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等到闻秋生他们被青衣男领着入了流云涧深处,来到暖阁中生火取暖时,他想叫年随声过来烤火暖暖身子,一转头却发现年随声不见了。
“姑娘可是在找那位公子?他去换衣裳了。”
也是,大冬天的,总不能一直穿着湿衣裳。
青衣男端上一碗热茶给闻秋生,“天寒,姑娘身子弱,喝点热茶暖暖吧。”
热茶入喉,胃中顿时暖洋洋,连带着浑身都暖和了起来。闻秋生本就对青衣男在此心有疑惑,便假装不解问他,“公子刚刚说你家先生已恭候多时,莫非你便是卫洵卫先生的弟子?”
“不敢,我只是卫先生旧日的属下罢了。”
“旧日?”闻秋生暗道果然,之前在宫中,这人便说卫洵是他的旧主,“那公子现在身在流云涧,却不奉卫洵为主吗?”
“不瞒姑娘,我已有新主,如今在此地也是奉新主命令。”
真的有新主?闻秋生看了他一眼,直到青衣男离开,他还在心底里琢磨,这新主会是谁呢?不会是某个想要起义的叛军首领吧?若是被人捷足先登,那他撮合邪僧和卫洵两人的计划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流云涧位于深山中,如今冬日天寒,只有阁内炉火充足,温度适宜。闻秋生往窗外看,便见细碎的雪花从天穹慢慢撒落下来。
北方的京城很早就下雪了,他随着阁主南下时,虽然天冷,却还没见过雪,此时算是今年在南方见的第一场雪。
闻秋生想找个人说些什么,但年随声那家伙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换衣裳换到现在,明明暖阁里升了火正好取暖,那家伙是不怕冷吗?
人暖和了就开始嘴馋,闻秋生在暖阁里小心翼翼四处寻找,希望找出点美酒。按理说,像这种隐世的天才谋士,闲来无事都会饮上两坛酒吧?
可他找了半天硬是一点酒的影子都没找着。
要知道,为了赶路,他到现在为止已经很久没有痛痛快快畅饮了啊。
“咳。”正当闻秋生心下不悦时,窗外传来一声轻咳。
他唰地将手里翻出来的物事塞了回去,假装若无其事地望了过去。只见发声的是一白衣男子,容貌清雅唇色浅淡,面色比起正常人来说稍显苍白。
他的目光落在闻秋生的手上。
闻秋生低头一看,原来他刚刚只将左手的东西放回去了,右手上的还在,不由得又胡乱一阵塞。将这一切收入眼底的卫洵轻轻一笑,“是在找酒吗?”
闻秋生惊讶,“你怎么知道?”
“感觉。”
闻秋生狐疑地看着他,双目对视了半晌,他了然点头。或许这就是酒友之间的默契吧。
“阁内的酒都被收走了,想喝酒的话,在这里是找不到的。”卫洵指了指院子里的梅树,“要喝好酒,就要去梅树下找。”
闻秋生眼前一亮,在卫洵的帮助下,他终于用铁锹辛辛苦苦挖出了一坛酒。酒埋在梅花树下,沾了满鼻梅花香,像是埋了很久,一打开便闻见醇香。
闻秋生几乎沉醉在这酒香中,然而一转头看见卫洵同样痴迷的神情,他顿时警惕地将酒坛往怀里扒拉了下。
“酒坛上有泥土,小心别将衣裳给弄脏了。”卫洵提醒他。
闻秋生不在乎,他怀疑地看着卫洵,“你不会是故意怂恿我把酒挖出来,你好坐享其成吧?”
卫洵那不沾一丝泥土的白衣更是坐实了他的猜测。
“怎么可能?”卫洵愣了一下,“我只是见姑娘挖得很起劲,看上去十分兴奋,才不想扫了姑娘的兴,若是姑娘不信我,只管喝酒就好,我定然不会阻止,也不会让姑娘分我一杯。”
闻秋生哼了一声。他故意在卫洵面前小酌一口,作出一副满足的神情,“梅花入酒香,甘醇可口,后劲十足,太妙了!”
偷偷睁开一点眼缝,卫洵正眼巴巴看着呢。
明明是这流云涧的主人,怎么看上去这么可怜的样子?早在开始,闻秋生就认出了卫洵身份了,只是急着喝酒并未说破,眼下见他如此作态,不由得松口道,“算了,你想喝便喝吧,这里有一大坛呢,分你一杯也无妨。”
“姑娘真是好心人!那我就不客气了。”卫洵眸光一闪,感谢道。
闻秋生微微笑了笑,但没等他再喝一口,就见卫洵一杯接着一杯,神情满足,活像是八百年没喝过酒似的!他连忙将剩下的酒抱到怀中,生怕被卫洵给喝完了。
卫洵疑惑,“姑娘刚刚不是说——”
“一杯就是一杯!”闻秋生咬牙切齿。
卫洵还想说什么,却突然脸色微变,急匆匆从梅树旁走开了。卫洵的身影刚刚消失在梅林中,闻秋生就看见了青衣男子,他似乎在找什么人,看到酒后,虽然眉头微皱,却没说什么。
只问候了闻秋生一句,又无意提起一句,“姑娘若是喜欢饮酒,我可为姑娘多准备一些,只是……若卫先生向姑娘讨酒喝,还望姑娘莫要答应。”
闻秋生眨了眨眼睛,莫要答应?可是刚刚已经答应了啊。
见闻秋生不答,青衣男又道,“卫先生嗜酒如命,但天生抱有心疾,大夫已经嘱咐过多次不能饮酒,先生总是忍不住。”
闻秋生恍然大悟,难怪阁内连一坛酒都没有。
他连连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等人走后,他刚准备继续享受,就见不久前消失的人影又出现了。难不成刚刚卫洵是躲进了地缝里吗?神出鬼没。
“你知道我的身份了?”
卫洵的语气懒洋洋的,仔细去看的话,他的唇色确实太浅太白,稍微有些病态了。闻秋生打量了他一会儿,收回目光,毫不在意地抿了口酒。
“知道又怎样?”他笑吟吟递出酒,“要不要再来一杯?”
卫洵眼神一亮,“真的给我喝?你刚刚不是答应了……”
“哎呀,我答应的事情可太多了,一时间可想不起来。喝不喝?一句话的事,叽叽歪歪的像什么样子?”闻秋生不耐烦皱眉,“再说你可是卫洵,天下间都没有你谋划不了的事,要是一点酒都喝不上,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说的好!今朝有酒今朝醉!”
梅花漱漱落下,两人推杯换盏,酒意晕染下皆是心潮澎湃,直将对方引为知己,恨不得当场结拜为兄弟。
“梅花配酒逢知己,妙哉!难得有人能与我共饮到现在还不醉,你这个朋友,我交了!”
直到月色上树梢,闻秋生与卫洵分开,才醉醺醺往暖阁的方向去。细碎的雪花落到地面不成形,化为了一滩滩冰水,闻秋生一时不察,脚下湿滑,却没跌倒在地上。
他被人扶住,抬眼去看,视线里晃晃悠悠出现几个重影。
好一会儿,闻秋生才辨认出眼前人是年随声,对方似乎不大高兴,神情微微发沉。
“不过一会儿不见,姑娘就醉成这样。”
“怎么了?”他不高兴,闻秋生顿时也拉下了脸,“我心情不好,不能喝酒啊?”
哼哼,虽然他其实心情很好,但是这登徒子才用不着知道呢。
“心情不好?姑娘为何心情不好?”年随声听了他这话,眼神放柔,“可是想起了不愉快的往事?”
“是啊,”闻秋生顺坡直下,“一想到我那可怜的幺弟自从进宫后就郁郁寡欢,如今又惨死他乡,我就心如刀绞。”
“原来姑娘是在为秋生难过。”
莫名的,闻秋生觉得年随声有些奇怪,他说起“秋生”这个名字时,好像是翻来覆去咀嚼了很多遍,声音低沉,情绪复杂,望着他的目光也在怪异地发烫。
不过他醉得晕晕乎乎,一瞬间的疑惑很快就消失无踪。
“也是,”年随声的神情莫测,扶着闻秋生走在雪地上,缓缓道,“姑娘放心,暴君让姑娘这么伤心,日后我定会让他付出代价,让他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离开,让他惨痛死去,还要将他死去的儿子都拉出来鞭尸……”
前面的话,闻秋生听得还觉得不错,到了后头突然一惊,“鞭、鞭尸?鞭什么尸?鞭谁的尸?”
年随声语气淡然,“鞭太子的尸啊,暴君做下这么多恶事,他身为太子却不作为,合该父仇子偿。”
闻秋生心底觉得不适,他一把推开年随声,皱眉道,“这和太子有什么关系?父仇子偿这话本就不对,不论太子秉性如何,也不该将上一辈的恩怨强加在他身上,这点我还是分得清的。”
就算他讨厌太子,也只是因为太子的性格不得他喜欢,而非因为薛炎的缘故。
他冷冷道,“公子先回去吧,我自己走就好。”
年随声被他这一说,还有些发愣,他没想到还能在闻秋生口中听到维护他的话。方才的话他没觉得有错,他不止一次悔恨自己没能早点对闻秋生动心,就不会坐视心上人成了他人之妻。
他恨暴君,也恨之前那个自己。
但闻秋生却不然,他危险地仿若一团能将任何人燃尽的烈火,却又纯粹,固守的原则不会因为任何事打破。
“你在想什么呢?”闻秋生见着年随声的眼神越来越奇怪,不由得后退一步。
“我在想,”年随声上前一步,温柔拂过闻秋生的发梢,“姑娘本来就很好了,但每再相处一刻,就能发现更好的地方,这样的你,如何能让我不心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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