧没好气道:“我要不拉着你,你不就上赶着往火堆里跳了。”
见他气不顺,云无恙讨好地笑笑:“咱们刚认识,你就顾着我的安危,果然是个心地善良的大好人。”
钟离昧背在身后的手一顿,垂了眼皮没说话,他和知府大人同流合污,算哪门子心地善良的大好人,会那样做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没控制住自己。
云无恙自说自话,见钟离昧在地上起不来,略有些慌神,下意识转身去看裴折,谁料画舫上早没了人影,只余一件烧了好几个洞的大氅。
他家公子呢?那么大一个公子怎么就没了呢??
夜风吹动珠帘,画舫内镂空的木窗将月光切割成明明暗暗的纹样,桌上的花灯滚落地上,竹架与绢纸被踩成一团。
裴折用扇骨抵住男人的喉结,意味不明地笑:“卿本佳人,出手怎如此泼辣?”
两人相距不足半米,裴折单膝压在软塌上,从背后看,好似两人交颈相拥,他使了蛮力把人禁锢在身下一般。
烧黑的珠子略有余温,裴折瞥了眼指腹上的灰渍,恶劣地往男人干净整洁的衣袖上蹭,身下人一动不动任他施为,狭长锋利的眉目微眯,掩下一丝不悦。
“阁下邀人前来,又一直不说话。”裴折将那颗珠子塞进男人掌心,折扇往前一送,“哪有这般道理?”
“你是谁?”男人问道。
裴折像是听了什么笑话,嗅着空气中似有若无的香气,突兀问道:“你点的什么香?”
“普通熏香。”
裴折冷笑一声,用扇骨锋棱在玉白的脖颈上轻划:“秦楼楚馆多有传言,美人一贯口是心非,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他往下俯身,拉近两人的距离,贴着男人耳语:“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还是欲擒故纵?”
许是被“秦楼楚馆”几个字刺激到了,男人眉头微蹙,抬手去推颈旁的折扇。
裴折眼中笑意冷却,捏着那抬起的手腕狠狠扣在榻上:“终于忍不住——”
“咳咳……”
连串的咳嗽声打断了他的话,裴折神色微怔,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
男人咳个不停,薄薄的唇上沾了血,裴折摸了摸自己脸侧的湿处,果不其然,蹭黑的指腹又多了点血色的红。
“九爷!”
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一股大力将裴折掀开,身着黑衣的人扶起榻上咳血的男人,对裴折怒目相视。
裴折用袖子抹掉脸上的血,收起了脸上的嬉笑,冷声质问:“掳走殿下杀死知府,又在上元夜宴作乱,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引我至此意欲何为?”
外面马蹄声与叫嚷声连成一片,由远及近,打破了沉默的氛围,忽然间火把激增,盛大的火光照亮了四周,恍若白昼。
“咳咳……阁下怕是误会了。”男人放下掩唇的手,用帕子细细擦拭上面沾染的血迹,“我等应邀来赴淮州城的上元夜宴,听不明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声音很轻,夹杂着病态的虚弱气息,像是经雨梨花,簌簌落了一船。
裴折拧紧眉头。
画舫的门突然被推开,林惊空带着官兵和画舫里的人大眼瞪小眼,他似乎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裴折,脱口而出的话硬生生截断:“九公子,出什……裴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九公子?裴折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没搭话。
男人扔了手中帕子,对林惊空略一颔首,权当打了招呼,他抚了抚袖口上被裴折弄脏的地方,笑意微冷:“这位裴大人突然跳上画舫,对我动手动脚,末了又说我掳人杀人,在夜宴作乱,桩桩件件说都说不完,林统领,烦请你为我……洗刷冤屈。”
林惊空思忖片刻,大致明白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不由幸灾乐祸道:“裴大人,你误会了,这位是知府大人请来的贵客,天下第一楼的掌柜,金陵九。”
天下第一楼的掌柜!
裴折心里咯噔一下,差点拿不稳手中的扇子,再顾不得各种乱七八糟的线索,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两位领衔主演的男主角都出场了,准备开始套路与双层套路与反套路的戏码。
伏笔线索很多,可能会有点难懂,不要急,慢慢往下看就理解了。
第5章
天下第一楼是个十分特殊的存在。
自建朝以来,庙堂与江湖便是两个互不相干的存在,但这只是明面上,暗地里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天下第一楼打破了这种心照不宣的平静,它将那千丝并万缕握在手里,第一次把暗地里的事情搬上了台面。
五年前,天下第一楼横空出世,重金招揽武林奇才,迅速在江湖上占领重要地位,公开向朝廷索要治理江湖的权力。
圣上不知道得了哪门子失心疯,金口玉言,就将玩笑话放了出去:我朝开乱世之太平,也该有个天下第一楼。
此言一出,相当于给了天下第一楼存在的免死金牌,当时群臣反对,以皇后母家为首,更是屡屡上书,请求出兵征讨天下第一楼。
当时天下第一楼的掌柜金陵九亲自出手,帮朝廷解决了几桩陈年旧案,得了民心,才迫得群臣让步。
自那以后,天下第一楼偶尔会帮朝廷做点事,都是朝廷解决不了的麻烦事,这不单单坐实了圣上说的玩笑话,还重重地打了臣子们一个耳光。
说来也巧,乾元七年,裴折以“第一探花”的称号扬名天下,那一年,也是天下第一楼处于风口浪尖的时候,金陵九挺身而出,破了第一桩悬案,一时名声大噪。
朝廷的第一探花郎裴折,江湖的九公子金陵九,如日月并行,成为妇孺老少人尽皆知的两个名字。
金陵九其人,鲜少出手,一出手必定掀起腥风血雨,经他手破的悬案,愣是让朝堂好几位要臣身败名裂,坊间因此流传着一句话:九公子一出手,贪官污吏坟头走。
不过这不是裴折不想跟金陵九打交道的原因,他和贪官污吏搭不上边,他杵金陵九,单纯是因为一件事,这位九公子有“病”。
金陵九薄唇点血,更衬得面色苍白,他凝眸看过来,叫人忍不住心生怜惜,想为他拭去唇间血色。
裴折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没想到有病的九公子生了副好样貌,叫他这等自诩天下第一美男子的人都有些恍惚,差点脱口而出,将“天下第一美男子”的名号让出去。
这张脸,纵然是有“病”,也勾得人想亲近,无怪乎那么多人上赶着。
“我一个平头百姓,讨个公道难,林统领,您说是不是?”
这话是说与林惊空听的,金陵九却一直看着裴折。
这一瞬间,裴折脑子里闪过诸多念头,包括但不限于逃跑、装疯卖傻、杀人灭口……但碍于面子与具体实施起来的可行性,这些念头都被打消了。
其实装疯卖傻蒙混过关可以一试,但奈何他要脸,裴折自问除震惊世人的才学与容貌以外,自己只剩下要脸这个值得提一提的优点。
先前被裴折与云无恙连番调侃,看样子确实是戳到了林惊空的肺管子,这档口,他都决定要和裴折合作了,两人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竟然没有替裴折说什么好话,只打着哈哈:“不是我不帮九公子,我现下听命于裴大人,实在断不清你们二人的事。”
林惊空三言两语将自己摘了个干净,又把问题抛给了裴折,摆明了要看这一出好戏。
裴折暗地里用眼刀剐着林惊空,个小心眼的男人,一点气量都没有,早晚断子绝孙。
骂人者人恒骂之,偷看人者人恒偷看之,裴折这边暗戳戳骂着林惊空,没注意到也有人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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