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伊人已逝,而我的主子仍旧活着,我没有安慰她的资格。
季清霜也不需要我的安慰,她怀拥着自己的牌位,从死亡的木头之中汲取生的温暖。
许久之后,她慢吞吞地站起来,取来了红盖头,盖在了灵寿公主的牌位之上,抱着它走向的床榻。
“你滚吧,我要抱着我的牌位睡觉。”
季清霜放下层层叠叠的纱,轻纱背后,嫁衣的下摆极长,蜿蜒着,像一条赤红的巨蛇,仿佛要将她束缚吞噬。
她倒在血红的嫁衣之中,抱着所爱之人的牌位,仿佛已经故去万年。
121、
我悄无声息地退去,不忍打扰这只属于她的婚礼。
相比气氛阴沉宛若墓穴的婚房,初冬的夜晚竟可算得上温暖,拢了拢衣裳,被赶出洞房的我决定找个人陪我喝酒。
“新郎官这是要去那儿啊?”
我还没有决定去哪儿呢,从黑暗之中悄无声息地走出的季清贺吓了我一跳。
“谁——妈呀,你吓死我了。”我拍了拍胸口,好不容易才把气喘匀了,“季清贺,你不要老是突然跳出来好不好。”
季清贺轻轻一笑,桃花眼眯起时荡起风流的情意。
“不好。”
他的声音温柔无比,将我拒绝。
这么多年了,季清贺这恶劣的性子倒是一点都没变,我叹息道:
“不好就不好吧,您说了算,不过现在能不能别挡我的路啊,我要去找——”我不假思索,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九王爷。”
“九王爷?”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季清贺瞪大了眼,随后,他低低的笑出声,“你会后悔的。”
我立刻从他的言语之中察觉到了不对劲,我的手威胁性地搭上他的肩膀,质问道:
“你们对九王爷做了什么。”
季清贺举起柔若无骨的腕,不容置疑地推开我的手。
“不是我做了什么,而是啊——你主子让我做了什么。”
顷刻之间我就意识到了,九王爷一定出事了。没有时间与季清贺虚与委蛇了,我绕开他,奔向九王爷的营帐。
我顾不得什么体面了,大脑已经无法运转了,不信奉神灵的我在心中不停地祈祷,只希望他千万不要有事情。
我风风火火地赶到九王爷的帐篷,直冲进去,账内没有点灯,九王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一黑衣女子跪坐在他身旁。
“你干什么!”
我厉声喝道,一击把女子制服在地,从怀中掏出匕首,抵在她的脖子上。
女子黑纱覆面,仅余美眸在外,面对匕首,她并不害怕,她毫不畏惧地盯着我的脸,开口问道:
“您是李大人吗?”
“……你怎么知道。”
女子不像有恶意,可我匕首依旧没有收回来。
“妾身是四公子的手下,名叫青儿。”名叫青儿的黑衣女子将自己的来历和盘托出,“我们老大,啊,也就是季清贺大人,他专门让我们认过您的画像,所以我能够认出大人。”
季清贺是搞情报和暗杀的,他有很多手下很正常的。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这个叫青儿的姑娘不大聪明的样子。
我的手下力道稍轻,继续逼问她:
“你的老大派你来干什么?”
青儿眨了眨眼,坦然地回答道:
“是老大的老大给我的老大下的命令,他让我想办法把九王爷给上了。我老大的老大说了,李念恩要成亲了,老九他该断念了。”
猜都不用猜,这肯定是主子说的,主子的行事手段我一向清楚,我反倒有些担心眼前的丫头了。
我收回匕首,将她扶起来,有些忧心地问她:
“你把这些都告诉我,没有关系吗?”
“嗯,没有关系的,我们老大说了,”青儿将自己的清丽的女声一下子转成低沉的男音,正是季清贺的声音,她将季清贺的嗓音模仿地惟妙惟肖,“他要是问了的话就告诉他吧,不过千万要记得,青儿,不要说是我说的。”
……
很好,我现在不可怜她了,我同情季清贺。要是我有一个这样的手下,我估计得天天掉毛。
见我沉默不语,急于完成任务的青儿对我说:
“李大人,如果您没事的话还是尽快离开吧,我给九王爷下了春药和迷药,现在迷药药效要过了,他马上就能醒过来了。”
“春药?”我皱眉,“药效大吗?”
青儿摇头。
“不过是些助兴的小玩意。”
“那就行,你准备好沐浴用的冷水,不用在这继续伺候了。”
青儿明白我话中的意思,我是想要用冷水让九王爷冷静冷静,让药效过去。
“可现在已经入冬了,冷水没事吗?”青儿显得有些迷糊。
“死不了。”
我咧开嘴角,毫不负责地说道。
九王爷这个家伙,过于粗心大意了,竟然被这么蠢的家伙给下药了,这次算他走运,不过是些助兴的玩意,如果是毒药的话,他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桶冷水,是他活该受的。
不久之后,九王爷苏醒在冷水之中。我则坐在一旁,手捧一杯热茶,慢吞吞地喝着。
“谁?——”九王爷打了一个哆嗦,随即看到了一旁的我,清醒过来,“李念恩?你怎么在这?”
“没办法,我被我夫人踢出来喽。”我耸耸肩,很是无奈。
“踢出来?”
“哎,是啊。”
我颇为沮丧地咂咂嘴,等着九王爷追问我细节,好借此机会跟他好好地诉诉苦。可惜他没有问,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
“我怎么会在浴桶里?”
“这就要问你自己咯,被人下了药都不知道。”
“药?什么药?”他不知所谓。
我没有直接回答他,视线沿着他的胸膛一路向下,停驻在到他的两腿之间。九王爷意识到了什么,一下子潜到水中,只露出鼻子以上的一截。
见他这幅小媳妇的模样,我起了逗弄他的心思,施施然地走到他身旁,摸着他通红过得耳朵,以老流氓的语气调戏他:
“哎呦,这都入冬了,泡冷水会不会冻到您老人家啊,冻到您老人家也就罢了,如果冻伤您老人家的老二,那罪过可就大了,你说对吧?”
我光顾着自己快乐,没注意九王爷的反应,一下子用力过猛了,他恼羞成怒,把我也给拉到水里了。
冷水激得我打了一个寒颤,我立马想要跳起来,可九王爷把我按在了浴桶里,黑发黏在他精壮的身躯上,他自上而下的俯瞰着我。
水很凉,他的手很暖,他的视线触及到我身上红色的喜服。
恼怒和羞愤从他脸上如潮水一般褪去,仅仅余下退潮后干涸的沙滩。
玩闹的兴致褪去,他不得不面对冷冰冰的现实——今日是我的大婚之日。
他看着看着,大滴的泪水从他的眼中落下。
这个爱哭鬼,他又哭了。
明明已经很难看了,可他仍旧睁大眼,装出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想要以一个男子汉的模样质问我。
“李念恩,你为什么要选择季清霜,她根本就不爱你啊——”
终究是无法支撑刚毅的假象,双臂脱力,他倒在我的身上,脸埋按在我的肩膀上痛哭,就像过往无数次一样。
我张开双臂,将他抱在怀中,任由这个爱哭鬼尽情地哭泣。
冷水之中,他的身体是唯一炙热的温度。
不选择季清霜,那我能选谁呢?
选我爱的人?还是选择爱我的人?
选择主子,意味着我将不再属于我自己,此后只能生活在暗中,成为他的坐下鹰犬,以自身为烛,骸骨为柴,为他照亮前路。我不想要这样的结局,当年我选择从乌巢里爬出来,不是为了收获这样的结局的。而选择你,和选择主子有什么区别,至多是一个被利用的彻底,一个被利用地更彻底的罢了。
我们都知道,当我注视主子的时候,你也一直注视着我,我们彼此注视,却什么都改变不了。
就像我一直提醒自己的那样,九王爷也曾经提醒过我。
主子只能是主子,这是我说的;兄弟只能是兄弟,这句话可是你告诉我的。
符烁,你不止一次地提醒过我。
现在,你来问我,我为什么不选你,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我捧起他的头,怜惜地看着他遍布泪痕的脸庞。
于冰冷的水中,颤抖的我亲吻他的嘴唇。
这是一个,冰冷的,不带欲念的吻。
没错,我一直一直追逐着主子,就像那夸父追逐着太阳,在神话里,太阳中的神兽金乌越飞越高,越飞越快,金乌注定会飞到最高的苍穹,就像主子注定会成为最伟大的存在。但我不想成为夸父,不想未至便道渴而死,不想那邓林繁荣在我的血肉之上。
我早就累了,早就受够了啊——
符烁。
无谓的追逐早已令我疲惫,某时某刻我也想要寻求庇护的港湾,可一直给我暗示的你却义无反顾地拒绝了我,我又能如何?你我生死苦难皆经历过,我割舍不下你,所以只能后退一步,做一辈子的挚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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