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走到门口,并未听见人声,不等金陵九发话,云无恙就抢先推开门:“这里只有柳先生一个人住,他喜静,大家随我来就好。”
进了尼姑庵后,才发现里面和外面并不一样,从外面看着破败,好像没有人住一样,里面却十分干净,地上没有杂草。
云无恙熟门熟路,带着他们穿过前院,顺着一径小路来到后院。
后院有一间卧房,门关得很严实,窗户开着,桌上放着一个花瓶,里头插着几枝开得正盛的花。
云无恙趴在窗口,敲了敲窗户:“柳先生!”
从窗口看进去,能看到屋里的摆设,床上隆起一个大大的鼓包,正有人在睡着。
云无恙的声音不算小,但床上的人半点动静都没有,云无恙可能不会多想,但金陵九几人看得出来,那人摆明了是在装睡。
金陵九几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头:“怎么不敲门?”
一个大男人睡在尼姑庵里,本就十分古怪,再看云无恙的行为,没有直接敲门,更加引人生疑。
“不能敲门,这是柳先生的规矩。”云无恙又敲了敲窗户,小声解释道,“柳先生有很多怪癖,只有公子能和他聊上来,我不太清楚其中缘由,但公子嘱咐过我,千万不要惹恼他。”
能叫裴折这般忌惮,定然不是小人物,金陵九起了几分兴趣。
他抱着裴折,在他腰上蹭了蹭,心里冒出一个主意。
裴折不惜以身做饵,千方百计引他来此,为的应该是叫柳先生给他看病,一番好意,但他没办法不调查就接受。
金陵九是谨慎的,他相信裴折,但更相信自己。
他低头附在裴折耳边,轻声道:“小骗子,你算计我之前,应该想到我会怎么做了吧,既然你有了心理准备,那我就不客气了。”
云无恙还在敲窗户,金陵九给左屏去了个眼神,同时高声喊道:“既然阁下不愿相见,那就别怪在下动手了。”
左屏立马行动起来,手中长剑直接插进房门,他手腕一翻一转,将那扇门削下大片来。
穆娇默默躲远了一些,她能看得出来,她师兄现在心情很不爽。
她已经弄明白了,城墙上的突然袭击,和裴折脱不了干系。
金陵九憋了一路,偏偏始作俑者是自己放在怀里疼着宠着的,舍不得,也狠不下心去伤,别提多恼火了。
现在又碰上个故意给他们吃闭门羹的人,拖一分一秒,都会让裴折多受罪,金陵九心里那股气如何能顺,必须得发泄出来。
房间破败的门被左屏一脚踹开,他没有进去,而是又朝着旁边的窗户下手,长剑削铁如泥,直接砍断了支着窗户的一根木头。
云无恙完全被眼前发生的事给吓呆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们在干什么,快住手啊!不行,别……”
他嚷嚷着,要去阻止左屏,却被穆娇拽到一旁:“我劝你别掺和进来。”
云无恙还想说什么,穆娇朝金陵九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我师兄现在心情不太好,他可能想拆了这尼姑庵,你现在过去就是送死。”
云无恙:“……”
叫嚷声慢慢停下,云无恙估摸了一下自己和金陵九对上会有几分胜算,默默收了手,识时务者为俊杰,爱咋咋地吧,他一无关人员,硬要掺和进去,没必要。
他安静了没一会儿,屋子里装睡的人就忍不住了,吼道:“小子欺人太甚!还不快快停手!”
那人将被子一掀,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冲到了被砍得破破烂烂的窗户前:“小子,有你这样求人的吗?!”
花瓶里的花受到牵连,被剑风扫到,花瓣落了一桌子,看起来好不凄惨。
金陵九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人,笑意融融:“先生睡得太沉,我等只不过是叫你一下,有何不妥?”
云无恙惊喜地喊了声:“柳先生!”
“不妥,不妥极了!”柳先生瞥了眼云无恙,“裴折怎么教的,你小子就不知道拦一下他们吗?”
云无恙小声嘟哝:“那我也得能拦得住啊。”
柳先生年纪稍长,四十岁左右,胡子拉碴,有些不修边幅,头发扎成一根歪歪扭扭的辫子,耷拉在脑后。
金陵九不想继续耽搁下去,抱着裴折往前走了两步:“方才多有冒犯,还望柳先生理解,烦请您帮忙看一下裴折的伤,他中了毒。”
从刚才的话来看,裴折应该已经将事情告诉这个柳先生了,金陵九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表明了来意。
柳先生皱紧了眉头:“不看!”
金陵九并不意外,平静道:“左屏,继续。”
左屏得到指示,又开始刚才的动作,他动作太快,柳先生还没反应过来,剑就到了眼前。
寒光闪过,柳先生不会武功,吓得瞪大了眼睛,他慢慢低下头,看到自己手里光秃秃的枝条,花朵掉在桌上,像一滴溅开的血。
“你,你这是威胁……”
“我只是给柳先生一个选择。”金陵九表情平静,“端看你是选皆大欢喜,还是选尸首分离。”
柳先生憋了半天,从屋子里出来:“你就不怕我不救裴折吗?你就不怕我答应了救他,却偷偷要了他的命吗?”
金陵九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很给面子地弯了弯唇:“虽然你们私交不错,但我觉得,你应该不会想陪他死。”
话里有话,不仅仅是威胁,还是在暗示。
柳先生叫苦不迭,裴折这家伙究竟是从哪里找来这么尊大佛,虽然长得俊俏,但脾气忒大,玩笑都开不得,阴险狡诈又腹黑!
金陵九已经猜到了他和裴折的关系,柳先生自觉没有继续装下去的必要了,认命地来到金陵九身前:“让我看看他现在的状态。”
金陵九将裴折放到地上,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掀开了大氅。
柳先生只看了一眼,就皱起眉头:“他娘的,裴折是疯了吗,竟然敢用这种毒?!”
他说完之后抬起头,打量了一下金陵九:“长得俊,配裴折足够,看来他对你是认真的了。”
金陵九心尖一颤,拥着裴折的胳膊紧了紧:“帮他解毒需要多长时间?”
虽然从柳先生的态度来看,裴折的毒定然是能解的,但金陵九依旧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生怕出什么岔子,唯有裴折真正好起来,他才能彻底放下心来。
柳先生略有些骄傲,抬了抬下巴,伸出一根手指头:“一天。”
事不宜迟,金陵九当即催着柳先生帮裴折解毒。
在喂裴折吃下解毒的药后,柳先生又带着他们来到了尼姑庵里的浴房:“这毒不是普通的毒,名为「慢忧」,毒性蔓延缓慢,但余毒极难拔除,解药并不能完全清除身体中的毒素,还需配合其他方法。”
“我已经准备好了外用的草药,这里有洗浴用的木桶,灌满热水后,将草药放入,然后将裴折放进去,泡满一个时辰后将他捞出,放到隔壁的竹床上,床底有火炭,会慢慢加热,等到他排出的汗水不再是黑色时,他身体中的余毒才算完全清除。”
柳先生嘱咐道:“安置竹床的房间温度很高,清理余毒的过程中,他会很不舒服。你得陪着他,在彻底清理完之前,切记不能让他离开竹床,不然余毒无法拔除,届时就回天乏术了。”
金陵九颔首,表情严肃:“我知道了。”
“说简单不简单,说难也不难,总之裴折就交给你了。”柳先生转身往外走,边走边感慨,“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是非祸福,诸事难料,难料啊……”
木桶里早已备好了草药,云无恙和左屏等人一同去烧水,很快就将木桶灌满了。
房间里只留一人就行,金陵九将他们都赶了出去,然后快速脱下裴折的衣服,将他放进木桶中。
吃下解药之后,裴折的唇色变淡了一些,不像之前那般青紫,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感觉。
木桶水汽缭绕,裴折端坐在其中,靠金陵九的手臂支撑,才能保持姿势。
他身上的衣服都被脱光了,受了伤的地方已经结痂,并不会产生影响。
金陵九在木桶旁边坐了一会儿,百无聊赖,梳理起裴折的头发,给他编了两个小辫子。
碎发被辫子拢起来,露出光洁的肩头,金陵九看着留有箭伤的那一侧,目光幽深。
那是为了他留下的。
金陵九伸出手,慢慢抚上去,伤口已经结痂了,四周还留有伤药的痕迹,比皮肤的颜色要深一些,十分明显。
金陵九坐在他身后,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忽然凑近些许,将唇贴在那处伤口上。
他很轻地啄吻着裴折肩头的一小块皮肤,动作温柔又缱绻,像是在对待易碎的美玉,稍一用力,就能将玉石碰碎一般。
发辫绑的不够紧,没多久就散落下来,铺开在后肩,有几缕滑落在金陵九脸上,带着一阵很轻的痒意。
低下头,就能看到裴折被头发挡住的身体,金陵九呼吸一紧,闭了闭眼。
之前一起泡温泉的时候,身体贴在一起,他的反应也没有这般强烈,如今心境不同了,那一句心悦说出口之后,裴折对他来说,吸引力增加了几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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