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倾流一身常服,气色比在幽州分别时好很多:“宫中之事可解决了?”
裴折颔首:“元奉已经被关起来了,不过圣上受了伤,现在太医在守着,还有御林军保护,不会出事的。”
傅倾流看到金陵九与他一同过来时,就料到这个结果了,有些恍惚:“他最终还是为了你……”
裴折摸了摸鼻子,在师长面前提儿女情长,他总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傅倾流并未过多感慨,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既然宫中无事,那这边的问题也很好解决了。”
裴折还没来得及问清楚情况,就见傅倾流给齐逍卫铎打了个手势,禁军营的两位指挥使当即拔出刀来,直指敌军:“元奉已经伏诛,尔等谋逆之徒,若现在投降,还可保住性命,如执迷不悟,当诛九族!”
傅倾流等人此次前来,带着幽州和淮州的军队,正好能够和元奉的人相抗衡。
元奉兴许是打着先登基后服众的想法,想先围城逼宫,然后再“名正言顺”的将生米煮成熟饭,这样就算后面有人起兵,他也已经掌控了先机,能够站在制高点指责别人谋乱。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听闻元奉伏诛,大军瞬间乱了阵脚。
他们人数不敌淮州军和幽州军,如今元奉又没了,这顶谋反的帽子正好扣在他们头上,摘也摘不掉了。
投降是早晚的事,裴折和傅倾流聊了几句,去找金陵九了。
金陵九一个人站在城门口,天下第一楼的人都离他有一段距离,那里背光,看不清他的表情。
裴折看到他模糊的影子,心一紧:“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
金陵九蜷了蜷指尖,突然道:“我曾经想过,这城门被攻破时的样子。”
裴折脚步一顿:“嗯?”
金陵九轻轻笑了声:“朝廷腐朽,无药可救,和平之下云翻波涌,你还记得我和你提过的吗,大厦将倾,与其勉力维持,不如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在孤身深入曦国军营时,放言取而代之,他身负仇恨,誓要揭开这肮脏腐烂的一切,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裴折沉默了许久:“那你是什么时候改变主意的?”
他自然不会自作多情,认为金陵九是因为他那一句“想和你长命百岁”才放弃了原本的想法。
“真要说的话,大概是在幽州的时候吧,那时我从钱玉关出来,看到幽州军誓死抗争,突然觉得,这个国家也不到非亡不可的地步。”
不远处,在傅倾流的主持下,右相一党的人接二连三放下兵器,选择投诚。
这一场由三方势力引起的争斗,很快就将落下帷幕。
裴折轻声道:“会后悔吗?”
金陵九创建天下第一楼,一直在为这件事谋划,最后却选择了放弃,努力和苦心相当于全都白费了。
金陵九摇摇头:“谈不上后不后悔,天下第一楼的人跟随我,为的从来不是权势滔天,而是有个安身立命之所,以及,让当年的事沉冤昭雪。”
如今元奉倒台,萧淮西重伤难愈,当年宫变之事会慢慢昭示天下。
当初谋划的一切,基本上都做到了。
裴折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那你呢,付出了那么多心血,想报仇雪恨,却被我阻止,后不后悔?”
“后悔什么?遇到你吗?”金陵九回握住他,“可能杀了他的话,会了结我这么多年的仇恨,但我也知道,真要杀了他的话,会在你我之间埋下隐患,两相对比,还是你比较重要。”
如果金陵九说一些甜言蜜语,裴折反而会觉得他在哄自己,但直白的对比证明他足够理智,也更可信。
他是在过去的仇恨与未来的倾慕之中,选择了独一无二的裴折。
裴折突然很想笑,心里满溢着甜蜜:“我不会让你输的,金陵九,我永远不会让你后悔选择我的。”
他从没这样热烈地承诺什么,金陵九被感染了,也笑起来:“我相信你。”
相信你会给我一个圆满的人生,如同当年在大漠之中,带我走出幼时丧母的梦魇。
他拥有了最好的爱,不再需要靠仇恨来活着。
腊月雪落,近年关。
此时距离宫变,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京城中所有的事情都恢复了正常。
温家在京城开了客栈,天下第一楼的人大多都住在里面,金陵九除外,他住自己夫家。
裴折上朝回来,问了管家,得知金陵九在书房,没换衣服直接过去了。
金陵九正在写东西,左手拿笔,听到门开的声音,头也不抬:“今日回来的迟。”
裴折抖了抖身上的雪:“今日下朝后被留下,商讨了一下年底的事,圣上打算办个宫宴,让我一定将你带去。”
金陵九搁下笔:“我才不去。”
裴折无奈失笑:“再不去,她估计就要跑出宫来找你了。”
萧淮西没活过冬月底,许是被元奉的痛骂刺激到了,想要补偿一下,他临死前做了件震惊天下的事情,将皇位传给了穆家遗孤——穆娇。
穆娇是穆秋河和长公主的孙女,京城风波停下后,她的身份就传开了。
金陵九端详着刚写好的字,没说话。
裴折走到他面前:“你一手策划,将她推上皇位,于情于理,总该去见一见她的。”
哪里能刚刚好,在萧淮西快死的节骨眼,穆娇的身世曝光,一切都是有人在暗中推动罢了。
金陵九有些苦恼:“你明明知道的,我……不敢见她。”
裴折笑了,戏谑道:“九公子还有不敢的事呢?”
金陵九一噎,捏了把他的脸:“此事并未与她商量,她自幼向往江湖快意的生活,定是会怨我的。”
“得了。”裴折偏头躲开他的手,“她特地跟我说了,不怨你,况且我瞧着,她现在应该更怨姜玉楼。”
金陵九哭笑不得:“她以女儿身登基,即使不出错,也会招人口舌,有老师从旁教导,对她而言是好事。”
裴折拿起桌上的字画:“我瞧着她做的挺好,不过随口抱怨一两句,归根到底,还是想见你了。”
“文能治国武能挂帅,巾帼不让须眉。”裴折念完,挑了挑眉,“好哇,我这还劝你呢,合着你已经打算要去见她了。”
金陵九双手撑着桌子:“只是送份礼罢了,至于去不去,得看我家郎君的意思。”
裴折将画放好:“你家郎君说让你去,不然就治你个隐瞒的罪,让你受家法。”
金陵九扬眉:“我哪里隐瞒了?”
裴折蹭了蹭他唇角:“左右手两副字,冒充别人算计我,引我去劳什子夜宴,还不是隐瞒?”
金陵九没回答,按着他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
国丧未过,办的是私宴。
金陵九一进宫,就被左屏“押”走了,似笑非笑:“你现在是打算换个主子?”
左屏小声嘀咕:“是九爷让我听圣上的话,保护她的。”
金陵九啧了声:“合着还是我自讨苦吃。”
穆娇早就在等着他了,一听通传,立马迎出来:“师兄!”
“稳重点。”金陵九制止住她下一步动作,率先道,“走吧,进屋再说。”
外头人多嘴杂,传出去对穆娇不好。
屋里生了火炉,暖洋洋的,金陵九脱了大氅,接过左屏递来的热茶,抿了口:“听裴折说,你嚷嚷着要见我?”
穆娇一身明黄色龙袍,整个人十分英气:“想师兄了,自宫变以来,再没见过你。”
她没提朝中之事,根本不像裴折口中那个会抱怨的帝王。
金陵九暗叹一声,将随身带来的木盒递给她:“新年贺礼。”
穆娇笑着接过去,当即打开,细细地看着:“谢谢师兄,你的字画我很久没收到了。”
金陵九温声道:“你若喜欢,我时常送你,只盼你别怨师兄就好。”
穆娇一愣,摇摇头:“师兄想什么呢,我怎么会怨你。”
一开始,她的确是有些不理解的,但经过姜玉楼和裴折的分析开导,已经释然了。
她从小就不被当成普通的女子来培养,有一颗侠义之心,男子能做的,女子也可以。就像女侠客,就像女帝,如果以前没有,那她就来做第一个。
金陵九定定地看着她,颔首:“穆儿长大了。”
穆娇失笑:“师父也这么说,对了师兄,我想把国号改了。”
金陵九抬眼:“嗯?”
“昭国已经是过去了,如今我既为帝,自当有一番作为,方能不负师父和师兄的信任。”她顿了一下,叹道,“也无愧我身上流着的,穆家的血。”
穆秋河是开国将领,她穆娇自然不能令先祖蒙羞,如今她已经不是当初江湖跑马的女儿家了,自然该认真起来。
金陵九将茶放下:“想好了就去做,师兄永远支持你。”
聊完之后,两人一块去了设宴的地方。
姜玉楼操办好了一切,都是些熟识的人,见了礼并不拘束。
裴折坐在首位,看到金陵九后,朝他招了招手:“这边!”
旁边有人打趣,他一概不理,巴巴地看着走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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